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地想,要是他也能来多好,哪怕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她是不是也有资格将这个作品献给他,因为他就是她的春天。
这是宁嘉为数不多的积极向上的作品了。当然,只是看起来。
学院以优秀毕业生代表的作品为由,把这个作品摆在了一进门的位置,不然以她之前的作品,学院老师偶尔都会担忧地问她:“宁嘉,你精神还好吗?”
搞艺术多少有点疯,宁嘉是这么给自己找理由的。当然,她没有说别人也和她一样疯的意思。
展会结束,与隔壁油画专业不同,他们这边基本是卖不出什么的,尤其是本科生的展位,也就几个惊艳的作品,其余都流露着“只要能毕业就行”的摆烂情绪。
江潮去年出院了,她继续完成学业,也过来瞧瞧宁嘉的作品,她一眼就看出什么,问宁嘉:“你还惦记你的娇娇呢?”
宁嘉笑笑:“哪儿配啊,他不恨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要我说你也出了点什么,只能说他赔了。”
“那这么说吧,我花了一块钱,买了他100千克金条。大概就是这么个赔率。”
江潮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行了,过去都过去了,往前看吧,好好学习,你研究生毕业,我正好也毕业。”
宁嘉觉得刚毕业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于是说:“那你得等我闯出点名堂,才能衣锦还乡。”
江潮笑着说:“等着你呢。”
宁嘉挽起她的手,离开了展会大厅。
将要结束之时,沈亦承走了进来。宁嘉的作品摆在正门口的聚光灯下,几乎要闪掉他的眼睛。他伸手握住发条,里面的音乐让他忍俊不禁。
这么艳丽的色彩,结果用如此现代的乐曲,就像撕破斯文的表面一样,把一切恐惧、疯狂、扭曲都藏在这首屠杀少女的献祭之春当中。
宁嘉确实是个小疯子,但不得不说,她疯得恰到好处,至少在身体健康上,她学到了不少现代艺术家的精髓。
沈亦承想,他确实该放下了。
不再执着什么,他早就习惯做这种事。
但他还是走到旁边,询问附近的志愿者的售卖流程,对方说要与作者本人沟通,沈亦承却说:“你们沟通吧。”
宁嘉正吃着饭,学弟就给她发消息说有人要买她的作品,出一万。
江潮评价:“一万够不够手工费啊,打花叫花子呢?”
宁嘉却平静地回了一句:【行,你给我收着钱,转我□□b】
【不见见买家聊聊?】
宁嘉说:【不聊了,给钱就卖。】
其实她不想卖的,上面用了不少真家伙,一万实在是有点太低了,但她也猜到是谁,如果是他,她愿意双手捧着送给他,没想到他的耍脾气只到这种程度,还乐意给她钱。
她想到他就只会哭泣。也不敢回他的新年快乐,每日每夜都瞧着那个对话框,打一大堆东西,然后删除。
小学弟如实传达。
江潮挑眉,怼怼她的胳膊,“喂,不会是你等的人来了吧?”
宁嘉摇头,“我没等谁。”
她盯着自己面汤里的一个油点,看着它们融成一个大的,宁嘉拿起筷子,最终还是把它们搅碎了。
作者有话说:
这回真的要弹了!
第43章
◎所谓偶遇。◎
RCA的珠宝专业研究生是一年制, 学费压力不大,在英国主要是生存开销不小,还有购买宝石的花销, 宁嘉在外这几年不仅学到了珠宝知识,也成了一名理财大师。
宁嘉也要感谢自己买下了一份好股,理查德的服装产业做大做强,在他创建品牌的第六年, 终于登上了巴黎时装周的舞台, 宁嘉为这个品牌设计的三套产品对应着他们最成功的三套系列,也被理查德特地署名,在时装周结尾同时亮相, 就像某个著名的品牌将婚纱放在最后, 理查德也将自己得意之作在结尾展示了出来, 宁嘉与另一位服装设计师一起接受了大家的掌声。
依照理查德现如今的水平,雇一名更加优秀、名气更大的设计师绰绰有余,宁嘉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但是没想到, 理查德从巴黎回来就郑重地聘她为首席珠宝设计师,这让宁嘉受宠若惊。
宁嘉惊讶地询问:“为什么?”
理查德同样惊讶:“嘉, 你的设计是我的品牌最重要一环。”
宁嘉本想着那不过是一种运气,理查德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过Hatton Gardens的繁华,“你可以在这里大放异彩,我相信我们会是互相成就的关系。”
他鼓励她多做一些独立的设计, 从她钟爱的文学、戏剧与音乐中攫取灵感, 他愿意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宁嘉大概明白了, 自己也是他购买的股份, 如果她也颇负盛名,那必将是双赢的结局。理查德更多是应对外界交流沟通的窗口,他对待自己手下的设计师都很不错,宁嘉也明白有人向他自荐,不管资历还是技术都能胜过宁嘉。
但是独特的艺术就是个人风格的体现,每个人的风格不同,简单来说,来的人对不上理查德的电波,自然就被他拒绝了。
宁嘉向来是懂得抓住机会的人。
她几乎赌上了所有积蓄,注册了自己的工作室,并且花了半年时间,根据她的欧洲之行,做出了基于但丁《神曲》为灵感的一系列作品,这之中包含着36件珠宝首饰,她孤注一掷,将一切都压在这些成品上。
此时宁嘉已经是理查德服装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在巴黎与英国时尚圈已经小有名气,作品一经发布,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宁嘉独自奔波于巴黎和伦敦,最终获得了在法国巴黎珠宝展中的一个展位。
这是坐落在凡尔赛门的法国第一大展馆,珠宝展汇聚了全世界的设计名流,想想她很久以前还与沈亦承来过这里,她不过是一位前来参观的学生,而如今,她似乎也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宁嘉的作品融合了东西方的设计之长,也有赖于她涉猎之广泛,不过她必须承认,那些东方的设计灵感,大多来源于沈亦承当年的指导。
他其实学识很丰厚,书画精通,更善于雕刻。
人总会在离开时才忍不住一再翻看过往,她将网上能查到的资料都翻了个遍,却不敢去美术馆看一次他的作品。
展会结束,她接到了不少记者希望专访的邮件,宁嘉挑了一个业界最认可的、名气最大的杂志社,没办法,她功利心很强,更多人买她的珠宝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记者询问了一些个人经历和灵感来源。
宁嘉并没有说太多,隐晦地表示自己的家庭生活称不上幸福,灵感也多来自于其他艺术家的各种创作。
又问起学生时代的两个奖项,宁嘉有些恍惚,她忽然反应过来如今的年份自己自己的年龄,有些迷茫地摇摇头,“记不太清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投入了不少心血。”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
这个年龄在设计师中正值壮年,宁嘉还有很多想要抒发的东西,沉浸在创作中,似乎就反应不过来过了多少年。
她也很久没说过中文了。
英语太过流畅,甚至让人误会过她是本地人,宁嘉总是摇头。
但她好像彻底与那里断绝了联系。
江潮偶尔会与她讲话,她在北市开了一个小工作室,做一些独立设计,江潮基本是入不敷出的,不过她干得很开心,父母也支持,宁嘉听到她这样说,也为她高兴。
江潮也会调侃:“大设计师,当初说好带带我,怎么都不回国?”
宁嘉心里最清楚她不想回去的原因。
怕见到他。
这次她大获全胜,各种邀约也如期而至,宁嘉也收到了北市艺术馆的展出邀约,而且答应会提供给她完全独立的展厅。
这是北市最大的艺术馆,宁嘉以前经常会去光顾,由他带着,而沈亦承每次进了展厅,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意。
宁嘉本想拒绝,但江潮劝她:“我看你还是答应吧,你不想要国内市场?再说你真要移民是怎么着?再也不回来了?”
“我怕。你知道的。”宁嘉在电话里说,“碰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见了他又难过,还给他添堵。”
“我现在在北市圈子里也混着呢,沈亦承已经神隐好几年了。”
宁嘉抿抿唇,问她:“真的吗?为什么?他怎么了?”
江潮坐在座位上磨指甲,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听说他一直在养病。”
宁嘉几乎尖叫起来:“养病!?”
江潮把手机拿得老远,“我的天,你也会这么讲话啊,你这可以考女高音的研究生了……”
她可从未见过沈亦承生病。
宁嘉担忧是真的,惊讶也是真的,赶紧问:“什么病,严重吗?”
“你还说你不在乎,我看你是要憋疯了。”
她俩打电话,宁嘉总会犹犹豫豫想说点什么,江潮早就猜出来了,但是宁嘉不主动提,她也不会说。
宁嘉真的急了,“什么病!”
“肺病。”
“早就说了别抽烟,别抽烟。”宁嘉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语一样,“那怎么办啊,怎么弄?”
江潮等她冷静一会儿,才和她说:“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吧,我也不清楚。你跟认识的人打听打听,要是实在想知道的话。”
江潮也不是引诱宁嘉回来……或许她确实有点这个意思,想让宁嘉回来看看。
这对痴儿怨女啊。
江潮说了很多谎,首先这个事儿,并不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而是她最近的一名暧昧对象。这个人是在展会上认识的,江潮踩高跟不习惯,泼了对方一身红酒,一来二去,加上联系方式就聊上了。
这个人与沈亦承关系匪浅。可以说是朋友一样的存在。
他们俩有时会在一起,江潮还和他见过面。
沈亦承记得江潮。
起初看到江潮,沈亦承皱了皱眉,问:“阿煜,你的女伴?”
和她约会的男人叫苏煜,人长得不错,就是太冷了,与沈亦承的狐媚感差了太多,再见沈亦承,江潮都察觉到他消瘦了不少,那双眼睛周边没了充盈的血肉,更显深邃了,浑身都是“老子是目光犀利的大艺术家”的生人勿进的氛围。
没想到他俩还认识,江潮也没想发展什么关系,自从她放下了以前的事情之后,她也会找一些符合自己喜好的男生,约会吃饭,享受一下青春,苏煜不过是她的约会对象之一罢了。
但是面对沈亦承,江潮还是有一种见到老师的错觉。
她拿出自己的礼貌,端正态度,叫他“沈先生”。
沈亦承若有所思。
随后苏煜找她的次数多了,去展会之类的地方时,沈亦承也会在。
他也没必要遮遮挡挡,两手插在兜里,对着一幅画,嘴里却在与江潮聊天,“宁嘉最近怎么样?”
江潮说:“挺好的,她拿了不少奖。可能不回国了吧。”
意思就是您别惦记了。
沈亦承会笑,笑起来很好看,与苏煜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