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蝶思索几秒,还是淡淡一笑:“时间有些太匆忙了,背景材料未必来得及准备。”
“这个夏小姐不必担心,一方面几位这周内已经了解过相关材料了。另一方面,针对性比较强的会议同传,我们已经委托天传的翻译团队进行。三位只要负责参观过程中的陪同交传部分即可。”
夏鸢蝶和另外两人交换目光后,点下头:“请问这次贵司的接待团队里,我们是为哪位高管进行陪同交传?”
“这队外宾可能分行,那就需要三位各自分工陪同了。今晚下班前,行政办公室会将具体行程安排及分工通知到贵组。”
“好的。”
对方再次朝三人颔首致意,这才离开,返回到会议桌旁的游烈椅边,躬下腰和游烈说了什么。
游烈敷衍地一点头。
漆眸在三人身上掠过,冷冷淡淡就落了回去。
“……”
夏鸢蝶轻狭起眼角,转身,向外走去。
…只是她多想了吗。
出了会议室。
孔琦睿虎着脸:“幸福来得太突然,木头,我能掐你一下吗?”
田敬默默把离他近的胳膊远离。
孔琦睿又转向夏鸢蝶:“组长,这不会有诈吧?”
“除了劳务费,你能被诈什么。”
孔琦睿悚然一惊:“劳务费?这么高估值的大公司,不会是打算白嫖了我们吧?”
夏鸢蝶:“?”
“换个用词谢谢。”
“那,白——泡?”
“……”
夏鸢蝶放弃和他计较了。
没用下班,翻译小组就收到了游烈的行政助理亲自送过来的行程表,分工安排表,以及对应的口译报价表。
孔琦睿和田敬用瞪大的眼睛无声表达了对Helena科技出手阔绰的震撼。
夏鸢蝶对报价没什么反应。
但是,她的交传陪同对象……
“这个分工是游烈,”夏鸢蝶一顿,改口,“是你们游总的意思吗?”
行政助理的微笑像拿尺子勘过,一成不变:“是行政办公室安排,夏小姐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我只是记得,游总是在加州理工留学过的,他也需要陪同翻译吗?”
“游总说,”行政助理微笑,“他生疏了。”
“……”
夏鸢蝶一默。
既然游烈都不介意多花一大笔钱还让前女友陪同交传,那她这个拿钱的乙方,似乎也不该有什么个人意见。
确认过一遍合同,夏鸢蝶拿笔签字,和组里另外两份交还给对方。
行政助理笑着收回文件袋内:“几位,明天见。”
“明天见。”
“……”
周六。
这场陪同交传行程的出发点,是从Helena科技总部楼下。
夏鸢蝶陪同游烈,单独一行出发。
在公司楼外等游烈坐着他的座驾从地下停车场出口出来前,孔琦睿站在夏鸢蝶旁边,嫉妒得已经快要抓狂了。
“大劳,一定是大劳,组长我好恨,我要是跟你一样优秀,今天能坐上游总大劳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夏鸢蝶一默:“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我骗你,但我确实很希望我们能互换。”
孔琦睿面无表情地看她:“你骗我。”
“……”
夏鸢蝶无法言说,只能沉默。
她无法想象她和游烈像八年前一样同坐在那辆车里的感觉,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那些熟悉的细节轻易就能将时间长河里的碎片钩沉,无数的回忆会将她淹没,而他就在她身旁。咫尺之距,却早已远隔天堑。
那种感觉可能会将她溺窒在回忆里。
因为有一个人曾叫她夜以继日锥心刺骨地思念,却唯独最怕真地走到他面前。
“来了来了!”
孔琦睿踮脚朝停车场出口望去,眼睛渴盼。
然而几秒后,他却大失所望地啊了一声:“怎么不是大劳?”
夏鸢蝶心口一松,又怔然望去。
田敬:“这辆也帅。”
孔琦睿叹气:“S500虽然帅,但和幻影完全不在一个level上吧。咱们游总的商务出行还真是低调。”
“少些废话了。”
夏鸢蝶回神,蹙眉道:“出发点起就是陪同工作的开始,现在应该进入状态了——客户是请我们来做口译的,不是让你来坐车的。”
“得令。”
“……”
一整天的陪同交传工作下来,却比夏鸢蝶想象中的轻松许多。
从在Helena科技公司门外上车开始,游烈似乎就完全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毫无瓜葛的口译陪同人员,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和交流,全程全行专注于文件和商务洽谈工作。
中间几次,在夏鸢蝶不必进行交替传译、可以翻翻资料走走神的时候,她无意瞥过游烈那里,也会被他工作时清冷专注的神态气质惊艳得晃神。
尤其是下午那场商务会议里,Helena科技与合作方就合同条款进退相持,会议桌旁,见那人或是攻城略地步步相逼,也见他从容付笑气定神闲,好像每一帧都陌生而令人心折,轻易就叫她挪不开眼。
这大概是重逢之后的第一次。
夏鸢蝶在游烈身上看到了那么亮丽的,时间长河在他身旁淌过时为他镌绣于眉眼衣鬓的闪光。
她曾经的少年,拂去尘泥,终于更盛往昔的光芒万丈。
这样就够了。
隔着玻璃门,夏鸢蝶坐在会议室外的长廊上,垂着眼按着腕表。
她释然地想。
七年来她无数次的后悔与妄念,好像都这一刻尽数消解。
这样就够了。
这样的他,即便身边站着的不是她,依然很好很好。
那一日的商务洽谈行程,到晚上快六点才结束。
材料供应协议达成,就算共赢,不过从细则条款上,夏鸢蝶觉着应当是Helena占据高点——
在公司大堂,亲自送另有行程的外宾离开后,游烈那儿看不出什么,依旧冷冽里见几分倦淡。
但郭总笑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唉哟,这都快六点了,今天大家辛苦了,赶紧下班吧!”郭齐涛笑呵呵地拍游烈,“怎么样游总,掰扯了两个月,总算大功告成,可以放心了吧?有了GT公司的金属材料作保,成本这块我们就已经比友商们压下一截了啊!”
“GT是因为他们国内那家破产,突然失去了主客户,有滞产风险,这才愿意这种态度退让和我们洽谈。”
游烈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垂眼,“合同期一年,在他们缓和过来前,我们必须在国内尽快筛选出其他可替代供应商,达成买方市场。只有这样,合同到期以后才不至于被他们反制。”
老郭笑容消失:“你这人,真是太会扫……”
“兴”字在游烈冷淡撩起的睫尾余光里消弭。
郭齐涛叹气:“你就说,这么大的订单优势,值不值得今晚去我家摆个庆功宴,陪我跟老倪喝两杯?”
“你和倪总去吧,我还有安排。”
“?你个工作狂能有什么安排?”
“……”
顺着游烈旁落的视线,郭齐涛看向了公司大堂的沙发区,那里坐着今天跟着他们没少折腾的翻译组功臣们,里面两位男士正抱着手机研究什么。
三人里,唯一的女性靠坐沙发里,腿上搁着轻薄笔记本,偶尔翻一下旁边的专业词典,似乎正争分夺秒地搞工作。
那张漂亮傲人的面孔都藏在了薄薄的镜片后,连垂下额角的一绺长发都没顾得。
老郭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怎么你们工作狂界也有同类相吸的说法?”
游烈不理他调侃,淡声插袋:“我让助理订了包厢,今晚请翻译组吃饭。”
“?那我和老倪呢,我俩难道不是功臣?单犒劳翻译组不犒劳我们,更别说后面劳苦功高的孩子们一堆呢!游总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厉害了啊?”
游烈微微皱眉,转过来:“人事和交际不是你的工作么。你的工作,问我做什么。”
郭齐涛:“……”
竟然无法反驳。
游烈说完,径直朝那边走去。
“不是,等等,”郭齐涛转过弯来,“既然搞交际是我的事,那你为什么要请翻译组吃饭啊?”
游烈长腿一停,西裤垂坠出几分凌厉。
他侧了侧眸:“私心。”
郭齐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