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烈一怔,任光扑入了他漆黑的眼底。
然后他低下头,细慢地吻过怀里她的额角:
“…好。”
阴霾扫尽。
人间温柔晴朗,万里无云。
周末的欧洲之行,最终还是游烈和夏鸢蝶一起去的。
只是与这位传闻中神秘低调的华人投资家谈话的全程内容,与夏鸢蝶想象中全然不同,她本以为是围绕Helena科技相关,但几句过后,话题就开始绕向一些无关的方向上去了。
一个小时下来,聊得夏鸢蝶浑浑噩噩,只觉着像是上了节人生思想课。
这件事让她出了对方办公室的门时都没想通——
怎么感觉,相比较Helena科技,对方似乎更想探清她是个品质如何的人?
这件事一直到几年后,夏鸢蝶得知了臧老太太的儿子就姓秦,顺便想通了老太太怎么知道这“秦济同”中的两字名是取词于“扁舟共济与君同”,夏鸢蝶这才恍然懂了,对方确实是在试探——看她是不是故意接近臧老太太的。
夏鸢蝶也没觉得冒犯。
角度不同,看问题的方式自然也不同,何况那趟欧洲之行的结果很不错——
说好的两个小时,在得知游烈与她同来后,秦济同显然挺意外的。于是,剩下的一个小时就变成了秦济同与游烈的双方交谈。
他们交流的内容,夏鸢蝶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最后,一个小时被延长到三个,秦济同甚至还订了餐厅,请游烈和她一起用了晚餐。
席间,夏鸢蝶听两人观点交锋,时合时同,似乎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原本的担忧也随之放了下来。
那晚散场,还是秦济同让助理安排车送他们回当地酒店的,上车前,夏鸢蝶听见酒意稍酣的秦济同放下了初见的生疏,笑着拍游烈的肩。
“你小女朋友不知道,我这边却不是完全不闻风声。仁科资本里,很快就要有一场大变动了吧?”
游烈只淡然一哂:“何家的事,我不愿干涉。但我很乐意,能让Helena科技成为济同资本试水国内市场的第一响。”
“好,好啊,”秦济同笑意畅快,“那我就祝这一响,一飞冲天喽?”
“……”
夏鸢蝶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直等到外面两位“忘年交”终于结束会晤,游烈转身上了车。
今晚与秦济同交流下来,他显然也情绪难得地高,素来不沾的酒都碰了几杯,上车以后就昏昏沉沉地,靠在了身旁女孩的颈窝里,还勾着她手指,扣在掌心,怎么也不肯松开。
毕竟是秦济同的司机助理,夏鸢蝶不便在车上多言,就一直等到回了酒店。
助理陪同将游烈与夏鸢蝶送回酒店套房内,礼貌地告辞离开。
夏鸢蝶关门挂锁,这才转身,回了套房的客厅里。
“仁科资本……是怎么回事?”
狐狸惯来敏锐,只是在不是她的领域的行业里,信息难免闭塞。
今晚被秦济同不经意的一句话点破,她心里早就隐约按着的古怪——尤其对游烈之前一副听之任之不作反抗的状态的疑惑——在回来的这一路思索里,也算迎刃而解了。
“是不是,”夏鸢蝶眼皮轻跳,“裴学谦要有什么动作了?”
酒意微醺的游烈低声笑着:“早跟你说过了,裴学谦是豺狼,不是何家的看门犬。”
“…何家会如何?”
“连豺狼和狗都分不清的人,”游烈勾扣着她的指节,带到面前,轻慢地吻她指背,然后作势轻咬,“当时是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
想起裴学谦那副从头到尾的儒商做派,夏鸢蝶心里微凉。
她当然知道,游烈说的“吃掉”,不会是他和她之间这样暧昧亲昵的玩笑。
那会是一场战争,不见硝烟血肉,但又尽是硝烟纷飞与血肉淋漓。
而事实也正如夏鸢蝶所料。
在他们归国的第二周,仁科资本召开董事会,会议结果震撼业内乃至整个金融街——
持股三分之二的股东“背叛”了现任董事长何得霈,罢免他董事长一职,投票表决通过了新任董事长:现任仁科CEO,裴学谦。
而那些股东里,不乏曾经跟随何得霈打下仁科集团在金融界江山伟业的“老人”们,也暗藏了部分,只以名义股东代为持股出息露面的,藏在暗处阴影里的神秘的真实出资人。
又一周后。
商业航天领域和创投领域同时联袂爆出了一个年度新闻:
华人投资家秦济同回国,创立济同资本国内基金,第一笔巨额投资,就砸给了Helena科技。
同一时间,Helena科技宣布,完成了由仁科资本、济同资本共同领投的数亿元Pre-C+轮融资。
“逢鹊”一号火箭全箭试车完满收官,将于半个月后进行再次发射。
这惊天反转的消息一出,震惊行业内外。
“这是你和裴学谦早就设下的局?”
各家算起了自家的账。
游怀瑾难得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Helena官方新闻宣布出来后,他提前结束了出差,回到北城,头一回去了Helena科技,径直进了执行总办公室。
望着办公桌后的那个已经让他有些看不透了的儿子,游怀瑾神色复杂。
“知道现在小报上怎么说吗?说我游家和他何家当真是养出了两个好儿子,联起手来,里应外合地拆他们父亲的台。”
游烈不以为意,眼都没从文件前抬一下:“最先动手拆台的,不是我们吧。”
“哦,”游烈将面前的文件夹扫到最后一行,签字落款,最后合上,他才终于懒怠地抬起眉眼,“父亲对儿子是管教,儿子只能听任打骂,不该反戈相向?”
游烈说完自己笑了。
他靠坐在椅里,眼神漠然又睥睨:“什么年代了,游董?沙场无父子的道理,你该比我懂。更何况,游董认为,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父慈子孝的关系了?”
“——”
游怀瑾提了口气,却被噎得一句话都上不来,只能恼火地瞪着游烈。
陪他进来的助理正慌忙在旁边低声劝着,生怕自家董事长也随了隔壁何家那个,被自己儿子气得脑中风,再送到医院去。
那圈里看这笑话可就看大了。
游烈抬了下腕表,冷漠垂眼:“我半小时后还有一场关于“逢鹊”系列火箭战略计划的新闻发布会,游董如果没别的事了,”
他垂下手腕,懒懒朝门口一示:“请吧?”
助理本以为游怀瑾一定是勃然大怒,没想到自家董事长沉冷了声,还真扭头就出去了。
助理愣了好几秒,这才赶忙朝游烈打了个招呼,转身出去追人了。
等电梯的工夫,助理还在低声劝着:“游总就是年轻气盛,肯定是为之前您和何董,额,何先生联手阻难他们融资轮的事情,跟您置气呢。”
没劝完,电梯来了。
两人进到梯厢内,助理再接再厉:“游董,您别动气,以后——”
没说完。
梯厢里忽有人笑了声。
助理:“?”
电梯里拢共就他们两人,要不是见鬼了,那就只能是……
助理茫然又不安地看向游怀瑾:“游董?”
这该不会是让儿子气傻了吧。
“我为什么要动气?”游怀瑾笑过那一声后,就绷敛回去,他淡一回眸,“能和老子过招的儿子,生意场上翻得出几个?何得霈气进医院,那是裴学谦半点面子里子都没给他留下,还要给他何家改姓——我为什么要气?我乐还来不及!”
“?”
助理懵神。
电梯门在地下二层打开。
游怀瑾跨出梯厢,看背影确实是龙行虎步,意气风发。
助理呆了几秒,叹一句他们游董的心思实在是捉摸不透,就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Helena科技的年度新闻发布会,在“逢鹊”一号正式发射的前一周,以直播形式召开。
创始人及其核心高管团队,也是Helena科技的执行官、财务官、运营官,首次联袂列席,共同接受记者采访。
这次发布会,还在最后的自由提问里,加入了一项Helena科技官方直播间内网友提问的环节——
由发布会主持人进行筛选,当场请三位高管就提问进行作答。
这一宣传,直播互动性的大大提高顿时引来了业内外的高度关注。
“游大少爷这公司宣传部门有点东西啊?商战战略之一,靠创始人的神颜刷屏是吧,这也太阴险了!我替他们友商表示强烈抗议好吗!”
作为最佳损友代表,乔春树一边愤慨着,一边反手定了个闹钟,提前在Helena科技的官方直播间蹲下了。
夏鸢蝶无奈:“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我敢保证,这场发布会结束,你就会发现忽然多了很多在网上喊你老公老公的人!”
“…?”
饶是夏鸢蝶的语言思维,也被乔春树绕了下,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扣紧手机话筒:“嘘,我都到现场了。”
“干嘛?你还怕人听见啊?”乔春树感慨,“你这职业可真是适配——当初你肯定没想到吧,将来有一天,会在你老公的新闻发布会上,给他做交传?”
“……”
狐狸终于被逗红了脸。
在影响到自己的专业发挥前,她冷酷无情地绷起脸:“我要开始准备了,不跟你聊了,拜拜。”
“?”
没等乔春树抗议,夏鸢蝶挂断电话,调成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