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忽然有人给她推开了一扇门,告诉她,其实你还可以往前再走一步。
可是,穿过那道门呢?
是会一辈子鸟语花香吗?
如果晴空不再,而是阴云密布呢?
她和他,真到了彼此都离不开彼此选要相守一生的程度了吗?
岑词低头玩弄着手腕上的手链,秦勋在给她戴上这条链子的时候说:我想让你陪我走一辈子,所以,不贵……
他说了一辈子。
当时他说的时候她没细想,只当甜言蜜语去听,可现在,她就像是被人开了窍,听着“一辈子”这仨字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也许秦勋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海誓山盟的男人。
她轻叹一口气,想起段意跟她说的话。
秦勋见她叹气,这一路上又不吱声,便问她怎么了。岑词摇摇头,“就是在想一个问题。”
秦勋笑了,“想不通的话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拿主意。”
岑词还是摇头,她的心情有点乱,不知从何说起。
见状秦勋倒没追问,轻声说,“下周末没工作安排吧?”
“下周末?”岑词想了想,不确定,“应该……没有吧,至少目前为止没安排,除非有突发状况。”
又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小事。”秦勋拉过她的手送至唇边亲了一下,说,“我妈下周末来南城,那天如果你有空,咱们就一起吃个饭。”
岑词一愣,好半天,“啊?”
秦勋轻笑,“不反驳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顿家常便饭,在记餐厅吃就行。”
岑词一时间脑子里嗡嗡的,“你先等会儿,让我捋捋……”
“捋什么?”秦勋笑。
捋……岑词竟然心跳加快了,“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的家人。”
秦勋乐了,“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转头瞅了她一眼,又道,“我是觉得我家里成员都挺简单的,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所以就没刻意去提。”
岑词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那、那你妈……阿姨,她知道我吗?”
“当然。”秦勋的语气就像是她问了一个极可笑的问题似的,“就是因为她知道我交女朋友了,也因为知道你受伤了,所以我妈才来南城,表达一下她对你的关心。”
岑词好半没倒过来气。
秦勋被她又惊又愕的模样给逗笑了。
“不是,阿姨怎么知道你交女朋友了?”
秦勋又差点被她给气笑了,“岑医生,你今晚智商不在线啊,我妈之所以知道我交女朋友了,那肯定是我告诉她的啊。”
岑词:“……”
前方主路与辅路分叉,秦勋将方向盘一打拐进了辅路,择了一处方便停车的位置停了车。转头看着她,轻声问,“你不想见?”
岑词抬眼,与他视线相对的瞬间,她看见他眼神里有压抑着的紧张,这一刻,她一颗惶惶不安的心倒是有了安抚,原来他也不是很从容淡定的啊。
“我不是不想见,就是……”她在想怎么说这话,舔舔唇,“就是没想到你会跟阿姨提到我。”
秦勋笑了,眼里是暖暖的,那紧张也就倏然不见了。
他揽过她的头,亲吻了她的眉心,说,“我跟家人提到你,是因为我有为未来考虑,也是因为我认定你了,这就跟你同意让我见奶奶是一个道理。”
岑词心脏狂跳一下,嘴硬,“我是同意你了吗?是你大年初一自作主张跑到奶奶家的,我、我都没时间考虑,是……身不由己。”
秦勋抿唇浅笑,温柔说,“行啊,你是身不由己,我可不是,我是宣告主权。”
“什么啊,你就是先打后奏。”岑词像是埋怨,实则娇嗔。
秦勋眼里盛着笑,任由她这般强词夺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那就说定了啊,见面,吃饭。”
岑词心脏又开始怦怦狂跳,想问秦勋,这就是正式见家长了吧?但没好意思问,虽说,秦勋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车子继续前行了。
直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岑词才开口,竟然扭捏了,“要不然……让阿姨来家里吃饭吧,但前提是,你得提前教我做道菜。我是觉得,阿姨特意来看我,我也得有点表示才行。”
秦勋眼里有光亮,语气轻柔,“好。”
第202章 不好的事是什么事
转眼又到周一,忙碌开始了。
天愈发热了,路边姹紫嫣红得很。南城其实整体气候算好,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也不会太酷热,所以南城一直是最宜居的城市。
任晓璇又抱了束鲜花,这小姑娘对绿植花蕊有独特的喜好,所以她也成了花卉市场的常客,会以最低价格买到最新鲜的花卉。
插了三瓶花,分别放在大厅、两位医生的诊疗室,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预约,一天的工作也就从容不迫的开始了。
汤图今天没开车,搭了秦勋的顺风车跟岑词一道来的。
进门的时候任晓璇将咖啡已经煮好了,再配上一大束的新鲜花蕊,汤图跟岑词说,“心情不好,鲜花和咖啡来凑,也算是挽救了我。”
岑词明白汤图的意思,这两天裴陆都在跟闵薇薇的案子,许是这俩人也没时间见面。
闵薇薇的事被媒体写得沸沸扬扬,本来就是个名人,之前又闹过那样一次事,现在这场车祸就备受关注,很快又上了热搜。
可连带的,岑词的名字在网上又被人提起,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言论起来了,说闵薇薇之所以发生车祸是不是跟被人控制了意识有关。
一时间“岑词”这个名字恨不得跟上古巫族联系在一起。
岑词懒得看网友们的评论,键盘侠只图逞口舌之快,随口一句就能伤人于无形,如果当事人再不懂得保护自己,那就会被这些口水湮没。
冷求求来了。
非预约时间,被任晓璇拦住,然后进治疗室来通报。
岑词刚好跟那位陷入幻境的老人家属打电话,跟他们约见面时间。闻言后略感惊讶,问任晓璇,“她一个人来的?”
“是。”
岑词点了一下头。
……
冷求求进来的时候吓了岑词一跳。
已经是满大街穿裙子了,但她还是一件大长衫把自己遮个严实,戴着鸭舌帽还戴着口罩。
坐下来后显得局促不安,岑词见状,先给她倒了杯白开水,让她稳定一下情绪。
岑词没急着问她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过来,就安静地陪着她坐,等着她开口。
冷求求的状况很明显。
她拒绝同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其实就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产生了抗拒感和恐惧感,属于恐惧性神经症范畴,喝不了带颜色的水,也是神经症的附属反应,特定恐惧症。
当初冷霖带冷求求来看诊的时候,岑词已经通过问诊了解了她的情况。
恐惧症有遗传原因,而不少恐惧症在研究中发现都跟遗传有关。但冷求求的症状跟遗传无关,那么,冷求求的过往负性经历就是导致病症发生的原因,然后引发了神经生物学上的影响。
对此,岑词其实是对冷求求的情况做了阶段性治疗规划。
主要会对她进行认知性治疗,每十次为一个疗程。
评估阶段进行了两次,目前是治疗阶段,其实就是帮助她进行识别与认知的重建,行为矫正和找到她不合理信念的来源。
这需要时间和观察,就是要从她意识的外延渐渐向内探索的过程。
冷求求不是一个很配合的人,至少见过这几次面,她对岑词的信任感还没建立起来,她的警觉性特别高。
对于她过往的探知,岑词不能直接去问,否则会引起她的排斥。
所以岑词对于冷求求今天的到访惊讶之余还有些惊喜,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只要不是过来中断治疗的,那都是表明她对诊所的信任感开始一点点建立了。
冷求求没喝面前的水,就盯着它,许久之后问岑词——
“岑医生,你说它会不会……突然变成带颜色的了?”
岑词记录下来她的关键词,想了想说,“那你可以好好观察一下,看看它能不能变成带颜色的。”
冷求求凑上前,仔细盯着玻璃杯里的水。
借此,岑词打量着冷求求。
比上次见到她的时候瘦了些,挺漂亮的一张脸,现在显得下巴特别尖细。冷求求这个长相和职业,照理说追求她的人挺多才是。
但看她的资料,她不管是在学生时期还是工作之后从来没交过男朋友,也不见她跟哪个异性走得近过,好像挺排斥男性。
直到现在,她快步入三十岁,这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典型的大龄剩女。
冷霖对于她的单身状况倒不着急,他对岑词说,单不单身的无所谓,真要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我养她一辈子都可以,只要她能像普通人一样就行。
冷求求没注意岑词一直打量自己,她始终盯着水杯,眼里还有紧张。没一会儿她坐直不再看那只水杯了,轻声说,“可能,会变吧。”
岑词轻声问她,“如果会变的话,你认为它能在什么情况下进行变化?”
这是问题的关键。
其实岑词就是想通过这个问题,深入到她内心去。
冷求求的呼吸渐渐急促,她咽了一下口水,咬唇咬了好半天,说了句,“会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
岑词心里咯噔一下。
很想脱口问她说,什么时候意识不清醒,或者问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你身边都有谁。
但没这么问。
经过接触她发现,冷求求敏感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重新缩回到壳子里,再引她探头就特别难。
“所以,你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发现了水变色,那你就不会喝了吧?”
状似闲聊。
冷求求却没应声,又死咬着嘴唇,十指绞在一起,呼吸相比刚刚更急促了些。
岑词见状,不动声色地在记了一个“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