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鹤进了宴会厅,找到5号桌,坐下后都没心情观望周围,而是在苦恼,要怎么跟祝余交代。
借用了她的名义,总归是要跟她通气解释的,也要道歉,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谅自己。
池鹤越想越懊悔,他哪怕凭空杜撰出一个人来呢,都不会落入到如今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得想想,怎么补救才行。
他想来想去,决定先去试探一下祝余的态度。
于是池鹤给祝余发信息,问她:【小鱼,我有件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决定先来问问你的意见。举个例子,如果我一时冲动,做了一件对你相当冒犯的事,我跟你赔礼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周末的咖啡店通常全天都很忙,池鹤没有指望信息发出后立刻收到回复。
而且婚礼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暂时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抬眼看看两边的宾客,有点好奇为什么范铭要特地交代他,一定要坐5号桌。
然后他就看见了他旁边坐着的男人。
“……谢老师?”看清对方的脸孔,池鹤忍不住惊呼出声。
谢老师转过头,笑眯眯地揶揄他:“终于发现我的存在了?一直看手机,眼睛都快钻进去咯。”
池鹤赧然地笑笑,“……您还是喜欢跟我们开玩笑。”
谢老师笑哼了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上次见面还是过年,这大半年不见,我刚听梁云云说,你有女朋友了?”
听他说起这个,池鹤顿时更囧了,连忙摇了一下头,无奈地苦笑:“您快别提了,当时就是话赶话……我现在都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哑巴。”
谢老师忍俊不禁,吐槽他说:“范铭都结婚了,你看看你,连个真的女朋友都没有。”
他以为池鹤是杜撰了一个假人来搪塞梁云云。
池鹤还是一脸无奈,双手一摊:“没办法,您那时候又没教。”
可把谢老师噎了个猛的,狠狠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若非这是范铭两口子结婚的大喜日子,他恐怕会被气得立刻清理门户,你离不离谱,老子是你的高中老师,老子教你化学的!
店里一直忙碌,祝余不停地在前后吧台来回打转,还要应付客人各式各样的问题,一直到十二点过后,才稍微轻松点。
终于能稍微歇会儿的时候,她在西厨窗外的小吧台边的凳子上坐下,端着杯水一边喝一边看手机。
这时才看到池鹤早就发给她的信息。
“相当冒犯的事”?她有点意外和疑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想到问这个问题,好像一点前情提要都没有。
祝余:【为什么这么问啊?】
她信息发出去以后,又想了想,继续回复:【这要看冒犯的程度按我的标准来看有多重了,不是大是大非的话,我一般都会原谅你的吧,谁叫你是池鹤哥呢[笑]】
在祝余不多的人生经验和浅薄的认知里,没有一个人能毫不心虚地说自己绝对公正从不双标,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会有私心,同一件事,这个人做了会觉得忍无可忍,另一个人做了却觉得对方是无心之失可以再给一次机会。
说白了就是,不同的人,在我们的心里会有不同的地位。
而池鹤在祝余这里,是和关夏禾还有闻度一样,凌驾于她父母之上的存在。
她觉得自己对池鹤的容忍度一定贼高,只要不是她池鹤哥在背后捅她刀子,她都能原谅对方。
但!是!
这是不能直接告诉他滴,他知道了肯定会骄傲,这样多不好,不利于他进步和成长。
祝余发完信息,抬头对关夏禾说:“下午我得出去一趟。”
关夏禾头也不抬地哦了声,问道:“干嘛去呀?”
“社保卡有点问题,得去社保局看看怎么办。”祝余很郁闷,她前段时间刚被冻过银/行/卡,还以为是自己干了什么事被盯上了,结果去柜台一问,结果是个人信息没有及时更新导致的。
关夏禾继续哦了声,交代她:“那你顺便买点菜回来呗。”
祝余于是凑过来跟她讨论晚上吃什么,俩人聊了好一会儿,她听到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低头看去,池鹤回了信息:【你的标准是什么?怎么才算大是大非?】
接着又是一句:【算了,发信息也说不清楚,下午我过去你那里,我们当面讲[叹气]】
祝余心里顿时一跳,好家伙,前情提要终于出来了。
池鹤肯定干了什么和她有关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很多新闻,和各种帖子,比如……
祝余:【……你以我名义开通网贷了吗[吃惊]】
池鹤这边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跟几个同学闲聊着,这次来打招呼的同学在某投行工作,对各行业都挺了解,听他说起Funny Toys,还跟他聊了一会儿潮玩行业的发展前景。
他感觉到手机震动,就低头看了眼,见祝余问她是不是开了网贷,不禁失笑。
祝小鱼也太瞧不起他了,他还用开网贷才能有钱花?
他一边失笑一边回她信息,同学见了就忍不住揶揄:“家属吧?”
池鹤赶紧摇头,把话题扯开到别处,他现在可不敢跟这些人聊这个话题了。
祝余收到他否认的回复,又问:【……那是让我当担保人了吗[跪了]】
池鹤:【?我没有要借钱的打算!】
他再次否认,祝余更加诚惶诚恐:【……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是把我卖了吗[委屈][哭死]】
池鹤:【……】
感觉越来越说不清了,他解释的话打了一长串,又觉得不严谨,只好删了,这个过程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连说话的同学都发现他好像有急事,留了个联系方式就爽快告辞。
最后他也只能说一句:【晚上请你吃饭,我当面跟你解释,可以么?别乱想,我卖了自己也不会卖你[跪了]】
祝余:【[委屈]你最好是。】
池鹤再一次觉得自己当时就是个傻逼,脑子落家里忘带出来行走的那种。
他暂时安抚住祝余,叹口气,同谢老师又聊了几句,然后就说有事要先走一步。
碰到送客的范铭两口子,对方正忙,他也不妨碍他们,只说回头请他们喝咖啡。
从楼上宴会厅下来,到一楼前台,他又想起拿到请帖后在丽景皇宫订了一箱六月黄,赶紧去取了。
这得给祝小鱼加菜,万一她看在好吃的份上饶他一命呢?
吃个觉得自己这会儿相当战战兢兢。
他是真的有事,从酒店出来,就驱车直奔珠宝城,去那里一家珠宝工作室见约好的设计师。
从珠宝工作室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他又直奔烟雨街。
半路忽然下起雨来,太阳雨热烘烘的,一点凉意都没有。
原想着会在店里见到祝余,结果没想到会在路上就见到她。
她站在路边的公交站台,手里拿着伞,阳光越过公交站台的顶棚,照在她的脚尖上,顺便爬上她的小腿。
看着就觉得热。
他减慢车速,滑到她跟前,车窗按下来,温声叫她:“小鱼,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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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余在社保局办完业务出来,才走到公交站,天上就开始泼雨。
明明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突然间就下起雨来,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等的公交车还没有来,空气里也没什么风,她觉得自己一直在出汗,闷热潮湿的感觉笼罩在皮肤上,黏黏腻腻的很难受。
正当她有些烦躁的时候,池鹤突然出现了。
他那句“上车”在此时此刻的祝余耳里,不啻为天籁。
她连忙用没打开的伞挡住头,拉开副驾驶钻了进去,一阵空调的凉风吹过来,她瞬间松了口气。
池鹤等车门一关,立刻就把车开出公交站台,一边看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在这边?”
“来社保局办点事。”祝余应道,问他,“婚宴是现在才结束吗?”
“中午结束的,我也去办了点事。”池鹤笑眯眯地道。
雨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阳光撒在车前窗上,雨刮器来回摆动。
享受到清凉,祝余的情绪就恢复了许多,闻言哼笑道:“你这是学我说话。”
池鹤一脸无辜:“哪有,我真的办事去了。”
祝余乜斜着视线打量他的脸,问道:“不会是去签合同要把我卖了吧?”
池鹤顿时一噎,想起她在聊天信息里的那几个猜测。
他顿时大感头疼,“当然不是,是……哎,我怎么跟你解释才好……”
他的神情和声音传达给祝余一个很一致的感受——懊恼,甚至是后悔。
祝余心里又开始打鼓了,下意识地伸手纂住安全带,咽了咽口水,小声劝道:“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啊,池鹤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我想死个明白……”
池鹤:“……”
“……呸呸呸,童言无忌。”好半晌池鹤才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你等会儿,我停一下车。”
祝余哦了声,声音细细的,听上去有点委屈。
停好了车,池鹤扭头看她,见她抿着唇眉头微皱,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忽然就笑了起来。
“别这么紧张,不是什么大事。”他从手边的箱子里拿了瓶瓶可乐递给她,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祝余接过可乐,啪一下打开拉环,嘬了口,然后咬着瓶沿,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就差在脸上写“你信吗”了。
池鹤讪讪笑了两下,又屈着手指蹭了蹭鼻子,最后抬手摸了摸头。
祝余看着他,能很明显感觉到他的紧张和局促,忍不住有点走神,原来他紧张起来的时候,小动作这么多的啊。
池鹤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再拖了,只好叹口气:“事情是这样,我今天去参加同学的婚礼,在门口遇到了另一位同学……”
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给祝余说了一遍,怕说不清楚,就尽量将当时的每一句对话都复述完整,还提到了高中时的事。
祝余听前面的时候,觉得是在听故事,听得相当津津有味。
可到了后面,听到女同学问他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那里,她就开始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