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单位练功时, 舒云念还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理智告诉大脑,得背《白蛇》弹词了。
大脑接受指令:好,背!
七里山塘景物新, 秋高气爽净无尘……
下一秒又就变成——
昨晚那个梦里,傅司衍长鱼尾的样子还挺仙?
早上那碗面他吃了吗?如果吃了的话, 他觉得味道怎么样?
思绪正混乱, 肩头忽的被拍了下。
舒云念怔怔抬起眼, 就见行政部的王姐一手拿笔一手拿着写字板, 正挑眉看她,“小舒你在想什么呢, 这么入迷?”
“没什么, 在背词呢。”舒云念轻笑:“王姐,你找我什么事吗?”
王姐道:“这不是下月初的团建,初步订了两条路线, 一条是去渝城吃火锅, 一条是去瓷都观光,都是三天两晚,领导让大家投票, 哪个票数多就去哪条。”
这大半个月来接二连三的事, 舒云念愣了一秒,才记起团建这回事。
“小舒,团建一共也就三天, 你应该能去吧?”
王姐温和看向舒云念,轻叹口气:“你妈妈的情况我也听说了, 这都在监护室这么久了……唉, 我是想说,家人生病是要记挂, 但你也不能整个生活都围着病人转,该放松的时候也得放松一下,别把自己的身体给压垮了。要我说,如果最后选了瓷都,离苏城不算太远,还是可以去一去的。”
舒云念也知道王姐的好意。
从妈妈出车祸那天算起,她已经在ICU躺了近一个月。最初的焦心如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也成了麻木的平静。
现在除了等待奇迹发生,她什么也做不了。
“王姐,那我投瓷都一票。”舒云念勉强扯出一抹笑:“瓷都的话,我应该能去。渝城的话我就不去了,那边天气热,吃的也辣,我肠胃怕不习惯。”
“行。”王姐在写字板上唰唰记下:“明天投票结果出来,我就发工作群里。”
舒云念颔首:“辛苦你了。”
“嗐,说这些干嘛,都是工作。”王姐摆摆手:“不打扰你练功了,我去问下一个。”
王姐这边离开,舒云念拿起弹词本,继续背词。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舒云念忽又想起傅司衍,不知道他中饭怎么解决?
拿起手机,那个枯叶头像始终没回消息。
她正斟酌着要不要再发条消息,便见林文轩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云念,我可以坐吗?”
“林师兄。”舒云念微怔,收起手机:“可以的。”
林文轩在她对面坐下,扫过她的餐盘:“吃这么少,下午演出不会饿吗?”
舒云念:“还好,我一顿吃不了太多,包里放了点小零食,饿了就吃。”
林文轩轻轻哦了声,又聊到团建的事:“你选得哪条线路?”
舒云念如实说了。
林文轩听到她选的瓷都,点点头:“我去那边演出过,那边有家炒米粉味道不错。”
舒云念没去过,也没吃过,只客气笑了笑:“如果这次能去,正好尝尝。”
林文轩笑道:“好,到时候我请你。”
接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直到一顿饭吃完,舒云念才端着餐饭和他分开,回去准备下午的演出。
-
结束一天的工作,夜色渐暗。
从医院回去的地铁上,舒云念看着那个迟迟没有回复的枯叶头像,柳眉轻皱。
难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吧。
遇事不决,她点开宋滢的头像。
云卷云舒:「[叹气]」
大概才忙完一篇论文,宋滢还比较空闲,很快就回复消息。
小宋同学:「猫猫疑惑.jpg」
小宋同学:「咋啦?」
云卷云舒:「我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小宋同学:「竖起八卦的小耳朵.jpg」
舒云念把昨晚的事言简意赅说了,又发了个托腮叹气的表情包。
云卷云舒:「他一整天没回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云卷云舒:「待会儿回去还得和他独处,想想都尴尬。」
小宋同学:「你有什么错,是那狗男人心胸太狭隘。」
小宋同学:「他不理你,你也别理他好了,男人不能惯着的。」
云卷云舒:「啊?我也不理他?」
小宋同学:「换我我就不理,反正摔了疼的也不是我。」
云卷云舒:「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真看到有人在面前摔倒,很难袖手旁观的吧。」
小宋同学:「唉,你就是心太软了,难怪被欺负。摊手.jpg」
接下来宋滢恨铁不成钢地在微信里教育了舒云念一大堆,大意是不能惯着男人的臭脾气。
舒云念听完,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他爱答不理,那她回去也避开他好了。
没想到回到御湖华府,推开门,客厅的灯光亮着。
身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看书,听到脚步声,缓缓朝玄关看去:“回来了。”
舒云念站在原地,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
而且,他这是特地留着灯,等她下班?
“嗯,我回来了……”
舒云念压下心底的诧异,一脸淡然走过去:“你怎么没在书房看书?”
傅司衍将书合上,“书房待久了闷,来客厅透透气。”
“这样。”舒云念把包放下,本想在沙发坐着,忽又想到如果坐下了,是不是要和他尬聊了?
脚步停住,她干巴巴道:“我去倒水,你要喝么?”
傅司衍淡淡看了她一眼:“好。”
舒云念转过身,经过餐桌时,发现桌上没有面碗,眼波微动。
见傅司衍并未往她这边看,她忙去洗碗池瞟了眼,并没有空碗。
他是直接连面带碗吃了?还是连面带碗一起丢了?
揣着疑惑,她端着两杯水回到客厅,递给傅司衍时,装作无意地问:“傅先生,早上的面你吃了吗?”
傅司衍接过水杯:“吃了。”
稍顿,“味道不错。”
舒云念眼睫轻动了动。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座大冰山不但会主动搭话,还会夸人了。
“我还怕你吃不惯,你觉得不错就行。”
她端着水杯在一旁坐下,浅啜两口,又觑着男人清俊的侧颜:“我刚才在厨房没看到面碗?”
厨房洗碗台的台面做得很深,舒云念目测了一下,他坐着轮椅想洗碗,有点难度。
“上午家庭医生来过,他顺便洗了。”傅司衍淡淡道。
“家庭医生?”舒云念微诧:“是哪里不舒服吗?”
问是这样问,视线却是下意识看向男人黑色长裤下的双腿。
傅司衍搭在书册上的长指微动,嗓音沉静:“定期探访而已。”
舒云念稍稍松口气:“那就好。”
她还以为是他昨晚摔伤了。
半杯水喝完,两人坐在客厅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舒云念并不擅长找话题,见气氛尬了,握着玻璃杯地手悄悄握紧。
刚想找个借口回房间,轮椅上的男人先开口:“我要洗澡了。”
总算有事可做,舒云念忙放下玻璃杯:“好,我推你过去。”
她将傅司衍推到主卧,又取了换洗衣物叠放在浴室篮边。
很快,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想到昨晚的情况,舒云念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
像之前一样,在傅司衍洗完澡出门前,她先一步离开。
“傅先生,你早点休息。”
轻软的女声消失在门外,随后是一下很轻的关门声。
傅司衍转着轮椅出了浴室,视线触及床头柜上那盛满水的玻璃杯,沾染些许水雾的黑色眼睫轻动,旋即蝶翼般垂下,遮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晦色。
-
翌日清晨,闹钟响起,舒云念又起了个大早。
她想着昨天做了青菜肉丝面,今天就做个西红柿鸡蛋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