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纪寒灯轻吻许茕茕的耳尖,像在品尝珍贵的甜点,“陪我一起病吧。”
许茕茕,来爱我吧。
他贴紧她,压着她,抵住她,他滚烫的体温,炙热的呼吸,喑哑的嗓音,箍在她腰间的掌心,无不透露着赤裸裸的欲望。
许茕茕本想安慰自己他只是年纪太小,只是一时糊涂,或许他只是在闹着玩,或许他根本没搞明白亲情和爱情的区别,可他眼底浓烈而又疯狂的情欲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非常,非常认真。
他甚至都不是在以一个异性的姿态向她告白,不会特意去强调什么“我不要跟你做姐弟,我要跟你做恋人”,而是像往常一样,单纯而又执拗地,以弟弟的身份,向姐姐求爱。
姐弟也好,恋人也好,他无意区分,也无须区分。
纪寒灯想要的,只是许茕茕。
大概是被一桩又一桩事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此刻许茕茕其实并没有多么意外和愤怒。
只是有一种逃避来逃避去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去的无奈。
爱是什么?
眷恋是爱,思念是爱,信任是爱,可卑贱也是爱,扭曲也是爱,痛苦也是爱。
世间的情爱有千千万万种,唯独她许茕茕和纪寒灯之间不可以有。
她不可以和这个从八岁开始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发生男女之情。
那太过可怕,太过惊悚。
如果许江和赵静文还活着,会打断她的腿。
如果被镇上人知道,会把他们钉上耻辱柱。
还有纪晖和金晓慧,说不定会指着她的鼻子痛斥许家把纪寒灯养歪了。
以及她身边的朋友,同学,同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纪寒灯是她弟弟,一旦他们关系变质,她会变成朋友圈最大的笑柄。
他们固然没有血缘,可血缘并不是判定亲属关系的唯一标准,没有血缘不代表他们就不是姐弟、不是家人。他们有着相伴共处十几年的经历,在纪寒灯还是一个瘦弱幼嫩的小男孩时就养在了她身边,她参与过他生命中所有的重要节点、成长历程,她见过他躺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样子,见证他从小小孩童长成挺拔少年。
她在纪寒灯人生中担任的角色,不仅是姐姐,也是家长,是老师,是监护人。
她不能跟着他一起犯错。
一点错都不能犯。
许茕茕注视着纪寒灯,以同样郑重的语气道:“爱的定义各不相同,但姐弟的定义却是板上钉钉的。弟弟不应该对姐姐生出爱慕之心,姐姐也不应该放任弟弟的亲昵痴缠,这是错误的,畸形的。纪寒灯,我在乎你,顺着你,因为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八岁小男孩,永远是我乖巧可爱的弟弟,我也很想和你一直相伴下去,但必须是作为姐弟,只能是作为姐弟。”
“任何一个正常的姐姐,都不可能接受得了你这种惊世骇俗的爱慕。你可以爱慕同学,爱慕邻居,爱慕路人,无论对方年龄家境长相如何,你都有与她相恋的权利和自由,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我,不能是与你一起长大的姐姐。”她拿出了全部的耐心,语重心长,“但我不会怪你,你只是一个孤独缺爱的孩子,原生家庭、童年经历种种因素给你带来了太大阴影,导致你无比惧怕被抛弃,尤其是在我父母去世后,你更是对世上仅剩的姐姐产生了执念,在日积月累的压抑之下,甚至将这份执念扭曲为了爱欲。”
“没关系的,走错了路,及时纠正就行。时间久了,这些因执念而生的冲动、爱欲、迷惘,自然会从你心底散去的。你一向聪明,乖巧,懂事,我相信你可以整理好自己的感情,也相信你不会违背姐姐的意愿继续纠缠,只要你以后不再随便碰我,不再没大没小没规没矩,恢复以前正常的姐弟关系,那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还是一家人。”
“纪寒灯,你能做到吗?”
许茕茕冷静而又坚决,每吐出一个字,都让纪寒灯的心缓慢往下沉。
此刻她就躺在他身下,与他紧密相贴,可她张口说出的,竟是让他以后再也别碰她。
他的姐姐,真是善良而又残忍。
善良在,哪怕他如此大逆不道地对待她,她也没有翻脸,还愿意给他改正的机会。
残忍在,明知道他对她的渴求已经浓烈到泛滥,涨出,外溢,却要让他继续忍下去。
纪寒灯下意识攥紧她,声音有些颤:“如果我做到了,你会和我一起去省城吗?”
绕了一大圈,话题又回到了去不去省城上。
一阵纠结挣扎后,许茕茕闭了闭眼,做出让步:“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越界,我可以考虑。”
总之先把他搪塞过去,今晚这种情况不适合跟他争执。
黯淡的眸子终于多了些光彩,但很快又被颓丧覆盖,纪寒灯低喃:“所以你不会爱我了,是吗?”
“谁说我不爱你了?”许茕茕叹气,“我当然是爱你的,但那只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是亲情之爱。可这种爱不代表就比其他感情浅,也可以深刻、浓烈、久远,不一定就非要打破它,改变它。你我是彼此在世间仅剩的唯一家人,当然应该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只是应该以正确的方式去爱,就像爸妈爱我们一样。”
姐姐是爱他的。
纪寒灯只记住了这句话。
只要她愿意爱他,他便无上满足。
区区欲念而已,只要抑制住就好。
姐姐不喜欢的事,那他就不去做。
只不过是回到以前那种不敢擅自碰她的状态而已,他可以做到的。
一定可以。
“好。”纪寒灯慢慢放开了许茕茕,笑得纯真无瑕,“那我回自己床上睡了。”
许茕茕没料到他从良得如此迅速,点了下头。
原来教育孩子这么简单。她有点意外,又有点自得。
纪寒灯起身,动作很轻地离开了被窝,帮她细细掖好被角后,回了他自己的床。
身旁的位置一空,暖意顿时散了个干净,寒气飞快袭遍许茕茕全身,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裹紧被子。
布衣柜后传来纪寒灯的声音:“姐,晚安。”
语气平和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茕茕暗叹他的心理素质,也用十分淡然的语气回应:“嗯,晚安。”
决不认输。
雪粒镇(十七)
原创 尸尸 尸姐 2023-09-04 19:26 发表于江苏 298人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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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雪-
今年冬天迟迟没有下雪。
这让许茕茕很不适应。
以往每到春节,整个小镇早已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如今却一片荒芜,显得有些凄凉。
这是许江和赵静文去世的第四个春节。
为了守孝,前三年除夕家里都没有贴对联。
今年除夕,许茕茕和纪寒灯起了个大早,给门和窗户贴上了久违的自制春联和福字。
红纸是从家里储物柜里翻出来的,许江还活着的时候批发了很多便宜红纸囤在家里,专门留着过年用,毛笔和墨水是姐弟俩学生时期用剩下的,对联字多,由纪寒灯写,许茕茕则负责写福字,一分钱没花,准备得齐齐整整。
贴完最后一个福字,莫名地,纪寒灯想起了纪晖和金晓慧。
纪寒灯很少想起那对夫妇,脑中偶尔闪过他们的影子,也大多是模糊的童年记忆。
不知他们此刻身在何处?
还在死皮赖脸狼狈为奸地活着吗?
纪寒灯自嘲一笑,罢了,何必惦念两个抛弃他的陌生人。
许茕茕注意到纪寒灯的表情变化,猜到他可能是思念父母了,下意识抬手要摸摸他的头,转念想到先前定下的禁令,她立刻扼制住了这个念头。
做人不能双标,既然不允许他触碰她,那她也不该随便碰他。
许茕茕坐下来剥了一大筐砂糖橘,端到纪寒灯面前:“吃吧,很甜。”
“谢谢姐。”
纪寒灯瞧着她被橘皮染黄的手指头,嘴角悄然勾起,心想,一定很甜。
许茕茕洗干净手,拿了块帕子,将许江和赵静文的相框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一想到父母留在世上的照片仅有两张证件照,她就鼻头发酸。
“姐。”纪寒灯叫她。
“嗯?”许茕茕敛去眼底的哀楚,回头看他。
“新年礼物。”纪寒灯递过来一个扁扁的盒子。
许茕茕笑着收下,他年年除夕都不忘准备礼物,不知今年又会有什么惊喜?
拆开一看,竟是一个精致的十二寸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全家福。
照片上,许江、赵静文、许茕茕、纪寒灯并排站在院子里,身后是熟悉的斑驳墙面,脚旁是长满西红柿的菜地,一家四口在阳光下对着镜头灿烂笑着。
许茕茕愣愣地看向纪寒灯:“你怎么做到的?”
纪寒灯笑笑:“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写实画,想把记忆中叔叔阿姨的模样还原出来,可惜我不够有天分,大概废了有几千张稿,你手里这张是我目前为止完成得最逼近真人的一版,其实仔细观察还是有很多瑕疵,但我以后会越画越好的。”
原来这是他一笔一笔亲手画出来的。
许茕茕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在相框上。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收到过最美好的礼物。
比现金还要美好一万倍。
“傻瓜。”她端详着这张全家福,失笑,“你把我画得也太好看了吧?”
画里的许茕茕乍一看似乎和本人没什么区别,但眉眼间又多了些温暖可爱和纯净。比她任何一张美颜过的自拍都要漂亮动人。
这是纪寒灯眼里的许茕茕。
“你本来就好看。”纪寒灯低喃。
她眼角泪光闪烁,他抬起手,又放下。
她落下的每一滴泪都令他心尖钝痛,可他却连拥她入怀、替她擦泪的资格都没有。
最终,纪寒灯只递了张纸巾过去。
许茕茕将全家福挂在了床头最醒目的地方,看了又看,欢喜得紧。
下午准备年夜饭的时候,纪寒灯随口问:“晚上要不要叫沐煦一起来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