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身上的登山服不薄,但因为来时没料到进山,此时在零下十几度的山林里就显得御寒的效果没有那么好。
那名警司点给沈卿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尽管个头高,但年纪看起来很小。
他陪着沈卿刚在木屋坐一会儿,手上的对讲机传来声音。
对讲机里说的是挪威语,沈卿听不懂。
寥寥几句后,小伙子转身跟沈卿说上司叫他归队,他要火速前往西侧正在执行任务的一支小队补员。
他英语不好,用词不准确,连说带比划的比了半天,沈卿才听懂他的意思。
沈卿皱眉,想挽留:“But you need to be here to keep me safe, and that's your job.(但你需要在这里保护我的安全,这也是你的任务。)”
说话间对讲机里再次传出声音,小伙子急慌慌的,颠三倒四地跟沈卿又说了句什么,转身从木屋跑了出去。
沈卿紧跟了两步,但没叫住跑出去的人。
......
沈江远在这个度假区被困了一周,无论是人的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已经濒临崩溃。
所以抓捕过程很顺利,沈江远并没能抵抗多久。
为确保万无一失押送沈江远下山,余曼坐的是带沈江远下来的那辆押送车。
车开到靠近山脚的地方,余曼看到不远处停在路边的越野。
那个警司的越野。
车敞着门停在路旁,车边除了那个警司以外还站了两个警员——但没有沈卿。
余曼急忙喊住前方的司机停车。
推了车门从车上跳下来,人还没走到那警司的身边,质问的声音已经先出来:“Hast du sie nicht mitgebracht?(你们没有带我们的人一起下来?!)”
那警司正在跟上司打电话汇报抓捕情况,此时听到余曼的声音,不耐烦地扬了扬手,往旁侧走了两步接着回话。
山里太冷,正常的手机会自动关机,所以无论是沈卿还是余曼都没有带手机和其它通讯设备,她们之间的通讯只能靠身旁警员的对讲机。
余曼抓住身旁的另一个警员吼着问“人呢?!”
被余曼逮住的警员懵了一瞬,楞了两秒,想起来被带上去的沈卿。
他指了指山上,用蹩脚的英语回,说是忘了,现在联系还在度假区的警员,收拾完东西带沈卿一起下来。
听到有人还在山上,余曼情绪没再往上顶,抓住警员的领子,指挥他让他用手里的对讲机跟对方确认,沈卿是否还在木屋。
对讲机里“滋啦滋啦”地响了两声,接起的人应了下,说用望远镜看到园区门口的木屋里,那个女人还在。
“She's still at the cabin.(她还在木屋。)”警员抬头跟余曼确定道。
余曼脸冷,看起来比沈卿凶很多。
她松掉警员的衣领,蹙着眉再三强调,让对方带沈卿上车后再用对讲机回来一条消息。
余曼的车和这辆警司的车停靠的地方也不完全是山脚,只不过比沈卿他们所在的度假区要稍低一些。
此时风雪刮过,寒风蹭着脸颊,像刀子一样疼。
余曼手蹭着护目镜抹了把脸。
焦急地朝远处山腰的方向张望了两眼。
登山衣的帽子和暖耳紧紧扣在头上,这让余曼的听力没有常日里那么敏锐。
身旁警员手里的对讲机,对面的人叫出来第二声时,她才下意识蹙了下眉,转头看过去。
对讲机尖锐地“刺啦”了一声,像是惊慌失措地喊叫,随后身旁的警员朝斜后方转了下头。
“雪崩!是雪崩!(Eine lawine! Eine lawine!)”身旁的人惊叫着,慌忙中冲撞着狠狠扯了把余曼的衣服。
余曼被他拽得不稳,身形一晃,用手旁的棍子堪堪撑住地,才稳住身体。
与此同时,她也在身旁的一片惊惧中抬了头,大片的石块,碎石夹杂着山雪朝他们所在的地方滚下来。
另一旁在打电话的那名警司抬头也仰头,怒吼了一声,转身要往不远处的山脚跑。
纵然他们所处的地方已经趋于平地,但眼前白茫茫地荡起一片雪雾,滚落的山石瞬间已经到了眼前。
余曼被一块尖锐的碎石撞击到后脑,倒下去的前一秒,想的是——沈卿还在雪崩更严重的半山腰。
第92章 10.16日更新
沈卿打电话来说那条好消息的时候季言礼这边是中午。
电话挂断, 他维持原先的姿势在办公桌后坐了会儿,还是没太能缓过神。
过了会儿,林洋从外面推门进来。
“华兴的人约不过来, ”林洋边走边翻材料, 无语的不行,“谁大过年的要和你谈合同?”
林洋吐槽起来没完没了:“也就沈卿不在家, 你无聊非要工作,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除了老婆没别的亲人......”
“我也有。”坐在位子上的人突然回了林洋一句。
他半垂着头,手还摸在刚刚和沈卿打电话时的那根钢笔上。
男人弧度好看的指骨抵在钢笔的外壁,说是玩, 倒更像是思考时无意识的动作。
因为和沈卿的和好, 季言礼最近有点“太嘚瑟”。
林洋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还在说沈卿。
“我不是说沈卿,”林洋把文件夹放在桌子上, 两手横来竖去地比划, “我是说人家除了老婆之外还有,大过年的谁不需要走个亲戚, 照顾个父母孩子......”
林洋的话再次被季言礼打断。
桌后的人抬头,以一种他没见过的眼神, 柔和的,略微怅然,甚至带些不可察觉的忐忑。
“我就是说除她之外, ”季言礼看着林洋笑起来, 轻声的, “她刚跟我说她怀孕了。”
林洋因为惊讶在一瞬间张了张嘴, 紧接着的反应是, 季言礼可能要变得更不“正常”了。
最近这人的尾巴都在天上,就没见他落地过。
“沈卿刚打电话给你说的?”林洋来回走了两步, 也笑起来。
季言礼低低地笑:“嗯。”
“行嘛行嘛,”林洋望着桌后的人,“出境申请那边我再催催进度......”
“下午还有什么重要的行程吗?”季言礼又问。
林洋略微想了下:“有个国际性的会议要出席,其它就没有了。”
季言礼不太在意地抬手挥了下:“开完这个会,你们都提前下班吧。”
林洋语音一滞。
心想某些人确实要被骤然的欣喜,短暂地冲昏头脑。
下午会开时,季言礼全程都不太在状态。
不过也不明显,就是话比平时还少点,碰到设计没那么完美的案子挑刺得也少。
林洋原以为顶多也就这样了,直到台子上一个行业内的院士讲最近的技术,季言礼碰他的胳膊让他看自己手机。
“你说这几个医院的产科,哪个比较好?”季言礼问。
“孕期都要注意点什么,”季言礼皱眉,视线垂回去,接着划手机,“我是不是应该先找两个医生问问?”
“省医产科的主任你觉得行吗?”
林洋快被季言礼烦死了,抬手把人隔开,没好气地答:“你问我我问谁,我又没生过孩子!”
季言礼“哦”了一声,貌似是觉得林洋说得有道理,拐回头自己看,没再理他。
会议结束,跟几个公司的人吃了饭,季言礼早早退场,回了华元府。
林洋跟个男公关似的被留下来喝酒,等酒局散场,拨了季言礼的电话,想跟他聊一下刚听到的行业内消息,这才知道早走的人是去医院找产科医生了。
林洋忍无可忍:“你他妈太夸张了,我受不了了,二半夜的谁家医生不睡觉???”
季言礼回他:“急诊夜班,我随便找她聊聊。”
“她跟警察去找沈江远了,”季言礼说,“挪威那破地方信号不好,她和余曼谁都不接我电话,我无聊。”
半个小时前,沈卿刚打电话跟他说过,说是要去霍尔门科伦山那边,没信号,要短暂地跟他失联几个小时。
林洋无语死了,没等季言礼说下一句,直接把他电话给挂了。
季言礼从医院出来,回到华元府,翻来覆去睡不着,开车去了菩洛山脚的别墅。
一楼主卧靠东的落地窗,沈卿说想在那边摆婴儿车的。
凌晨两点,林洋再次接到季言礼的电话。
“你看看我给你发的图片,”季言礼往后走了两步,盯着窗户比划了一下,“你说这窗户前摆哪个婴儿车好看?”
“不然我找原先订制家具的那个工匠手工做一套?”季言礼问。
“大哥,爷爷,我叫你爷爷行不行,”林洋呼了口气,“大半夜不睡觉跑菩洛山看婴儿车,真神经病,找林行舟问去!”
季言礼应了声,挂断电话,打给林行舟。
林行舟接起电话,声音迷迷腾腾的:“哥,你今晚上给我打七个了,产科市二院的最好,婴儿车要蓝色的那个,可以手工再订,世纪园顶层的房子小孩儿也不会害怕......”
季言礼啧了一下,看了眼手机屏幕:“算了,你睡吧。”
“好的,谢谢哥。”林行舟拢着被子倒下了。
季言礼其实也不是不想睡,只是他真的睡不着。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他心里胀得满满的,却没人能说,只能在这儿翻来覆去折腾自己。
季言礼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床头,低头再次拨了沈卿的号码。
距离晚上沈卿说要失联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还没人理他。
余曼的电话也接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