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羡心里自嘲笑笑,躺在近手边的一侧,“睡吧。”
“我累了。”
本就是一段合约关系,迟羡,你在妄想什么?
妄想仅通过两月余的相处,就可以建立起亲密关系?
可你25岁了,不是5岁,也不是15岁,早过了天真幻想的年纪,更何况5岁时就已经学会面对现实了。
你再清楚不过,现在的一切都已越界,不论是行动上还是思想上。
不可否认她曾是奢望过的,在他坚定说出那句相信他,在他惊喜出现在灯塔下的人群里,在他不顾被怕的风险抱她去医院,在他为她挡下一杯杯酒和危险……
她的心并非融不化的高山冰川,又何尝没有动过心。
就算是别有所图,她也认了。
可他什么都没说。
沉默最为致命。
满腔情绪砸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仅剩无力。
迟羡,人最不该忘记的两个字就是清醒。
请再三铭记,你们之间只是建立在互相利用基础上的合约关系,别无其他。
脑海的思绪如洪水般倾泻而来,难以抵挡。待到她终于平静下来,决定让生活恢复如初,屋里早已没了叶崎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离开,只觉得松了口气,真正的,不掺任何杂质的。
窗帘并不厚实,月光冲破云层,乘风而来,比雪山水还要纯净。迟羡坐起身来,迎着月色,想要看透什么,却什么也看不清。
屋外虫鸣阵阵,不似夏夜的狂躁,反而多了几分柔情,一点点润透她的心。
这场没头没尾的游戏,是该终止了。
迟羡迷迷糊糊睡着前都没见叶崎回来,但早上醒来时,她注意到被子上叠了一层毛绒毯子,刚刚好盖在她最容易着凉的脚踝处。
细心到无可挑剔,却怎么也绕不过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实。
迟羡直到离开这座古老朴实又充满温情的小房子时都保持如昨日见面时那般亲昵,丝毫看不出半点端倪,认认真真和付徽宜学晒柿饼,听老人家讲过去的故事。
长辈们的真情实意她都看在眼里,而像这样的亲情,她以后可能很难再体会到了。
退一万步来讲,她和叶崎的事情也是她主动在先,没什么要埋怨的。
“乖孩子,奶奶知道你和崎崎工作都忙,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啊,下次回来就能吃上今天晒的柿饼了。”临到上车前,付徽宜拉着迟羡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迟羡努力控制眼眶的泪意,“会的,奶奶,您和爷爷也注意身体。”
“好啊好,我们都有数,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崎崎慢点开车。”
伛偻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渺远,连同那间冒着袅袅炊烟的小屋,如画卷般的村落,直至全然消失。
迟羡靠在副驾上,深秋的痕迹逐帧闪过,她突然觉得很恍惚。
这样的日子,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她本不信,可现在却有些信了。
深秋,万物衰败之时,天然含着寥落的意味,逃不开。
她拿什么和四季规律抵抗呢。
叶崎先把二老送回家,临到楼下,他突然开口,“叶薇,你搬回家住吧。”
“哈?”叶薇还沉浸在和迟羡共度时光的喜悦中,不满吐槽,“用完就不要了,工具人竟是我自己。”
“你这孩子,怎么好总打扰你哥和你嫂子。”孟瑾不由分说推着叶薇下了车,笑着拍了拍迟羡的手,“羡羡,工作忙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和妈说,别委屈自己。”
转而她看着叶崎叮嘱,“小崎,照顾好羡羡。”
“知道了妈,快上去吧,外面冷。”
车里终于只剩两人。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两人一时都未开口。
迟羡深吸一口气,“叶崎,送我回去收拾东西吧。”
他没说话,只默默开走了车。
默默跟在她身后进门。
默默看她收拾东西。
叶崎站在客厅,看她的身影在视线里出现又消失,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房子和刚装修完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却好像又都变了。中性偏冷的底调点缀了不少暖色系的摆件,精致,温馨,淡淡的柑橘味道更是让人觉得暖意十足。
他拿起沙发上的太阳花抱枕,突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孟瑾说的有人气的样子。
东西并不多,迟羡很快就收拾完了。
她并没有带走置办的家居,一来放不下,二来她确实认为很贴合房间的装修风格。
就算是,感谢他连月的帮助和照顾。
行李箱的滚轮与地板碰撞,发出刺耳的轰隆声。迟羡在门口停下,背对着他,“玉坠和银行卡我放在卧室的桌上了。”
“叶崎,谢谢。”
回到那晚,她仍感谢他什么都没过问就能同意。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天色早已暗沉,卧室的灯光只照亮了她半边身子,随着她向门口走近,最后完全陷入黑暗,连半边都已消失不见。
“咔嚓——”
“砰——”
迟羡刚按下把手,叶崎便带上了门。
近乎同时。
狭窄逼仄的玄关处,他急促的呼吸声愈发清晰,毫无遮掩涌入她的世界。
漆黑的瞳眸如深渊巨澜,仿佛只要对视就无法逃脱。
但迟羡此时冷静到无以愈加,“叶崎,我们五年的合约……”
她的话倏然被截断,猛烈的气息汩进她的齿间,抛却温柔的,侵略攻击的,毫不掩饰的欲望全然爆发,拼命摄取她处在涣散边缘的理智。
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迟羡感觉身子在渐渐发软,无力,不受控制跌进他怀里,手里的行李箱轰然倒在一边,却丝毫没有中止他的行为。他单手抵在她脑后,气息愈加浓重。
她快要无法呼吸。
物理意义上的。
就在理智即将溃散之时,迟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叶崎,我们不要再见了。”
第28章 有期限28
“I know the way it ends before it's even begun
I am the only one at the finish line
I took a trip out to the frozen lake
And you felt so far away
But I could feel it washing over me
There's no escaping the harsh light of day
……”(《Fireworks》)
诡谲的暗色光线缓缓渗进低磁迷醉的歌声里, 随酒波无规律晃动,让人轻易随之沉迷。Meet似乎很擅长营造恰好好处的氛围,单是置身其中, 就有种能任情绪自由发散的感觉。
叶崎盯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酒迟迟没有入口。Multicolored rose,五彩玫瑰, 他清晰记得那晚遇到她时,她手里就是这杯夺目的酒。
太清楚,根本抹不掉。
偶遇的确是偶遇。
那日盛桉不知哪根线搭错了非要喊他喝酒,结果他到了盛桉还堵在路上。叶崎很少来酒吧,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蓦然发现斜对角那抹引人注目的身影。
是的, 尽管她裹在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宽大卫衣里, 全副武装, 他还是认出了她。
或许是记忆深处没有变过的脸, 又或是叶薇房间里摆满的杂志卡片海报, 又或许是,有意无意的搜索关注。
起初他只想知道那个雪夜里哭泣的小姑娘过得还好吗, 谁知竟一发不可收拾沉了进去。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对他说, 结婚吗?
胸中雷霆,他的慌乱并不比她少半分。
好像一场梦,一场醉到情深意迷的梦。
“嗨哥们, 今天怎么有兴致喊我出来喝酒了?”盛桉从身后揽过他的肩膀, 瞥见他手里的酒,来回看了好几眼, “啧,你这点的啥啊, 花花绿绿的。”
他在安宇辰眼前打了个响指,“辰,老样子,两杯。”
叶崎什么也没说,猛喝了一口。酒并不浓烈,回味有醇厚的柑橘清甜,还带着不知名的苦。
柑橘,她在他心里的专属味道。
盛桉把他手里的酒杯推远,换了新的,“别喝这五颜六色的玩意了,又不是小孩,真男人还是得喝Negroni。”
“哥你这就不对了。”安宇辰凑了上来,“这杯可是……”
盛桉可没什么耐心,“是啥,别卖关子。”
“这,不好说,反正挺好喝的,我送哥一杯尝尝。”
是迟羡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