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她奋斗很多年的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其实人生的本质和蒲公英也没有什么区别。
范娅问:“你在想什么?”
“人生。”
“当你思考人生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老了。”
梁晴在北京的几天里见了不少朋友,吃饭,聊天,偶尔也喝酒。晚上给储臣打视频的时候他也在喝,不过是在家里。
冬天天黑的早,以至于梁晴觉得很晚但是一看手机上的时间也才六点多,她惊讶地看着视频里的储臣,他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逗妞妞生态缸里的小鱼了。
那个小鱼梁晴总是养不活,每天死一条,一开始以为是妞妞咬死的,还去查了监控,大黑耗子表面粗犷帅气,并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儿。
梁晴愁坏了,找不到原因。前天储臣在门口花了三十块钱又买了五条回来,两天过去活蹦乱跳,一条没死。
“你怎么养的?”她好奇地问。
储臣姿态懒散地沙发上,喝着杯中的香槟,开着电视,“这是我的独门秘籍,传男不传女。”
“滚吧。”梁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么会养鱼以后这活儿就归你了,又问:“才六点,你怎么这个点在家?”
“你不是说要查岗吗?我回来等着。”
梁晴:“你文盲吗,我说是查岗看你有没有做坏事,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干了回家来点卯。”
他也只笑了笑,没有反驳,“我这样乖不好吗?” 然后不等她回答又问:“你在想什么?”
梁晴也躺在酒店的床上,不介意被他看到挤出来的双下巴和死亡角度,“就是重游故地有点感慨吧,我在北京几年再回去,在别人眼里好像失败退场。”
储臣收:“成功的定义是什么?有标准吗?”
梁晴干笑一声:“好像也没有吧。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普世意义上的买车买房,在最好的平台工作,卷最好的教育资源。”
“这些东西如果你想要,我一样可以帮你实现。我说过,出点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哈哈。”梁晴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储总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只是低调而已。也许是她今天喝了酒的原因,黄汤下肚又开始不着调。
又或许是不太习惯身边没人陪着。
储臣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也开始泛红,“作为丈夫,我只希望你健康,最好能快乐。”
梁晴蜷缩了一下身体,他们也只有隔着网线才会静下心来说这种话,“你喝完酒就休息吧,我要跟朋友去吃饭了。”
“好好玩。”
他等她主动关掉视频,有低声补充一句:“老婆。”
范娅婚礼定在元旦的第二天,一来是因为算出来的确是个黄道吉日,二来是方便亲朋好友的时间。
婚礼场面很感人,鲜花紧簇,灯光绸带,浪漫至极。
新郎倌本人看着比范娅小,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但举手投足很是成熟稳重,听说婚礼的大大小小事宜都是他亲自统筹的,没有让范娅操一点心。
他红着脸解释:“本来娅娅喜欢的是草坪婚礼,但是半年内合适的酒店都订光了,我们又着急结婚,只能给她一个不算完美的婚礼了。”
她坐在台下观礼的时候,忽然想起储臣也说过草坪婚礼,就在手机上搜了下,果真跟富丽堂皇的酒店仪式不一样的画风,很是清新脱俗。
不过少了灯光的加持,想要好看,必然是要在细节处烧钱的,梁晴正看得津津有味,就有人来拍了下她的肩膀,“晴晴,好久不见了。”
其实婚礼刚开始的时候,梁晴就看见程一东了,他坐在男宾那一桌,忙着应酬,没顾上跟她打招呼。
“听范娅说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程一东在她身边空着的椅子坐下来,有叙旧的意思。
“去年春天。”
程一东算算时间,去年元旦他去江苏找过她,差不多是他离开没多久,她就结婚了。
再看看她的手指,只在食指有一枚装饰性的铂金戒指,但这并不是结婚对戒,也没看见她身边有丈夫陪同,程一东甚至都没能从她的社交软件里看出来她身边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为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
梁晴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事么?”
“感觉很不真实。”程一东说:“你先生没有陪你一起来?”
“我们两个又不是连体婴,时时刻刻要捆绑在一起。”
程一东觉得这倒也符合梁晴的性格,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梁晴也不是粘人的女孩子,工作对她来说比较有吸引力。
“他对你好吗?”程一东忍不住又问。
梁晴不动声色在心中琢磨他这话的真实意思,笑着说:“我们的生活很合拍,所以,我挺开心的。”
“我希望你能发自内心的幸福,而不是别人看上去的开心,或者过日子合适。”
梁晴喝了口茶,“你没有见他本人,怎么知道我是将就呢?”
“抱歉,也许我说的话有失分寸。”程一东是个礼貌的人,也很快看出梁晴的语气里的排斥,“只是觉得……你结婚有点快。”
想当初程一东追梁晴,是追了近一年她才点头的。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梁晴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了,尽管她知道程一东没有恶意。
“让我猜一下。去年我去找你,叫你姐姐的那个小男孩儿身边,还有个男人,是他吗?”当时他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梁晴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他也是我的初恋。”
他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要说单一的爱情或者什么,都不准确。
程一东彻底放弃挣扎。懵懂的少年时代喜欢的人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也是最纯粹的,没有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某天在朋友局上,程一东听到范娅说梁晴已经跟人领证了,他整个人都变得恍惚,愣愣地问了一句:“领什么证?”
范娅就笑他傻,“结婚证啊,不然能是什么证?”
他仍旧觉得失真,梁晴怎么会忽然就跟人跟结婚了呢?她不是一向对婚姻大事谨慎的吗?
怎么忽然就结婚了呢?
他想不明白。
那天深夜,他像个疯子一样翻遍了她的社交媒体,在她的朋友圈里拿着放大镜排查。发现没有男人入侵的痕迹时,他的心里卑微地窃喜。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她根本就没有结婚,只是拿一些话搪塞朋友,否则为什么没有晒结婚证,为什么没有婚礼?
他的情绪在那个晚上大起大落,喝得烂醉,在某一个瞬间生起了怨恨。跟梁晴分手,和接受她嫁给别人是两码事。
程一东一直觉得和梁晴的分开,并非因为感情本身出了问题。导|火|索在他母亲那里,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只是清晰地指出他们之间的差异,母亲相对梁晴做出一些安排,但是被她拒绝了。
这场风波殃及到两个人的相处,他也心高气傲,一路尖子生走到今天,从来都是受人追捧的,自然也想抻着她的倔强。
赌气给她发了条微信,但梁晴是真的想跟他分手了。
他为这件事跟母亲吵了一架,被对方反问:“如果她一点让步都不肯,那你应该重新思考一下她对你的感情。”
但是无论喝醉时如何失态,他在第二天早上都会是克己复礼、循规蹈矩的大学老师。
比如此时,他看似平静地跟梁晴叙旧。
第67章
梁晴看婚礼已经接近尾声, 说:“你去跟他们应酬吧,我要回酒店了。”
“你早点休息。”
“再见。”
在梁晴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的时候,程一东还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婀娜婉约的身形, 发丝散发着淡淡的香。
她和过去不一样,对什么都风轻云淡。
“晴晴, 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还有别的事, 可能没有时间。”梁晴说:“你对我的称呼换一换吧。”
程一东心如同被扎了一阵,缓缓的痛意蔓延出来,他压抑着苦笑只能点头。
梁晴说的事是这边的同事找她,自从教培系统把K9的业务砍掉之后,还有K12的业务也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教培老师们不得不纷纷各寻出路。
这个人叫薛灿,既是梁晴曾经的同事,也是多年的朋友, 当初梁晴就是被她带入教培行业的, 先是带她在暑期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比起当老师, 她更像个无比合格的生意人,在这个行业疯狂卷的时候她就疯狂开班赚钱,又很会揆情审势,在业务砍掉之前就自己出去开了公司, 加入互联网行业。
薛灿是北京人,家里有点关系,她自己很有头脑且目标明确——就是要赚钱。刚认识薛灿的时候就被她拉入伙, 这样一个精力旺盛的女生,梁晴觉得她在某方面和储臣是有些类似的。
为了赚钱什么苦都肯吃, 什么事都能做。
她有家传媒公司,公司下面好几个百万账号,也是做教育和咨询等知识付费的服务,现在的公司营收早就比培训班赚得多多了。
薛灿问她要不要签自己的公司一块赚钱,梁晴说:“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已经决定在南方定居了,不可能再到北京来。”
薛灿说:“这没关系,我们又不是雇佣关系要你坐班。”
梁晴手里有一个账号做内容知识,但是她自己经营不太用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薛灿说可以签到自己的公司来,不要白白被人嫖了知识,帮她规划推流,这不比当线下的老师有前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实现经济自由了。
思维定势和功能固着精准打击的是蠢人,把他们拍到沙滩上,但是筛选蠢蛋之后的结果就是让聪明人抓住机遇。
梁晴跟薛灿说你不要激我,这事儿要考虑一下。
薛灿于是适当换个话题,“你结婚了,但老公再能挣钱,也不耽误你搞事业啊。”
梁晴说:“我就是单纯喜欢当老师,和结不结婚没关系。”
“你当老师是专业的,但做生意不专业,还不清楚如何把自己宝贵的知识最大化变现,来我这里,我有专业的团队帮你实习利益最大化。”
“你真的是……”太迫切了,梁晴笑着说她。
薛灿说:“跟你说句诚心的话,我也是真怕你被别人抢走了。万一做起来了,我要吃多大的亏啊。”
不过梁晴并不会被商人的激情澎湃所洗脑,她需要考虑个中利弊。
两人很快谈论起别的话题,都是跟工作无关的。
她明天的高铁离开,晚上范娅夫妇请朋友来们吃饭,感谢婚礼期间大家的帮忙,晚点的时候程一东也来了,昨天他说等下午给梁晴打电话,但并没有打。
聚会结束的时候,程一东走过来说道:“晴晴,我送你回酒店。”
梁晴说:“酒店就在楼上,不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