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该轮到她来做父亲的大树,轮到她来保护父亲了。
突然感觉到肩上责任重大,盛如馨似乎在一夜间成熟起来。不再抗拒去面对她的责任,能够真正心甘情愿地去承担起来。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在海城和芬兰之间来回跑了三趟。一边照料父亲,一边还要处理集团事务,连在飞机上都要审合同,看方案,拿意见。
随着业务渐渐上手,盛如馨也一天天熟练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承担起一名领导者的重担。可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令她措手不及。
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将盛老爷子脑梗塞送医院抢救的消息透漏出去。然后有人在网上肆意煽风点火,制造舆论,营造出一种盛老爷子马上就要不行了,盛林集团后继无人,怕是要完的节奏。
这个风头一出,盛林的公关团队立马出动,各种辟谣和删帖,结果却起了反作用。
越捂着藏着,别人反而越以为是真的。
一时间,网上网下到处都是盛林集团的负面新闻。
其他房地产和风投公司也跟着浑水摸鱼,各种编排和污蔑。什么房产质量差、偷工减料、拖欠农民工工资之类的,几乎将盛林集团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好名声全都消耗尽了。
很多刚买了盛林旗下房产的业主纷纷要求退房;还有干分包的单位急着索要工程款,生怕盛林集团突然垮了,拿不出钱来给他们结算。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盛林集团的股票连日跌停,眼看就要收不住了。
盛如馨听着董助的汇报,清秀的娥眉越蹙越深,面上却还要努力保持淡定,丝毫不敢表现出慌乱的情绪。
这种紧要关头,如果连她这个董事长都慌了,下面的人恐怕就要开始打算辞职跑路了。
“盛董,下午又有一批业主来预约退房,可是西府嘉园那边也到了付款节点。”董助在视频电话里小心翼翼道,“徐总监说,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不多了,恐怕撑不了几天。”
盛如馨绷着脸,努力用平稳的语气道:“先把工程款付了,工地上的活不能停。业主那边让销售总监伺候好了,能拖先拖着。其他等我回去再说。”
挂了视频电话,她又去病房看父亲。老爷子正在安睡着,这几天恢复得还不错,面色看上去红润了许多。
从病房出来,林伯一脸发愁道:“大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爷子,想想办法?”
盛如馨当然也想让父亲来主持大局,可是又怕这个消息太突然。万一父亲一着急一激动,又厥过去了可怎么办?
她不敢拿父亲的性命冒险,只好先瞒着。
这次的事,明摆着是有人借着父亲生病的事,在后面推波助澜,不然局面不至于变得这么糟糕。
就算让父亲来处理,只怕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靠着盛林集团深厚的血皮来硬抗。
能抗过去,就安全;如果抗不过去,只怕就凉了。
叮嘱林伯千万不要告诉父亲,也不要让父亲上网看新闻,盛如馨决定自己去处理危机。实在熬不住了,再想别的办法。
连夜坐飞机赶回海城,外面天色阴沉沉的,时而雷鸣电闪,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盛林集团董事长盛允山疑似身患绝症,已赴国外就医,据悉日前已抢救多次,情况不容乐观……”
“西府嘉园楼盘认筹现场冷冷清清,已经认筹的业主,纷纷要求退款……”
“盛林地产股票连日跌停,短短几日,市值预计蒸发二十个亿……”
……
人来人往的机场航站楼大厅,偌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海城当地新闻。
有不少候机的旅客盯着大屏幕,议论纷纷:
“啥情况?西府嘉园那楼盘之前不是炒的挺火吗?我们领导还想托人要个好楼层呢。”
“你没听说吗,盛林集团董事长心脏病发,直接进了ICU,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这么严重?难怪股票跌这么厉害!盛允山要是有个万一,盛林集团岂不垮了?”
“所以说啊,盛林集团要是真垮了,他们开发的楼盘会不会卷款跑路,谁敢保证?那西府嘉园炒的再火也没用,开发商不靠谱,谁还敢买?”
“唉……盛老爷子也算是我们海城的儒商了。他们盛林地产开发的楼盘一直都很不错,还建了不少希望小学,搞了不少慈善。可惜这老爷子日薄西山,后继无人……”
“是啊,盛家只有一个女儿,听说四六不懂。他要有个什么闪失,剩下一个姑娘,哪里能保得住盛家的产业?”
“盛家那个上门女婿呢,已经离婚了?”
“那还能不离?上次爆出那个热搜,背着盛家千金在外面包养情人,盛家还能留他才怪!”
“正尚地产还有日泰置业两家虎视眈眈,跟盛林竞争了这么多年,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盛家这下怕是有大麻烦了!”
……
围观的旅客们看着热闹,津津乐道地说着八卦。
距离他们不远处,盛如馨一袭黑裙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大屏幕。
“小姐,车来了。”保镖跟在她身后,一手拖着行李箱,悄声提醒。
盛如馨收回目光,转身向门厅外面走去。
恍然坐进车里,没人能看到她墨镜遮挡下的表情,其实心神难安。
随着突兀的一道闪电划过,车窗外的天空中闷雷滚滚,转瞬间豆大的雨点便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秋天的海城湿漉漉的,隔三差五便下起雨。
银黑色林肯划开雨幕,一路飞驰,最后平缓地驶进盛林集团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细高跟鞋踩在涂着防火地坪漆的地面上,发出咯噔咯噔的清脆响声,盛如馨快步走进电梯。
到了顶层,董秘和董助早已等在那里,代理总裁-地产公司总经理刘军山也在。
“盛董。”刘军山和她打了个招呼,急声道,“西府嘉园楼盘前期投入十分巨大,公司里的大部分流动资金都压到这个项目上了。银行那边还有上亿的贷款催着要还,原本想靠认筹回笼资金,没想到变成这样。”
他忧心忡忡道:“现在很多已经认筹的业主吵着闹着要退款,其它楼盘也受到牵连,根本卖不动。西府嘉园整个项目快要运转不下去了……盛董,您说这可怎么办?”
两手撑在桌面上,盛如馨沉着面色想了一会儿,淡淡道:“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把工地上那些总包和分包单位稳住了,千万别让他们闹事。”
刘军山也知道干系重大,万一再闹出农民工讨薪上访,那就麻烦了。
顾不上多说,他连忙急匆匆地去忙了。
让董秘和董助也出去,盛如馨一个人站在宽大又豪华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着巨大的钢化玻璃幕墙外,在滂沱雨幕中沉默的城市,心里憋得喘不过气来。
南蕾和宋卿都安慰过她,想要帮她一把。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已经不是她们能帮得了的。
这个时候,已经申请不下来银行贷款,银行不催着他们还贷就已经很好了。
盛如馨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私人资金,还不到两个亿。
不过还有很多珠宝首饰,以及在她名下的房产店铺之类的。如果变卖一下,应该还能有不少钱。
可是真要去变卖那些家产,一旦传出去,盛林集团在外人眼里恐怕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盛如馨将她的私人资金转交给财务总监,让他先拿去走账。
后面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
巨大的压力下,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转了。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么多麻烦,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将盛林集团这座承载着几万个人的大机器运转起来?
正在发蒙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盛如馨有种预感,是孔西宸。
果然。
“心心,要帮忙吗?”孔西宸假惺惺道,“我听说你们集团的资金周转不动了,要不要我把……”
不等他说完,盛如馨就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她能想象到,一旦接受了孔家的援助,拿了孔家的钱,那她就和孔西宸再也扯不开关系了。
孔西宸一定会拿还钱做威胁,逼迫她嫁给他。
可她宁愿破产去跳楼,也不愿嫁给一个人渣。
身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董助悄悄推开门:“盛董?”
盛如馨站在那里没动,声音有些疲惫:“进来吧。”
“盛董……”董助走到她旁边,面色犹豫着,轻声道,“您要不要问一下郁总?看看郁总有没有什么办法?”
盛如馨转头看着他,目光冷冷的,像在看一名叛徒。
董助神情一凛,再不敢多言,转身灰溜溜地出去了。
转头看向窗外,盛如馨目光投向远处,穿过重重雨幕,不知道落向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去找郁凇的话,他会不会帮忙?
毕竟当初他离开盛林,是被逼走的。
现在盛林陷入困境,他是否还愿意伸出援手?
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盛如馨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
只是现在这种局面,他就一定能有办法吗?
没有十几个亿的资金流,没有强大的关系网,没有偷天换日的手段,他能有什么办法来挽救盛林集团这座摇摇欲坠的巨塔?
更何况,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他没必要管她。
父亲的恩情,又不能束缚他一辈子,更何况人心还会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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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公司里加班加点,处理那些解约、退款之类的事项,盛如馨忙得焦头烂额。
夜里回到家,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盛如馨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看着偌大一座别墅,静悄悄的,冷清又寂寥。
还有一丝危险。
孔西宸知道她和郁凇是假结婚,还知道他们分房睡。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父亲去国外疗养、生病急救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能知道这些事的人,肯定就在这个家里。
可是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