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床上谈情,床下陌路。
裴延会一直对她保持新鲜感,她也借此,做一场永不醒来的美梦。
有回房的游客路过他们身边,见两人姿态暧昧,没忍住多看了一眼,裴延大掌按住江昭意脑袋,用挺拔身体挡去路人注视目光。
人走后,江昭意从裴延怀里抬起脸,从她这个角度,能瞧清男人滚动的喉结,利落分明的下颌线条。
江昭意想从裴延怀里离开,怎料,裴延伸手掰正她的脸,迫使她和自己对视,叫她:“江昭。”
“嗯。”江昭意眼睫颤了一下,静等裴延下文。
裴延手捏着她的下巴,粗粝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薄嫩肌肤轻蹭着,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但字眼痞坏:“我不是想睡你几次就能满足的人,我更想正大光明的拥有你。”
江昭意心跳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延。
昏暗光下,裴延眼皮垂着,眼尾拉出一道很锋利的弧度,一双眼黑又沉,显得左眼下那颗红色泪痣,愈发蛊惑人心。
江昭意觉得自己心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盯着裴延那颗红色泪痣,强压下激动的心绪,语气平静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裴延低头吻她,浅尝即止,看着她说,“要试试和我谈恋爱吗?”
江昭意背抵在冰凉的墙壁,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不能那么轻易地就选择投降,喜欢他那么久,已经够被动了,唯一的主控权,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联系方式,我可以给你,但谈恋爱还是算了。”江昭意语气冷静。
说完这句话,江昭意内心忐忑,她用余光去瞄裴延,男人下颚绷紧,眼皮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思考。
说实话,江昭意心里也没底,从高中起,喜欢裴延的女生就数不胜数,而她只是迷恋他的万千少女里的某某某。
像裴延这样的天之骄子,估计是第一次被女生拒绝,他会同意她这荒唐提议吗?
下一秒,男人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成,听你的。”
裴延拿出手机加上江昭意微信,单手插着兜,拍了拍她脑袋,懒洋洋地笑:“早点儿休息,明天见。”
江昭意轻嗯一声,目送裴延挺拔背影消失不见,她才转身开门进房。
进来后,江昭意发现逢兮不在房间,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下扑进柔软的床褥里。
裴延说想和她谈恋爱,想要正大光明拥有她。
明知这不过是他对其他女孩说惯的情话,江昭意还是忍不住心动。
江昭意从被子里仰起脸,点开裴延微信主页,盯着那张弯月头像走神。
高三开学重新分班,她昼夜不分的学习,终于考进裴延所在的竞赛班,和他成了同班同学,进了同一个班群,从那时候起,裴延头像就是这张弯月图片。
江昭意记得高中论坛里有人分析过这张头像,据说是他初恋女友戚月笛名字里带月,所以他就一直用着这张弯月图片当头像。
这事儿还在论坛里掀起一阵不小的讨论风波,大家都说裴延和戚月笛会旧情复燃,直到戚月笛在社交软件官宣和一地下Rapper的恋爱消息,舆论才渐消。
江昭意看着这张弯月头像,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裴延那首《云端月》是写给戚月笛的吗?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从外推开,江昭意摁熄手机,回头见逢兮一脸烦躁地走进来,她起身给逢兮倒了一杯水,温声问:“兮兮,你怎么了?”
逢兮咕噜噜灌了大半杯水,把玻璃杯重重放下,咬牙切齿地说:“宝贝,你知道这艘游轮老板是谁吗?”
江昭意摇头。
逢兮咬紧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是、陆、政、屿!”
“陆二哥?”江昭意讶异,旋即看逢兮脸色不好,体贴地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说起这事,逢兮脸色变了又变,还是告诉了江昭意事情经过:“我刚醒来,没看见你在房间,就出去吃了个饭吹风,哪想就遇见了陆政屿……”
挂断电话后,逢兮跟在侍从身后上了七楼,在离陆政屿半米远的地方停下,借着船灯明亮的光,打量面前的男人。
四年没见,陆政屿还是逢兮记忆中那个天之骄子,即使昔年陆家落败,从平京权贵圈黯然退场,也一点没影响到他。
男人只安静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的气场就令人生畏。
陆政屿单手插着兜,银边眼镜下的狭长黑眸微眯,目光不善觑着逢兮:“这么久没见,都不会打招呼了?”
逢兮扯了下唇角,语气敷衍:“陆先生好。”
陆政屿盯着她看了须臾,抬手,招呼她过去:“逢兮,过来。”
逢兮站在原地没动,眼瞧陆政屿脸冷了下来,她又是个识时务的性子,立马走过去,笑盈盈地问:“陆先生请我上来,是想聊什么?”
陆政屿眼眸一凛,抬手,虎口重重掐住逢兮下颌。逢兮吃痛皱眉,却没吭声,依旧浅笑看着陆政屿,两人目光僵持,谁也不让谁。
逢兮记得陆政屿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人自带三分情,而此时,男人眼眸微眯,眼底隐隐泛着怒意。
旁边站着的的侍者已经害怕的低下头,逢兮却不怕,依旧直视陆政屿的眼,“总不是想和我这旧情人叙个旧吧?”
“为什么不行?”陆政屿松开她,唇角勾着,眼底没什么温度,“跟我聊聊,离开我这几年,你睡了几个男人?”
逢兮揉着被他捏得发红的下巴,心底怒骂陆政屿是个哈麻批,面上依旧笑得灿烂,琥珀珠子似的眼睛转了转,像思考了许久,才回答:“那可多了。”
陆政屿点了根烟,声音含糊不清,也听不出什么喜怒:“详细说说。”
逢兮还真掰着手指算了起来,“寰宇的孟总,音尚传媒的高董……去年大火的徐子周,以及我现任男友付卓琛。”
“你别说,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倒挺厉害。”陆政屿咬着烟冷笑,一双眼已经沉如冰底。
逢兮正想接话,忽地被陆政屿拽进怀里,然后唇上被覆上一层薄凉的温软,她挣扎欲躲,下巴又被他重重捏住。
陆政屿撬开她唇齿,朝她唇渡去一口烟,逢兮被呛得泪眼迷离,他却得逞的眯起眸子,笑得漫不经心:“兮兮,撒谎也得求实,你举例的几个人里,十个八个是女的,还有两个能做你好姐妹。”
逢兮横眼瞪他:“我男女通吃,行不?”
“行,”陆政屿笑,轻拍了拍逢兮脸蛋,盯着她的眼,语气认真,“逢兮,回来吗?”
逢兮眼神变了变,随即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嘻嘻地开口:“老陆,你说这话,很容易让我觉得你不仅对我旧情难忘,还是个恋爱脑。”
陆政屿掀眸看她几秒,又垂眼,沉默抽烟。
逢兮不想继续待下去,说了句我走了,转身离开,迈步下台阶时,一阵风吹来,她听见一声很轻的低叹,带着妥协的意味:
“如果我说,是呢。”
逢兮脚步一顿,然后飞快地跑走,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
听逢兮说完,江昭意沉默几秒,看着她问:“兮兮,你愿意回去吗?”
“不愿意,”逢兮斩钉截铁地说,迎上江昭意疑惑目光,她脑袋靠在她肩上,缓缓开口,“宝贝,且不说他已经和裴家千金订婚,就是他没订婚,我也不会再回去。”
江昭意问:“为什么?”
逢兮捏了捏江昭意的脸,语气很坚定:“拜托诶宝贝,我十五六岁就辍学打工京漂,进过厂,陪过酒……只要能赚钱的工作,我什么没做过?”
“陆政屿施舍给我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想要我唯一拥有的真心,天底下若有这等好事儿,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正说着话,江昭意手机发出震动声,屏幕亮起,她俩垂眼看去,是裴延发来的消息:【给你点了餐,没睡的话,可以吃点儿。】
江昭意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为裴延的细心感到心动。
逢兮认出裴延的头像,八卦地问江昭意:“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江昭意一边在编辑框里打字,一边和逢兮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等她说完,逢兮笑她:“欲拒欲迎,昭昭,看不出来,你这么会钓男人啊。”
江昭意眨眼,这算钓吗?
如果算,那也得裴延甘心上钩。
江昭意编辑好文字,回了裴延消息:【谢谢,不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裴延点的餐是两人份,逢兮晚上吃了沙拉,尝了一口烤蛋,就放下叉子,窝在窗边的沙发修今晚拍的风景照,准备待会发微博。
江昭意心不在焉吃着饭,眼睛一秒也没离开过手机。
从消息发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裴延还没有回她,江昭意忍不住想,她这样直接问,会不会被裴延发现她喜欢他的秘密?
江昭意咬着叉子走神,手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看也没看,江昭意立刻拿起手机。
裴延发来一条消息,语气是一贯的嚣张:【想追你,不行吗?】
第十二章
游轮在早上六点停靠在德文港,陆续有游客离船上岸,甲板上人来人往,脚步声和说话声交织响起,一片嘈杂。
江昭意本来和逢兮约好一起自驾游,谁料逢兮临时接到电话,需要回剧组补拍镜头,江昭意送她坐上回墨尔本的轮渡,转身回房补觉。
上午十点一刻,江昭意被来电铃声吵醒,拿过手机一看,是母亲江舒慧来电,她平静无波的眸子泛起一丝躁意,还是接通电话。
江舒慧先质问她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被江昭意以倒时差为由,搪塞过去。
“您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江昭意语气疏离。
江舒慧不满江昭意态度,“我是你妈,打电话关心你一下,不行吗?”
“有些惊讶,您居然会关心我。”江昭意笑,隐含嘲讽。
从江昭意住去老宅去后,除了逢年过节,她基本不会和江舒慧一家三口见面,也让原本就关系冷淡的母女俩,越发疏远。
江舒慧惯例问江昭意巡演事宜,江昭意随意回答两句,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直截了当地问江舒慧:“您打电话来,不止问我巡演事宜吧,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都这么问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江舒慧没给江昭意反应机会,替她做了决定,“既然你的巡演已经结束,那明天就回国,你裴爷爷家的大孙子已经结束海外工作归国,你年龄也不小了,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江昭意盯着手里的玻璃杯,水面荡出涟漪,杯身很暖,她却感觉从头到脚的冷。
权贵圈崇尚强强联手,交好家族联姻,既是合作共赢,也是为家族增添利益筹码。
江家是上世纪从港岛发迹,虽在商政两界都颇有名望,但是无法攀上裴家这样的百年世家的,只因江学名和裴家现任家主曾是革命战友,裴老又有意提携江家,两婚事便由此订下。
说来两家联姻人选也是几经波折,原先订下的是江枝意和裴珩,后来江昭意被寻回,裴家肯定不会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女做长孙媳妇,联姻人选便换成了江昭意。
谁料裴珩在高三那年,因先天性心脏病离世,两家婚约便落到了二房长孙裴牧迎身上。
裴牧迎大学毕业后,被裴老爷子派去开拓华太集团海外市场,两家联姻一事也就此搁置,如今裴牧迎归国,江昭意和他的婚事自然也该提上日程。
久不见江昭意说话,江舒慧没了耐性,撂下话:“回国的机票,我已经让助理给你订好,等你回来,调好时差,和牧迎见个面,培养下感情,然后把证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