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那姑娘去撒钱了?”
“那倒也没有,我说的是他砸了个两亿英镑的并购项目那事儿,”闻周唇角一丝讽笑,“搁我,我可不敢这么干。”
闻鹏厚内心一震。
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小辈们之间的八卦传闻,传不到长辈耳朵里倒是正常,可让他吃惊的是,这么大个事儿,董事会竟然没有人来汇报给他?
董事会里,已经没有他闻鹏厚的人了吗?
老爷子一阵沉默,闻周也没再多说,陪他坐到天要擦黑。
眼看到了饭点儿,闻周要起身,就听老爷子说,“……你搬回来住一阵儿吧。”
闻周脚步一顿,“行。”
“过一阵儿圣诞节,你爸妈也会回来住几天,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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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聚会之后,闻之宴日程繁忙。
整整一周,在英国、新加坡、日本之间来回奔波。
总助关睿是李佑贤当初手把手培养起来的,跟了闻之宴四年多了,统领着他的公事私事。
按道理,关睿是乔叔的上级。
周五这晚,刚在新加坡落地,去酒店路上,关睿从副驾驶回过头来,道,“您哥哥搬回老宅了。”
后座闻之宴正在翻看纸质报告,手上动作微顿了一下,淡淡地说,“把消息散出去吧。”
关睿视线从乔叔脸上掠过,“……好的。”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方慈的回复弹出来。
他给她报备行程,说在新加坡落地了,她回一个:
「babe:好。」
「闻之宴:下班了吗?在做什么?」
「babe:下班了,等下和李佑贤叶骞北一起吃饭,正在路上。」
闻之宴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嘟了两声之后接通,他径直问,“想我了吗?”
方慈在劳斯莱斯后座,前头驾驶座有洪姐,副驾驶有保镖,听到这话,她顿了好几秒,而后模模糊糊嗯了声。
闻之宴笑,“不是在车上吗?不方便说话?”
他这种热烈而直白的性子,当然是觉察不到,她脸皮薄。
方慈咬咬唇,选择转移话题,“今天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待会儿吃饭要跟他俩聊一聊对策。”
“怎么?高层有人给你找麻烦吗?”
“……也不是,就是太平静了,总感觉不太对劲。”
“我明晚回国,到时候详细跟我说说?”
“……好。”
虽话语间有犹豫,但好歹是直接答应了,闻之宴就笑起来,说,“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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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饭局,约在国贸的VIEW餐厅。
等上头盘的时候,已经聊起来。叶骞北直接道,“高层里不少都是裙带关系进来的,要我说,都换掉都行。”
“事情不能这么办,”李佑贤说,“要分批,不能一锅端。”
“确实,实际操作起来,有很多人情世故要顾及,”叶骞北看向方慈,“得尽快约一下你父母,坦诚聊一下,哪些人暂时不能动。”
“好,我回去约一下他们的时间。”
“伯母身体还好吗?”叶骞北很随意地问。
“……还好。”
方慈只能这么答,其实她跟曲映秋不聊这些,偶尔联系,曲映秋都是询问公司进展,倒像她是她请来的职业经理人一样的态度。
又聊了些细节问题,话题兜兜转转来到叶骞北身上。
李佑贤问他,“你打算在京市待多久?”
“怎么?这还没用完,就催我走啊?”
李佑贤淡笑着说,“我得提前为方家做打算,万一你哪天收到召唤,要马上回南城,没个人接手,方慈一个人岂不是辛苦。”
叶骞北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以玩笑的方式把话讲了出来,“……怎么是你这么上心?闻少爷呢?他手下应该有大把的人才,随便支来一个两个不就结了。”
李佑贤还没吭声,方慈就道,“现在也没什么区别,佑贤哥就是他介绍给我的。”
叶骞北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笑问,“你跟佑贤哥认识很久了吗?”
“嗯,”方慈陷入回忆,唇角浮现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我跟闻之宴见的第二面,他就把佑贤哥介绍给我了。”
“这么早?”
李佑贤放下叉子,手指虚虚拢着酒杯,“……有渊源的,”他回忆着,“那时候,宋方两家联姻消息传出来,闻少在谋划着怎么介入,正好我找到他,我和他很快达成了共识,所以说,其实一早,闻少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接近你的。”
话说到最后,他看向方慈。
方慈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李佑贤笑了笑,“……你不知道这事儿?”
方慈寻找着措辞,“……当时我是猜到了你们有联手,”她低下眼,“……但我以为是你们联手在前,后来我跟宋裕泽的事儿闹到他面前,他出于对我的好感,顺手帮了我。”
“并不是,”李佑贤轻轻摇头,“如果不是他本来就有破坏你们联姻的需求,他也不一定会答应帮我。”
方慈好一会儿没说话。
内心涌上一股一股暖流,四肢百骸都热起来。
李佑贤又道,“闻少虽然看起来是个……很随性的人,但其实内心很稳重冷静,很缜密,不出手时不动声色,一旦出手,就一定要达到目的。”
所以他曾说,他很早就在酒会上看到过她,但一直没来接近,他也许是在等待这份心动消散。
但心动绵延不绝,又等来了宋方两家决定联姻的消息,所以他才出了手。
现在方慈才终于明白了,他以前曾说的:「云轻」本来就是他那晚的目的地。
他是在寻求接近她的机会。
这份爱,绝不是他一时兴起而为之的游戏,远比她想的要厚重许多。
此刻回想起分手那个雨夜,她心脏剜过一阵钝痛。
她只以为他高高在上,做任何事不费吹灰之力,这段感情痛过忘掉了便可,前面有大把的美好人生等着他。
所以那时,她虽痛苦,但并不心疼他。
她一心想着要拥抱自由。
可这时,她才恍然大悟,身体的自由与心灵的自由无关。
若是心有牵挂,不管逃到世界哪个角落,脚踝上都像被绑着一根风筝线,偶有撕扯便会痛。
而倘若她精神充盈、心已坚定,那么即便是回到京市回到这个圈子,她也完全可以做自己。
就像闻之宴曾对她说的,“你不是为了取悦曲映秋而活的,你是你自己。”
她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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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方慈连夜买了第二天早班机的机票,飞往新加坡。
没惊动闻之宴本人,她从总助关睿那里得到了所住酒店的房间号。
她赶到的时候,正是下午。
闻之宴正在酒店套房的书房里,背身站在落地窗前听报告。
好一会儿没听到关睿出声,他转过身来。
方慈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穿着跟两人在「云轻」外初相见那次很像,雾霾蓝连衣裙,外搭同色系针织衫。
不同的是,此刻她脸上是莹莹的笑意。
整个人轻盈通透,像烈日下的一块冰。
明明给人感觉是冷的,却止了他的渴。
闻之宴张开双臂,方慈就小跑着扑到他怀里,带起纷飞的发丝,轻柔地落在他胸膛。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很小声地说,“我只是想你了。”
第47章
平心而论, 离开闻之宴的那四年多,大部分时候,方慈并不觉得难捱。
学业项目繁忙,她无暇再去奢望那高高在上无法拥有的人。
在国贸酒会上, 再见到他, 她觉得浑身发抖, 眼眶酸涩。
那时, 像是被遥远的回忆猛地扎了一刀,疼痛来得猛烈,但杀伤力也远远比不过现在。
比不过此刻, 被他握着腰抱到书桌上。
他单手捧着她侧脸, 压下来亲吻。
方慈仰着下颌, 去迎接去承受,感受着小别之后唇舌的亲密厮磨,这时候不期然落下泪来。
她心痛于和他错失的那四年多时光。
换气的间隙,她耐不住, 去寻他漆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