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对!
那已经过去太久了!那时候他已经泥足深陷!那时候他已经以为他们两个人相爱至深!以为是盛罗感动了他!
陆序后退了一步。
他要重新计算他的感情,他要修正应有的秩序,他给盛罗的爱太多了,他要收回来。
可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开始失去她。
从回忆中抽离而出,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笑了。
“盛罗,我之前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不是我喜欢上了你,为什么一直记得你暗恋我的这个误会呢?”
坐在阳光下的女人笑了笑,将耳机从耳朵上拿了下来。
“这道理还挺有意思,就是想明白的有点儿晚,婚都离了,你还不如想想别的。”
医生走进来开始对陆序进行检查,女人站起身,拿起导盲杖要退出去。
陆序疼得皱起眉头,却还是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她。
“盛罗!你别走,你走了我疼。”
盛罗的脚步停住了。
男人忘记了他一直以来最重视的体面,声音又可怜了两分:
“我好疼啊!”
……
“陆校草,你没事儿吧?”
最后一节晚自习即将结束,宫原转过头想问陆序一个问题,却看见他呆坐在座位上。
陆序回过神,神色一如往常:
“我能有什么事儿?”
宫原看看他的表情,又看向了他手下面的本子。
虽然是倒着的,他也看见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喜欢。”
老师眼里绝对的好学生。
同学们眼里的高冷校草。
执行校规的时候的假笑学生会主席。
本性凉薄又功利刻板。
这样的陆序,他在本子上写满了“不喜欢”。
仿佛被这三个字伤透了心。
第44章
孟子杨来找盛罗的事情到底让老师知道了。
薛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晚上没来看着自习就闹出了这么折腾人的事儿。
领着盛罗到了没人的办公室, 她第一时间就先看了看她的脸和手。
“没吃亏吧?”
盛罗愣了下,然后点头,接着又摇头:
“没有, 没吃亏。”
薛颖放心地松了口气:“这也就是陆序先跟学校里打了招呼, 把责任都揽下了,说那个孟子杨是为了报复他才来的,不然来找你的又得是陈主任了。”
听见陆香香居然那么靠谱,盛罗有点儿不好意思。
“其实责任还是在我……”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以后这种事儿一定要找老师, 也不要谁叫你你就出去, 这次他空手来是你运气好,你别忘了,他是翻墙进学校的, 万一带了刀具呢?”薛颖打断了孩子的话, 说到底是个女孩子,被外校的男生找上门居然是一个人面对的,薛颖可不想听她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盛罗“哦”了一声, 乖乖低着头。
头上金黄色的头发底下长出了黑色的发根, 看起来又细又软还有点乖巧。
薛颖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又叹了口气。
“盛罗, 你呀……算了, 你体育老师前几天来找,让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转体育生。”
“不用了。”盛罗摇头,“我不想当运动员也不想当体育老师。”
看她的样子, 薛颖也不勉强她, 整个凌城的教学质量也就那样,他们说是重点, 一年能考上大专线的也就才刚过一半,就算是体育生降低了分数线也很难考上什么像样的大学,她还更怕盛罗去了鱼龙混杂的特长班又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盯上再给拐带坏了。
“两次考试的成绩都很有进步,继续努力。”她抬起手,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还在长个儿,似乎又比之前高了一点儿,薛颖看着她,像是看见了一朵即将盛开的花。
盛罗从办公室出来,溜溜达达路过了七班的教室。
摸摸裤兜里老师刚给自己的水果糖,盛罗后退几步,往七班教室里张望了下。
宫原正在摇头晃脑跟人学着昨天晚上球赛的精彩瞬间,抬头就看见了那只在门口的狮子。
“嘿!嘿!嘿!陆校草,盛狮子来了。是找你吧?”
坐在座位上看书的陆序一动不动:“马上就要上课了。”
宫原却还看着站在后门的盛罗:“你不出去吗?”
陆序没动。
他不想见盛罗,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和盛罗之间能够产生一个物理学上无法解释的壁垒,能够让他们两个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
反正,她不喜欢他。
看见陆序的背影,盛罗笑了笑。
“啪。”
一颗糖落在了陆序的书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糖的包装纸是亮堂堂的黄色,趴在白色的纸页上像是一团小小的光。
陆序看着那颗糖,看了好一会儿,上课铃响起的时候他终于看向后门外面,那里已经没有人在站着了。
秃了的树把影子投了进来。
北风吹得影子晃啊晃。
小小的一团光一会儿被影子盖住,一会儿又回到了光下。
“这节课我们还是讲一下第四单元的热能开发和利用啊……有些同学不要觉得偏向文字内容的部分不重要,咱们学习物理、研究物理,本质上为的还是要去利用,我教书这些年经常遇到一些成绩很好的学生大题、计算、公式都学的很好,偏偏就在这里丢了分。”
烟瘾很重的物理老师清了清嗓子,带着一身洗不去的烟气开始讲课。
陆序坐在座位上,看着课本上的字。
看着看着,他的面前变成了那一颗光团似的糖。
“她不喜欢你,她亲口说的。”他对自己说。
于是他终于伸出手,把那颗糖攥在掌心。
……
小饭馆里,盛罗穿着T恤,身上绑着围裙,站在灶前炒豆芽。
盛老爷子走进厨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西西啊,小陆老师三四天没来了吧?”
“嗯,学习忙吧?”盛罗在锅边儿淋了一勺醋,顶着灶上的旺火颠了下炒勺。
红色的辣椒丝儿跟着白色的豆芽随着金色的汤水一起飞了个半圆。
菜好了。
盛罗把豆芽装进了铁盘。
抬头一看,她姥爷还在厨房门口站着。
“唉。”盛老爷子愁眉苦脸,“他小孩子自己住,三四天没来了,也不知道吃的怎么样。”
今天罗老太太炖了酸菜排骨,小灶上煨了老大的一盆。
新提出来的酸菜酸香清爽,跟长了秋膘的猪肋排相亲相爱,是盛罗每个冬天都期待的菜色。
灶上的小火把酸菜给煨出了黄色,菜丝里吸足了排骨的肉香。
盛罗吃了两筷子,突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她少了个饭搭子。
虽然是陆香香莫名其妙非要贴过来的,但是日子久了,盛罗觉得他也能算得上是自己的朋友。
一个……恩将仇报、老奸巨猾……有点别扭、心口不一……本质不坏的朋友。
还长得很好看。
看一眼从跟前儿路过的姥爷,她说:“您要是想他我明天喊他来吃饭?”
“也不用……”老爷子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西西啊,小陆老师之前跟我说,他家就他自己在凌城住,有个照顾他的阿姨,两个周都不一定去他家一回,天这么冷,吃口热乎的饭也不容易。”
盛罗嘬着排骨里的汤水:“那您还是想他来吃饭呗?”
“唉——”盛老爷子笑了,“人老了,啥事儿都想操心一把,又怕给旁人添了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盛罗把吃干净的骨头放下,又看了一眼在桌子底下慢条斯理吃小虾的毛老大。
毛老大乖觉得很,天气冷了它偶尔也会等人掀开门帘的时候就跟进店里,也不往远处去,就在盛罗他们吃饭的这个角落底下取个暖,安安静静睡个觉,仿佛知道自己是离了自己的地盘似的,低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