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心提到嗓子眼,不管眼下雨势渐大和水位线涨高,他开着救生艇,在11米浑浊不见任何生机的水面上寻找。
一声接着一声,船上的人也帮忙,五分钟过去没有听到半句回应,所有人都急了。
“小伙子,你同事会不会被困在我们小区里了?”
“她如果真在小区里,我也该看到她开的那艘救生艇,况且我们喊了那么多遍,她早该听到了。”
或许是联想到最坏结果,陆聿北不争气地红着眼眶,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塑料雨衣和手背上。
“或许已经回去了?”
在船上的小孩儿害怕地哭起来,“妈妈,我们怎么还在水上,我好饿好冷好害怕。”
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8岁女孩一声呵斥吓得弟弟闭住哭哭啼啼:
“就知道哭,就你饿就你冷,我们不是吗,别妨碍大哥哥救人。”
终于在一个转角,淹没小区南边主路的对面,陆聿北看到飘在水上,抱着电线杆做支撑,满身疲惫的程意绵。
他喊出口的声音撕心裂肺,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程意绵!”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意绵扯出一丝微笑看他,可因为刚才下水救人,加上耗了十几分钟一直泡在水里,体力早已透支。
船上的人劝他,“这水急得能把人瞬间卷走,我们找找附近有没有能用的工具,你先别跳进去。”
陆聿北脱下厚重碍事的雨衣,不管不顾一个猛冲下了水。
冰凉的水浸透四肢百骸,还未跟它们较量,便被抽走力气差点动弹不得。
陆聿北咬牙忍着,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控制住身子不随着湍急的洪水乱转,用力游到对面。
责怪的话刚要说,他就看到程意绵右手死死抓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提出要求的声音有气无力:“快,先救他。”
不能一下带两个人脱离险境,陆聿北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漂着块木板,他游过去将其带回来,让程意绵靠着电线杆抱好。
接过她手上的男人后,一肚子问题在这一刻全部变成:
“我把他送到对面,很快的,你一定要撑住等我。”
“好。”
人在危难关头,往往会迸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
陆聿北把人扛上船,迅速游回刚才的位置。
泡在水里时间过长的人唇色惨白,渐渐失去知觉,抱着木板的身子往下坠,水位线贴着下巴,再晚一点点,程意绵就滑到水里了。
陆聿北将她喊醒,捧着她的脸哈出热气,而这点微弱的温度无济于事。不敢耽搁分秒,转身将她背在身上,单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唯恐自己意识不清醒把她丢掉。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像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他唯有不断跟她讲话,才能保持头脑清醒。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有人呼救。”
“你的救生艇呢?”
“冲走了。”
任由眼泪模糊视线,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声音颤不成调的状况下,仍旧清晰地表达着:“程意绵。”
“嗯?”
“还差一点了,一定要坚持住,不要睡。”
背上的人没有回答,陆聿北拼命地拨水,跟湍急水流抗衡。
“你还没有带我去见你的家人,我没有正式提亲,你不能睡。”
依旧没有回答。
手掌之下的温度除了凉,其他再也感受不到。
陆聿北疯了似的拼命划,终于游到安全区域,抵达救生艇旁边。
船上的人搭把手将他们拉上去,获救后重复拉起启动索直至发动机启动,驶向应急避难场所。
万幸的是,所有人都脱离了危险。
程意绵昏迷到晚上才醒来,掀开眼皮看到守在自己床边的人,抬手覆上失去温度的手背上,冲他温柔一笑,说:
“北贝,我饿了。”
“好,我现在去拿吃的,好好躺着等我。”在这一刻,陆聿北才真正活过来。
“嗯。”
暴雨持续到当月5号才停歇,虽人人筋疲力尽,但危难没解除前,大家不敢放松警惕。
第二天,洪水开始慢慢退去,危险也进入了尾声。
拓邦集团于上午撤离朗州省。临行前的晚上,陆聿北喊程意绵出去散步。
木桥上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蛙鸣,他们这一路谁也没有开口。
她知道,陆聿北要搬出几天前下水冒险救人的片段说教了,受不了压抑氛围在两人之间发酵,程意绵索性乖乖认错:
“你想骂就骂吧。”
“我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刚学会游泳就拿来救人,结果差点败在技术不好而……”
“程意绵。”打断不吉利的诅咒。
她转身,看向路灯下修长挺拔又安全感满满的人。
陆聿北张开双臂,轻唤:“过来。”
程意绵抬步跑过去,跳起来扑进他怀里。
这一刻,她早已顾不上会被人发现,也不管别人看到会怎么说怎么想,唯一的念头是把这个男人占为己有。
将程意绵紧紧抱住,似要揉进怀里,怀中温热的身躯赶走困扰多天的噩梦。缓过神后,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陆聿北声线微颤,开口的话撞在她心上:
“我不是要怪你。”
“那你想打我?”
陆聿北忍不住笑出声,“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的心可真大。”
“我的心只有拳头一点,除了装下亲戚朋友,剩下的都是你的位置。”
突然甜言蜜语攻击,程意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脚尖触地妄图挣脱。
陆聿北放她下来,眸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忽然不满地抱怨道:“崽崽,你是不是该把我公开了?”
“在这里吗?”
“嗯。”
程意绵捏着他胸前的扣子,别扭了半天才开口:“明天上午就回沪城了,回去再说?”
“说好的3号,已经逾期两天了!”
“毕竟大家刚结束救援工作,有些人还处在失去家的无助中。我们突然手拉手出现庆祝在一起,是不是太缺德了。”
“我没说让你大肆炫耀,”陆聿北的语气透着丝宠溺和无奈,他的宝贝女朋友好像……这几天忙晕了?
“不炫耀怎么叫公开?”
陆聿北提醒:“朋友圈。”
“哦,”掏手机的动作僵住,程意绵微愣,很是意外,“你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虽然他们谈了一个月从未拍过一张合照,但这个显眼包怎可能一个朋友圈公开就满足了,他绝对有刁难人的花招在后边。
“你的,我的,面向的人可不止同事。”
还有爸妈,直系亲属,远房表亲,同学朋友,甚至还有列表中对其有意思却一直没说出口的人。
程意绵把手机递给他,压抑内心的情绪,镇定自若道:“你手长,你来拍合照。”
“好。”
刚入镜,程意绵转头凶道:“不要原相机!”
陆聿北在她手机上一通操作,几乎把大半软件点个遍才找到美颜相机。
“我怎么摆姿势,抱着你?”做出在背后圈住腰肢的姿势,挡得太严实便踮起脚尖搂住脖颈。
觉得不妥,程意绵改为双手环抱胳膊,躲在后边。
“你怎么非要站我后边?”
“站后边显脸小呀。”
抬手捏捏她的脸蛋,“本来就小,而且长得漂亮,不需要找角度。”
“那不行,公开照得拍漂亮点,而且我连妆都没化,我……”
未尽的言语被他用行动堵上,大掌贴着她的后脑勺不许逃离,舌撬开细白的牙齿,带着烫人的温度,攻城略地不放过任何角落,他们呼吸逐渐加重,彼此的气息在某一个节点撞上,同奏。
在这个漫长的夜晚,舌尖的追逐交缠,驱赶隐藏在心底的惊魂未定。
松开缠绵时,陆聿北抬手按下快门,捕捉两人视线交汇中暗流涌动的情意。
官宣恋情之前,陆聿北在工作软件发布了一则通告:【自今日起废除不许办公室恋情的规定】
转到朋友圈界面,一前一后发布喜讯。
程意绵:「是我的@Eli/图片.jpg」
陆聿北:「崽崽,我永远都是你的@程/图片.jpg」
抢回手机,看到修改不成,删了也不是,已成定数并有点赞和祝福的官宣消息,没经自己手的程意绵心里着实有些失落:
“你好幼稚啊,哪有官宣是你自己发的。”
“而且我还打算百度一下肉麻又有深度的情话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