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绵几乎是咬牙切齿,“那需要我打电话投诉他们吗?”
“投诉就免了,”陆聿北凝思片刻,说:“只是想换个口味,要是现在能有份X市的云吞面摆在我面前,那就更好了。”
X市的……云吞面?!
你当我是哆啦A梦还是许愿神灯?如此过分又不切实际的要求也敢提。
“陆总,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陆聿北眼神坚定道:“我像在开玩笑吗?”
程意绵手忙脚乱地寻找远在三个省之外的地理方位,忍住爆粗口的冲动,“你是说现在,不是明天下周下个月?”
“对。”
程意绵冷笑:“外卖还没强大到开通跨省送餐服务,如果可以空运,起码需要一天时间,等云吞面送来都坨了。”
末了,她补充问题:“或者,您是想吃隔夜饭?”
没听出话外音的陆聿北点头,并提出创新方案,“有钱的话,想吃现成的随时都可以。”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不假,但请你别推我这斗磨!
程意绵:“我明白了,你是想今天下班飞到X市吃一碗云吞面,ok,我现在就给你订往返机票。”
“自己去没意思。”
“哦,你是想吃饭的时候有人陪伴?”
那你上厕所需要有人在外边蹲着陪聊么。
连着出差工作一周,上午刚下飞机直奔公司,没有放假没有休息,她忍了。
撑着眼皮面对一整天的会议,也忍了。
原本计划好下午工作结束,哪怕被他骂也要提前下班,回家好好休息,把这几天的觉全部补回来。
在陆聿北提出这种刁难性要求后,压抑不住的小火苗在头顶上方熊熊燃烧。
因为一支录音笔就想使唤她,要她言听计从,豪门家庭惯出来的王子病,真以为没人治你是吧!
程意绵笑得阴森,压制住想把人生吞活剥的恨意:
“这好办,老范的妈妈今晚十点飞X市的班机,我要不要现在打电话让阿姨等等你,你俩组个队?”
陆聿北皱眉不悦,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程意绵拍桌起身,掐腰骂道:“陆聿北,你是瞎还是幼稚,真觉得自己是霸道总裁,说句话就是圣旨了?上午开会三个小时,有一半时间都在听十个老头儿嗯嗯啊啊轮流说废话,你身为集团一把手,知道时间宝贵,却跟各部门领导合起伙来剥削我们这些打工人的休息时间,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还有,我是来上班的,不是卖身为奴任你差遣的。”
情绪激动的她眼眶泛红,只顾骂到痛快,管不了他那张被气到发青的面色。
“现在你跟我说,你想吃云吞面?”程意绵怒极反笑,“有你这样说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乱刁难人的上司,吃什么面呀,大家集体喝西北风吧。”
整个总裁办的员工听到吵闹声,趴在门上听热闹,却被拉开的门吓了一跳。
发泄完心中不快,程意绵当然清楚接下来要面临陆聿北的指责,以及一封辞退书,所以她很识相,也不留恋,回到办公室开始整理个人物品。
水火不容的人无论怎么磨合也无济于事,她试过了,忍过了,最终还是因为各种问题分崩离析,那就该回哪儿回哪儿待着去吧。
三分钟后,陆聿北的出现再次让总裁办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站在程意绵的办公室门口徘徊不定,直到翻找东西的声音恢复安静,才觉得不对劲。
推门,碰上收拾好行李的程意绵,他堵住去处,连编织好的道歉词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这是做什么?”
程意绵言简意赅:“辞职,滚蛋。”
总裁办看热闹的员工倒抽一口凉气,纷纷为程意绵的勇气点赞。嘴替王者啊,道出了大家憋在心里的苦,果然整顿职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陆聿北闪躲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撞进哭红的双眼,刚平复的躁郁卷起理智,他开始变得不像自己:
“你刚才骂得没错,我不该那么自私。”
第22章 以上犯下
难以置信, 跟陆聿北认识不满四年的时间,在没有外力逼迫的情况下,他居然能认识到错误并主动跑来道歉。
而道歉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刚才控诉了句“自私”。
反正已经爬到老虎头上, 不在乎多说几句惹怒他, 决定辞职的程意绵昂首挺胸, 问:
“陆聿北, 我当初入职的时候,你说需要一位私人秘书,帮你打理公事和私事。若我没有理解错,这个私事不包括工作以外的衣食住行和你本人的兴趣爱好吧?”
陆聿北不否定, 接过她手上沉甸甸的收纳箱,温声道:“我们去里边谈。”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 正在午休的同事打起精神看过来。他们的纠葛不该闹得公司人尽皆知,陆聿北要面子,她还要脸呢。
侧身让出位置, 等人进屋,关上门顺手落锁。
陆聿北把收纳箱放到茶桌上, 在她面前不敢摆老板架子,“坐下再聊。”
程意绵选张单人沙发落座,反客为主:“说吧,你想聊什么。”
凝视她三秒钟,陆聿北觉得有必要为方才的行为澄清:
“我这个人赏罚分明,只想单纯犒劳你最近工作上的辛苦,可能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但总体来说出发点是好的。”
程意绵:“我不认为下了班陪你一起飞X市吃碗云吞面, 出发点是好的。”
不再卖关子,他摊牌道:“今天在茶水间听到你和财务部的同事说, 怀念说走就走任性洒脱的生活,”陆聿北不明白被她骂到狗血淋头的原因,“除了项目奖金外,我带你去吃云吞面以表奖励,这不对吗?”
“啊?”陆聿北居然听到了她和同事之间的对话,并放在心上加以实现,虽然他的转变令人震惊,可是……
程意绵难得在他面前严肃一回:“首先,一场说走就走的旅途中,同行的人是男女朋友,而不是老板。其次,生活和工作有壁,换作前几位秘书,或者公司任何一位员工,你觉得带她飞X市吃碗云吞面是奖励,是任性洒脱的生活吗?”
陆聿北陷入沉默,不作答。
“我明白,除去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们算是朋友,可朋友之间就没有拒绝的权力吗?你拿上司的名义强迫我牺牲下班后的自由时间,我凭什么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配合你?”
“招标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我知道你工作忙,除了关心集团旗下物流网点的运作,还有其他在开发项目。但工作不是你昨天晚上发布下去,今天上午大家必须把报告赶出来,你再心急也得有个度吧?”
陆聿北掀起眼皮,听完她喋喋不休的抱怨,不敢出声反驳,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可怜巴巴地瞅她一眼,又在视线扫过来时猛地低头躲闪。
他十指紧扣,捏紧拳头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人在心有愧疚时藏不住有感而发的小动作,正比如现在被拇指捏红的手骨。
长睫拢着他眼底的情绪,猜不透,看不明。
程意绵以为自己的话触到他心底最脆弱的部分,言语软和,变得不再那么冲,“其实旅行放在假期蛮好的,跟着陆学长无论工作还是游玩,既省了往返机票,还能抽空购物,时间安排的不那么紧绷的话,我勉强可以接受。”
“我懂了,”陆聿北抬手推推金丝眼镜,平静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额……谢谢倒是不必。”
决心辞职的程意绵当然是一吐为快,她也没猜到被骂的陆聿北不按常理出牌,先低头道歉,不得不说他心态可真好。
如果现在问他一句试用期间离职,有没有工资发,他还能像现在这般冷静吗。
陆聿北看向她,显然是误会了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纠结,“我的经营理念是跟我爸学的,讲效率,成本必须在可控范围内,他也从未教过我要跟下属低头。胜任不了工作岗位带来的压力,自有别人争先恐后顶上,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像只冷血动物。”
程意绵小声嘀咕:“如果我家是某个上市集团,我肯定比你拽的还要二五八万。”
“拽倒是有,不过我平时压力很大,所以自然而然的,对手底下员工的严格不减反增,”陆聿北笑笑,发自肺腑:“能跟你认识,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我很开心。”
这人若是早点说漂亮话,她也不至于头铁骂领导,自觉地卷铺盖走人呐。
程意绵轻叹口气,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收纳箱,“既然你没有追究我的意思,那我……”
“试用期必须提前三天跟我提交离职申请,否则,你这十天工资拿不到。”
嘿,刚夸完就回归本性,好人坏人各当一遍的万恶资本家,耍她很好玩是吧。
敢继续压榨即将离职的员工,小心被人画圈圈诅咒。
收起玩笑话,向来没服过软,没哄过女孩子的大少爷吐出三个字:“别走了。”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句劝程意绵留下的口吻像是融化冰川的烈阳,温柔似水,若此刻抬头撞进那醉人的梨涡,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无人可以抵抗。
有一就有二,继续留在这里,终有一天她还会指着陆聿北的鼻子骂,甚至把总裁办的屋顶掀翻,程意绵迟疑了。
“以后无论工作还是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对你通通指出来,只要合理,我不会责怪你,更不会解雇你,”陆聿北抢过她手上的收纳箱,自作主张将里边的物品放回原位,“说正经的,你刚才提出开会浪费一半时间,我也很苦恼怎么改善这个问题。”
程意绵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当老板的想不出办法,问我?”
“嗯,”藏不住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怀好意,他说:“毕竟那些叔叔伯伯们跟着我爸打拼很多年,上了年纪,我要是太凶,怕对他们心脏不好。”
“所以我唱白脸,他们心脏就能承受了?”程意绵差点在他背后盯出一个窟窿。正要拒绝吃力不讨好的委托,听到他下一句“有偿的”,顿时打消所有顾虑。
“哎,你说的那些叔叔伯伯,他们年薪高吗?”
陆聿北仰着脖子后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向心头。
下午两点是财务部和商务部开会,程意绵哼着小调心情大好,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在总裁办和十九楼跑上跑下,不听她有半句怨言。
唐清姿以为这是她最后一天上班的回光返照,舍不得,哭成了泪人,“意绵,你真要走啊?”
“谁说我要走了。”
“刚才陆总交代,让我等会儿跟你交接工作,”唐清姿拿着卫生纸擦掉眼泪,鼻头红红的,“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刚才聊完不是有说有笑呢。”
程意绵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眸光冰冷盯着总裁办公室大门,把手上资料狠狠甩在办公桌上,攥紧拳头迈着步子冲进去。
“陆聿北!”
只顾在手机上打字的人头也不抬,摆摆手闲散叫她:“来得正好,有份资料需要你填一下。”
资料,离职资料吗?
呵呵,填就填,就当那些忠告喂了狗,整顿各部门领导的法子您自己费脑子想去吧。
握着钢笔坐在办公桌前静等下文的人不见有动静,伸长脖子往休息室看去,“让我填什么呀。”
陆聿北换完衣服从休息室出来,“我直接微信转发了,应该都是基本信息,不难。”
“哦,你们高级人是真高级。”
意料之中的‘离职表’被‘美容院贵宾信息登记’替换。她白了眼正在系袖口的陆聿北,这小子在变相说她丑呢?
“我需要做医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