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此同时,那双漆沉的眼眸却压了下来,带着几分淡淡的凉意。
“拍照的时候。”
“你把我想成谁了?”
柳拂嬿身体一僵。
完全没想到薄韫白会问这个问题。
说起来,不是把婚纱照拍好就行了吗?至于她拍照的时候在想谁,好像跟婚礼啊,契约啊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一想到正确答案是什么,微妙的寒意就从后背上拂过去。
柳拂嬿决定蒙混过关。
她语气含糊地回答:“……一个好朋友,认识了很久的那种。”
“哦——”
薄韫白尾音稍稍拖长,唇畔仍微微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前男友?”
“啊?”
柳拂嬿对他的脑回路很意外。
不过稍一回想,就发现自己确实没和他说过。
他俩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史,所以就前不久,还出了她误解沈清夜那回事。
思及此,她顿了一下,才温吞地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前男友。”
也不知是否错觉,这句说完,男人眸底的那股凉意,好像淡去了不少。
可柳拂嬿刚松一口气,又听他继续道:“那是,暗恋对象?”
暗个什么恋啊。她从小家里欠债,还不知道亲爹是谁,哪有那么多曲折心思儿女情长。
就是彻头彻尾的事业脑一枚。
柳拂嬿义正词严地纠正他:“我也没有暗恋对象。”
闻言,薄韫白眉尾稍挑。
眸底寒冰消融,情绪似乎也从沉郁转为了好奇。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拍照时被触碰到的下颌,神色有些复杂。
“那是谁?闺蜜?”
稍顿,他语气更明朗几分,带着些迟来的恍然:“陶曦薇?”
眼看他一步步接近正确答案,柳拂嬿愈发心虚,赶紧打断他的思路。
“……你别问了。”
薄韫白掀眸看她,眸底漫开一些深邃的东西,仿佛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
柳拂嬿只好道:“不是她,不过确实是我和她共同的朋友。这样说可以了吗?”
可能她的无助确实写在了脸上,薄韫白沉默少顷,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列车一路前行,低哑地呼啸着驶向江阑。
为了躲避他再度发问,柳拂嬿戴上了耳机,专心听课,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直至列车到站,两人再无别话。
然而,就在他们走下车,同路出站的时候,薄韫白还是开口了。
“刚才的那个问题,我确实很想知道。”
路旁行人匆匆,却无人及他矜贵。男人眼睫低垂着,嗓音清哑,温声道:“你可以不告诉我对方的身份,但是,方便说一个名字吗?”
见他问得诚恳,柳拂嬿愈发不忍心拒绝。
她攥紧肩膀上的包带,脚下的步伐也随即加了速,总之完全不敢和薄韫白对视。
一路上,心跳都紧张地七上八下。
就这么埋头猛走出一段,出口总算出现在前方。
柳拂嬿这才稍稍安下心。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扔下一个名字就跑。
于是,柳拂嬿总算转身看向他,用极快的语速开了口。
“叫巴顿。”
说完的瞬间,又觉得这个名字太不像个人名了。
柳拂嬿步伐凝滞一瞬,不得不亡羊补牢,加了个姓。
“咳,是陶巴顿。”
说完,也来不及观察薄韫白是什么表情,她飞快走出了出口。
可就在此时,一串欢喜的狗吠由远及近,雪白的萨摩耶快步跑来,柔顺的毛发威风凛凛地飘扬在半空。
而牵绳的另一端,陶曦薇显然没有自家毛孩子眼尖,被手中的绳子半拖半拽地一拉,才向柳拂嬿走了过来。
原本是大团圆的喜庆场面。
柳拂嬿却听见了天塌下来的声音。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脚下快速后退两步。
见到这一幕,专程来接她的陶曦薇有点伤心。
“嬿嬿,你怎么不疼我家巴顿了?”
她气沉丹田,一把抱起狗,就往柳拂嬿怀里塞。
“你变心了?你以前总是抱着它撸个不停的,我不是说过吗,你对我都没那么亲。”
……
世界开始旋转,耳边有些耳鸣。
柳拂嬿完全不敢接狗,更不敢看一旁薄韫白的眼睛。
只能隐约听见陶曦薇难过的声音。
“怎么办,陶巴顿,干妈不喜欢你了,以后只有咱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
听见她连名带姓地叫完自家狗子,柳拂嬿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
也不知过去多久,在一派人与狗的混乱里,薄韫白终于开口了。
“……陶巴顿?”
他垂眸看向柳拂嬿,漆深双眸宛如寒夜,不曾流露出半丝情绪。
只有那素来清冷的嗓音,裂开了一丝缝隙。
“陶巴顿——”
“是一条狗?”
第34章 娉婷竹
耳鸣声终于停下的时候, 柳拂嬿四下看了看,周围空荡荡一片。
陶曦薇小声道:“你老公走了。”
稍顿,又注意着她的表情,小心地补充道:“走得很决绝……你们闹矛盾了吗?”
柳拂嬿无奈地叹了口气, 双手扎进头发里, 用力抓了两把。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失焦的双目终于能重新看清东西。
“曦薇, 你怎么把狗也带来了?”
“巴顿想你了呀。”陶曦薇说, “我出门前,它把梳妆台上咱俩的合照扒下来了, 抱着你舔个不停。”
“我心想,那就顺便带它出来兜兜风。”
闻言,柳拂嬿蹲下来,轻轻捏了捏巴顿毛茸茸的脸颊肉。
“你是想我了,还是想喝骨头汤了?”
“汪!汪汪!”
巴顿用欢快的叫声回应。
听到这个声音,柳拂嬿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刚找工作那会儿, 为了攒买房的首付,住在一个治安不太好的地方。
那是个偏僻的巷子, 房前有破败的小院, 墙缝里生长着浓绿的青苔。
每到天黑, 就有一群纹身花臂的小混混在周围游荡。
每次她走过,都会被多看好几眼。
那时候, 是陶曦薇建议, 送巴顿去她那住两天。
柳拂嬿没见过比巴顿更懂事的狗狗。她上班时间早,只能回家了再遛狗。巴顿就乖乖等着, 不乱跑,也不拆家。
印象最深的, 是有那么一两回,小混混笑得不怀好意,把她堵在小巷深处。
柳拂嬿低低叫一声巴顿的名字,巴顿直接从墙根的破洞里威风凛凛地钻出来,扑上领头那人,凶猛地狂吠。
从那以后,那伙人再也没敢来找过她。
“巴顿是大将军的意思!”
那一刻,柳拂嬿想起陶曦薇自豪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