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疑舟注意到她表情的异常,询问道:“工作上又有突发状况?”
殷酥酥摇摇头,迅速组织语言敲下几行字,回复给对方,而后便将手机收回包里。随口笑说:“是公司里的大花前辈,忽然说要送我礼物,我已经婉拒了。”
费疑舟:“什么理由送你礼物?”
殷酥酥卡壳了下,不愿向他提起自己生日将至的事,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费疑舟:“因为下个月一号是你的生日?”
殷酥酥:“……”
殷酥酥着实是又被他惊到了,瞪大眼:“你怎么连我生日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费疑舟侧目,淡淡看她一眼,“你的基本资料网上一搜一大堆。”
“……”殷酥酥被噎了两秒,还是觉得怪怪的,又接着说:“你看过就记住了?”
费疑舟语调从容而慵懒,四两拨三斤,“9月1号的生日,和全国的小学生开学报道同一天,这个日子,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殷酥酥囧。
确实。
她小时候最讨厌过生日,就是因为生日当天就要回学校报道。人家其他小姑娘生日前夕,又是试穿漂亮小裙子又是试穿漂亮小皮鞋,她最悲催,六岁到十八岁的所有生日前夕,她都在通宵达旦地补作业。
这些关于她生日的事,殷酥酥都只是在心中想想,没有说给费疑舟听。
因为再跟他多聊自己的生日,难免有暗示讨要礼物之嫌。
她想了想协议上的那些天价条款,又摸了摸刚刚收入囊中的放在红包里的两张巨额银行卡,发自内心地觉得:
金主爸爸给得实在太多了。
再问他要生日礼物,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于是很快又清了清嗓子,自认为非常有技巧而不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拍下的那套佛像,真的就这样捐给博物院?”
费疑舟语气很随意:“对。”
殷酥酥止不住地愕然:“那么贵的东西,说捐就捐?”
费疑舟目光落在她脸蛋上,口吻仍旧很随意:“你不是说,如果你得到了那件金弥勒佛像,也会无偿上交么。”
殷酥酥默了默,纠结了会儿,自己是硬着头皮装到底,还是跟他说心里话。
须臾,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非常诚实地道:“那是因为那樽金弥勒佛像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也一分钱没有花。这就好比,你如果问我要十亿,我会非常爽块地说‘好呀等我有了一定给你’,可是如果你问我要十万,我就舍不得了。因为我没有十亿,但我真的有十万。”
费疑舟耐着性子听她举例,觉得挺有意思,不禁很低地笑出声。半晌方道:“我爷爷、我父亲、包括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如果在国外遇上中国文物拍卖,都会尽力拍下送回国,捐给国家。”
殷酥酥有点无法理解,脱口而出:“那些都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几亿几十亿的东西,花这么多钱再捐掉,你们一点都不心痛吗?”
费疑舟摇头,淡然而平静地道:“我们费氏有一条家训,是从我曾祖父一代传下来的。”
殷酥酥眼睛眨巴一下:“什么家训?”
费疑舟回答: “有生之年,尽己所能,守一方安宁,兴一方水土,护一方百姓。”
“……”殷酥酥怔住了,迟迟说不出话。
费疑舟清冷深邃的眸注视着她,继续道:“从小爷爷就教育我,先国而后家,家国大义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拍下文物再无偿捐赠,这些都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有能力做的事,为什么不做?”
傍晚清风拂过古色古香的画廊,殷酥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以一种尊敬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人。
不是恭维。不含谄媚。不是小老百姓对名门望族的仰望,而是纯粹的,一个有家国情怀人的对另一个有家国情怀的人的尊敬。
殷酥酥由衷说道:“费疑舟先生,这一声‘先生’,您确实当之无愧。”
费疑舟勾起嘴角,“你过誉了。”
两人继续沿着画廊前行。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自两人身后传来,步伐微急而又不失稳重。
殷酥酥转回头。是何建勤。
只见这位心腹解语花手上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径直走到自家老板身前,恭恭敬敬递过去,说道:“先生,您吩咐我买的车正好有现货,车商那边刚把钥匙送来。”
直到这时殷酥酥才看清楚,何助理手上拿着的,是一把车钥。
帕加尼,顶级跑车。
费疑舟接过钥匙。
何建勤朝殷酥酥含笑点了点头,算打招呼,接着便转身离去。
殷酥酥探出脑袋,盯着费疑舟手上的车钥匙一个劲看,忍不住半带揶揄地发出感叹,夸张道:“费总您又买车啦。帕加尼,嗯,很不错,颜值高够拉风并且性能绝佳,符合您高贵的身份和不走寻常路的个人定位。”
她这张嘴,也不知是过去点头哈腰形成了习惯,还是天生就抹了蜜,溜起须拍起马来简直是流畅自若,所有言辞蹦出口,连个磕巴都不带打一下。
费疑舟沉默了大约三秒钟,才很有礼貌地点点头,云淡风轻回答:“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点钱。谢谢你的吹捧,很真诚。”
殷酥酥:“。”
殷酥酥听出他在笑自己拍马屁,囧了,连忙又随便问了个问题遮掩自己的尴尬,“这回选的什么颜色?”
“白色。”费疑舟说,“和你现在的那辆一个色。”
“哦。”她点点头。
下一瞬,把殷酥酥头都吓掉的事情再度发生。
“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白色,所以是照着你现在那辆给你挑的。”费疑舟直接把车钥匙递给她,“送你。”
殷酥酥:“……?”
殷酥酥差点傻掉,木呆呆地问:“你、你说什么?送我?”
费疑舟漫不经心地回答:“嗯。”
殷酥酥瞠目结舌:“为什么送我车?”还是这么高端回头率百分之三百的超级豪跑?
“那辆CLA内部空间有限,确实不方便我开。”费疑舟平和地直视着她,懒漫道,“换这辆,一是作为生日礼物,二是今后我就能顺理成章地给你当司机,与你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能更多,更有利于你我培养感情。”
殷酥酥:“……”
还能这样?
第35章 Chapter 35
*
太子爷这番话, 说得是风轻云淡毫无波澜。可听在殷酥酥的耳朵里,只教她觉得惊悚,难以理喻。
增加更多的独处时间, 培养感情?
殷酥酥望着费疑舟如玉的脸庞, 白皙面容流露出一丝茫然。暗道:望族的贵公子做事就是讲究,假结婚原来也是需要培养感情的。
须臾的呆滞过后,殷酥酥回过神。她视线下移,由费疑舟的脸转向他手里那把车钥匙,继而摇头摆手, 义正言辞而又有理有据地道:“如果您送这辆车是为了方便我,那么不需要,我很喜欢我自己的CLA。如果您是为了方便自己,那更不需要, 我何德何能让您给我当司机。”
费疑舟听后, 微微一挑眉, 懒漫自若地回她:“做丈夫的替妻子开车, 不是天经地义么。”
他说话的语气如此自然平和, 字里行间熟络而亲昵, 几乎给了殷酥酥一种错觉, 仿佛他们不是因为一纸协议在做戏, 而是真的相恋数年结为夫妻,彼此情深意浓。
胸口像化开了一块熔岩巧克力, 甜蜜浓稠的酱流出来,炙得她心尖莫名发烫。
殷酥酥的脸倏忽一红,像饮酒太多后的微醺颜色, 媚态万千。
突然不好意思看他,她低下头, 别过脸瞧别处,若无其事地回答:“随你怎么说,总之这辆车我不会要。”
费疑舟瞧着她,眼神有几分耐人寻味:“殷小姐列在协议里的那些东西,可样样都比这辆车价值高。”
殷酥酥闻言被呛了下。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瞬间就听出他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肯定是想说:那份协议她洋洋洒洒列了几百条,除开与她工作有关的各类商务资源外,光是豪宅她就问他要了十来栋。
列那堆协议的时候脸皮那么厚,怎么这会儿脸皮又忽然变薄,一辆车都不肯收?
殷酥酥以为他在讥讽自己装模作样,心头忽然有点气,下巴高高一扬,回道:“费先生,我虽然只是一个演员,比不得你名门之后出身高贵,但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还是有。那份协议相当于咱们这笔买卖的成交价,我跟你都签字落了款,意味着我们双方都认可这个价格,不会再有变化。我陪你演戏,你付我酬劳,各取所需。这辆车不在协议之内,纯粹是你超纲支付,我当然不会要。
费疑舟站姿随着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在听见“超纲支付”这个词以后,终于敛眸垂首捏眉心,没忍住,忽地弯了弯唇。
殷酥酥被他笑懵了,秀气的双眉用力拧成一个结,不甚理解道:“你又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对比她的愤愤然,边儿上的太子爷却像是心情颇佳的模样。
他捏着车钥匙,先是弯唇再是浅笑出声,而后那笑声变越来越大,笑得整个人都靠在了旁边的画廊玄柱上,甚至连那幅宽阔挺刮的肩都开始隐隐抽动。
“……”殷酥酥无语了,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干了什么好事,能让向来八风不动喜怒不形于色的费家大公子这样开怀大笑。
傍晚的秋风穿廊无痕。
费疑舟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声,重新撩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姑娘。
“超纲支付?”他盯着她,清浅的眸残留着丝丝笑意,较往日而言,少几分清冷凛冽,更多了丝难得的少年气。复又挑了挑眉问:“恕我才疏学浅,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这个词,还请殷小姐赐教。”
话音落地,殷酥酥雪白的脸蛋霎时憋得通红。
“超纲支付”这个词是她刚才胡乱现编瞎造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哪里有胆子有脸赐教他。
结结巴巴好几秒,殷酥酥双颊的温度越来越高,在把自己蒸熟之前,终于支吾着挤出几个字来:“反正意思就是说,你支付的报酬超出了原本谈好的价格,给得太多了!”
看着姑娘窘迫又倔强的模样,费疑舟目光瞬也不离,直勾勾的,仍是想发笑。
他淡淡地问:“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么。”
殷酥酥呆住,压根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脸迷茫:“什么可爱多?”
“我的意思是。”费疑舟迈着步子往她走近过来,又在与她相隔半步远的距离时停住,躬身低头,略微贴近她小巧红艳的耳垂,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语道:“殷酥酥,你别总是这么可爱。”
男人忽然靠近,独属于他的清冷暗香霎时间萦绕在殷酥酥鼻尖,钻进她的鼻腔,弥漫至她肺腑,熏得她脑子有点蒙。
心里一紧张,大脑一缺氧,肢体动作也就失了统筹,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殷酥酥窘促极了,慌慌张张往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不甚自在地抬手捋了捋头发,转移话题:”奇怪,你们家怎么这么晚都还没有开饭?“
可费大公子是何许人也,未达目的,怎肯罢休。
见她往后逃离,他既不强迫也不阻拦,只是迈着长腿闲庭信步般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