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拉出时间表,在张典治的讲述中,他与水依婷相濡以沫,同舟共济,而裂痕模糊出现在五年多以前,那不就正是在水家失势之后?
水依婷和水家的关系再不好,那始终是她的娘家,水天翔是她的亲哥,她会不会向张典治寻求帮助?而这成了他们分歧的导火索?
目前水天翔在狱中服刑,水依婷的父母在水家出事之后先后离世,她除了丈夫和女儿,最亲的亲人只剩下水天翔。
说起女儿,水依婷的这个女儿张纯羽至今没有露面。
核实张典治的话需要借助监控,隋星在王大哥烤生蚝调到4月7号晚上的视频,画面显示张典治和赵雨梦9点10分到达,用餐一个半小时,10点20分结账离开。12点05分,绿意湾西门拍到了他们的车。
10号晚上10点,张典治驱车独自来到会所,次日中午才离开。
“但会所只有公共区域有监控,不排除他中途离开。”隋星说:“而且7号晚上这一段时间实际上也是个空白。”
她指的是张典治和赵雨梦离开王大哥烤生蚝到回到绿意湾之间的时间,开车花不了这么久,他们很可能中途做了什么事,而张典治隐瞒了。
海姝靠入椅背里,“我们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晚上,但其实空白时间不止这一段。水依婷7号下午从韶光金庭离开,张典治只在4点左右被新会展中心附近的摄像头拍到。”
隋星想了想,“所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嫌疑最大的还是张典治。别管他把他和水依婷以前的感情说得有多美好,事实就是他出轨了,并且他对水依婷的富二代身份耿耿于怀。水依婷肯定不像他说的那样坦然接受感情破裂,否则为什么自残?”
海姝最怀疑的也是张典治,她甚至想到了一种更冰凉的可能——张典治和赵雨梦的失踪也脱不开关系。
目前案件的侦查已经有了阶段性突破,被害人的身份明确,接下去的调查需要围绕水依婷进行。但这案子的特殊之处在于失踪的赵雨梦。海姝将她俩的照片都贴在了白板的正中,同步展开调查。
隋星已经去过水依婷遇害前供职的渔舟外语,水依婷带两个成人班,学生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说她温柔、耐心,并且口语很标准。没有一个学生曾经与她产生过矛盾,她似乎有意与学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渔舟的老师几乎都和水依婷一样是兼职,彼此之间并不存在同事关系,水依婷过于低调,绝大部分老师根本不认识她。
面试水依婷的HR说,她的教育背景很好,在渔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没有自信,上课声音小,和学生的互动也比较尴尬。渔舟本来都打算不签她了,又舍不得她扎实的基本功,再加上她要求的工资不高,于是签下了她。她工作不算出彩,但也没有出错。
HR看得出水依婷不差钱,出来工作可能只是为了解闷,她见过这样的人,所以等水依婷的工作上了正轨后,她没有再时刻关注水依婷。
张典治口中的水依婷,和渔舟师生口中的水依婷南辕北辙,不像同一个人。
张典治声称已经告诉了女儿噩耗,要她立即来一趟市局。但刑侦一队久久没有等到她。海姝问张典治原因,张典治顾左右而言他,“平时纯羽都是跟着她妈,她可能太悲痛了吧。”
海姝导航到张纯羽就读的斯蒂云国际学校,这学校是私立的,学费高昂,校园也修得十分气派。
下午,在其他高中还是上文化课的时间,这里的学生们已经分散参加各种兴趣活动了。张纯羽是舞蹈生,张典治说水依婷从小就培养她跳舞,送到斯蒂云也是为将来铺路。
海姝穿过一栋栋欧式建筑,来到舞房所在的教学楼,找了一圈,没看见张纯羽。正当她准备换个地方时,余光瞥见一个像张纯羽的人。
三个高挑的女生打扮得像是二十多岁,朝一间空着的舞房走去。海姝悄声跟上,靠在门边的墙上。
“纯羽,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你那个妈又来烦你?”
“她?从今往后,她就烦不了我啦。”
“啊?为啥?”
“她死了。”得意的声音从舞房里传出,“别说出去啊,是我……”
“啊!”女孩们尖叫起来,“真的?你别吓我!”
第74章 粉梅(05)
05
“叩叩——”海姝并起手指, 在虚掩着的门上敲了敲。女孩们的话语戛然而止。
“谁啊?”张纯羽道:“这间有人了,看不见吗?”
海姝推开门,视线在女孩们脸上扫过。她没有穿制服, 穿了身运动装, 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低马尾,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
轻几岁。
一看来的是张生面孔, 张纯羽露出警惕的神情,“你谁啊?新来的实习生?”
每年学校都会来一批实习老师, 比学生们也大不了多少,而学生是这儿的主人, 实习老师互相竞争想拿到工作, 高年级的学生大多瞧不上他们,更说不上敬畏。
张纯羽昂着下巴的模样乖戾又嚣张,但在海姝看来, 不过是虚张声势。她走过去, 垂眸打量张纯羽。张纯羽的三个伙伴像是被她的气势烫着了, 不由得缩起脖子后退。
张纯羽不耐烦了,大声道:“你谁?这我的地盘你没看见?”
海姝拿出证件, “我通知过你,希望你来一趟市局,协助调查。既然你没空, 那我只好来将就你的时间。”
张纯羽双眼顿时一睁, 旁边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反应更是夸张, 竟是惊叫起来, “警, 警察!?”
张纯羽狠狠刮了她一眼,“大惊小怪什么?”旋即又对海姝说:“她死了你们找我干什么?我爸没有去认尸吗?”
海姝忍着怒意, “你是她的女儿。”
张纯羽讥讽地笑起来,“不过是有血缘关系而已,那又怎样?她死不死的和我无关,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死。喂,你别在这儿挡着行吗?我还要练舞。”
忽然,张纯羽唇角的弧度微微一变,冷意更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跳舞吗?”
海姝默然看着她。她啧啧笑起来,“还不是被她逼的。你走吧,我没什么好说。”
海姝低头笑了声。
张纯羽不悦道:“你笑什么?”
海姝说:“有没好说的这不是你说了算,你有义务配合调查。”
张纯羽怒火中烧,“你!”
女孩们见势不妙,连忙说:“那我们先走了,纯羽你好好说。”
海姝伸手一挡,女孩们鹌鹑似的不动了。海姝说:“谢谢你们给我让出这个房间。不过一会儿我也会找你们聊聊。哪个班的,叫什么?”
女孩们吞吞吐吐地自报姓名,其中一人强调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海姝合上门,“好了,现在清静了。张纯羽,我只有几个问题要跟你核实,你配合一点,我也好回去交差。”
张纯羽“哐当”一声扔下一张椅子,坐下就翘起二郎腿,“你们不去抓凶手,堵我算什么?”
海姝也挪来一张椅子,“堵你正是为了搜集线索。你是她的至亲。”
张纯羽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轻蔑的笑。
海姝说:“刚才我在门口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你说是你把水依婷……”
张纯羽顷刻坐直身子,“你偷听?”
海姝问:“你把她怎么了?”
气氛变得紧绷,片刻,张纯羽别开视线,“我能把她怎样?我根本没回家,也没见过她好吗?怎么,你觉得是我杀了她?我有那个本事吗?你要不要去调调监控,看她死的时候我在不在学校?”
海姝说:“那你刚才给你同学炫耀什么?”
“我……”张纯羽唇线扭动,一只手握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腕,那只手腕上戴着多条手链,其中一条比较显眼,似乎是一个“X”。
海姝观察了会儿,视线回到张纯羽的脸上。张纯羽说:“我口嗨!口嗨不行吗?”
海姝说:“你的血亲遇害,你感到兴奋和高兴?”
张纯羽垂下头,过了几秒才猛地抬起,“不是所有家庭都和睦幸福,至少我的家庭不是。张典治是个软饭硬吃的男人,给水依婷当了半辈子舔.狗,又自卑又忍不住舔,我看到他就恶心。水依婷也是个疯子,自己因为男人废了,就要我独立向上。她想得真美。”
说起自己的父母,张纯羽眼中倾泻出浓重的仇视和鄙夷,她的右腿一直在快节奏地抖动,像是有强迫症。大概回忆起他们,让她感到非常不快。
海姝说:“你很想他们消失?”
张纯羽看过来,“这也值得浪费警察的时间吗?‘想’和‘做’是完全不同的事吧?对,我想了,我想他们都去死!但我没做,她的死能赖在我头上?”
海姝说:“我还是很好奇,你对你的朋友说了什么?”
“啧!我告诉她们是我弄死了我妈行了吧?”张纯羽伸出双手,“要不你把我拷上?”
海姝抬了抬下巴,“好了,把手放下去,你是舞蹈生,不是戏剧生。”
张纯羽反应片刻才听出海姝在讽刺自己,顿时黑了脸。
“我也没时间和你抬杠,我们尽快把流程走完。”海姝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她有什么异常反应?”
张纯羽无聊地玩着指甲,“清明节前?她叫我回去,我说我要跟同学出去玩。她还偏要来学校接我。我们……”
“嗯?”
“我们吵了一架。”
海姝说:“她为什么非要接你回去?”
“她就是那种人!跟她有血缘关系就得像她的连体婴儿,她自己当惯了别人的附庸,就要我也像她一样!”张纯羽激动道:“附庸父母,附庸哥哥,附庸老公,附庸我!”
海姝想到水天翔,“她和你舅舅关系很好?”
张纯羽愣了下,情绪稍稍稳住,“也就我舅舅是个正常人。”
“你舅舅出事时,你父母考虑过帮忙吗?”
“还不是因为张典治!水依婷求他找找门路,他不肯!说她早就和水家断绝关系了,是他张家的媳妇,为什么还要管水家的事?”
海姝说:“张典治和水依婷的关系就是那时候开始有裂痕?”
张纯羽轻嗤,“他俩早晚的事。”
海姝又问:“那这些年他们各自在外面找过人吗?”
“张典治肯定有,男人嘛,就是这么回事儿。”张纯羽口气老练,跟看透了人生似的,“水依婷应该没有,她一个全职主妇,就会盯着老公和孩子。”
海姝说:“你不知道她现在在上班?”
张纯羽:“啊?”
“她在教外语,渔舟,都教好几个月了。”
张纯羽额角抽了下,“是吗?”
海姝叹气,“那我问你,她身边有哪些朋友,你一定也不知道了?”
张纯羽:“我专注自身。”
海姝:“那张典治的情人,你见过吗?”
张纯羽摇头,“他比水依婷更恶心,我见他的情人干什么。”说完,张纯羽疑惑地说:“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海姝说:“我在想,到底还是你和水依婷有血缘联系,而不是张典治和她。”
“什么意思?”
“你说的水依婷,更接近真实的她,而张典治说的,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人。”海姝说:“水依婷有自残倾向,长期服用精神药物,你知道吗?”
张纯羽张了下嘴,看上去被这两件事冲击到了,“她,她就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