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荞回答说已经农转非,大伯又是一阵唏嘘说她命好。
迎面,几个年轻人将自行车骑得飞快,快到车轮飕飕的只见残影,老牛被惊动加快跑了起来,大伯骂道:“几个臭小子长眼了没有,不好好走路。”
季荞看着为首那人眼熟,忙朝那人背影看去,分辨出是她二哥季更生,就大声喊:“二哥,你停下,是我,季荞。”
“呲”的一声长长的刹车声,那人停车,脚支地回头看,好一会儿才惊喜地喊:“季荞,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没有电话可以打,又来不及写信,他们没有通知家里,直接回来的。
离家也近了,季荞拿起行李,拉着凌霁从牛车上跳下来。
季更生调转车头,又骑得飞快,到两人身边满脸惊喜笑意:“回来也不提前说,我好去接你们,这个是妹夫吧,我还没见过呢。”
他上下打量着凌霁,觉得非常满意,庆幸当初父母把季荞送到北城,还不是找了个好对象,比在农村找的对象可强多了。
季荞笑道:“对,这是我对象凌教授。”
季更生的嘴巴笑得合不拢,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嗔怪:“哪有叫自己对象教授的。咱妹夫果然比照片长得还精神,还有文化。”
“二哥你车骑这么快是要去哪儿?”季荞打量了几眼季更生那两个小弟问。
在八十年代的朴实的乡村,这两个人的打扮显得七恶群一五二二气无二八衣整理本文欢迎加入有点非主流,就是流里流气的,看着就是炸毛刺头,包括季更生也一样,在十里八村有名的不务正业。
季更生挠挠脑袋:“听说城里有人打架,我去看看。那些人可狠了,小妹,你要是看到打架的可不要围观,一定要离远点。”
季荞问:“不让我去,那你为啥要去看热闹?”
她这次回来主要就是为了季更生。
季更生说:“有热闹看当然要去,听说他们打起架来不要命。”
季荞说:“你知道打架的是什么人吗,他们是菜刀队的人,不是一般打架斗殴。”
季更生有点意外季荞这么乖巧的人还知道菜刀队,于是说:“既然知道,你就要离他们远点,他们欺男霸女,一般人可惹不起。”
季荞说:“那你还往跟前凑。”
季更生语气满是无奈:“荞荞啊,你看你这一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要教训我,我当然知道不跟他们来往,你不会认为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吧。”
“二哥,我知道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但这些人真得远离,被他们缠上就麻烦了。”季荞说。
见季更生不以为然,季荞环顾四周,他们站的位置路边是一家村办企业,看到墙边几块转头,季荞走过去把砖头捡起来,随手往空中一抛,一掌劈下去,砖头就跟烂西瓜一样,碎成大块小块的渣子。
季更生跟他的小兄弟都惊了。
包括凌霁也是,他知道他媳妇力气大,能把人贩子打得满地找牙,但他不知道季荞会这手。
这还是看起来很柔弱的季荞吗。
劈砖容易,但凌空把砖劈得稀巴烂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小兄弟说话有点磕巴:“更生哥,你妹练过,好像比我们几个厉害。”
季更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啥时候练的?”
季荞笑道:“用的着练吗,天生的,菜刀队的人都是不要命的暴徒,我不会往他们跟前凑,你也不要,你一定答应我。”
季更生震惊未消,半响才说:“好,我答应你。”
他朝两个兄弟摆了摆手,语气极其不耐烦:“走。”
话音未落,俩小兄弟立刻骑车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三人往家的方向走,季更生闷闷开口:“季荞,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菜刀队的人一样是混混小流氓,其实你二哥从来没干过大的坏事,没主动挑衅过别人,我跟他们不一样。”
季荞声音软糯:“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是说你不要被他们缠上,他们这种恶霸组织早晚会被政府铲除,你跟他们有瓜葛被认定成一伙人说不定要被牵连。”
季更生心里这才舒坦一些,说:“好好,我离他们远一些就是了。你刚回来就训斥我,不说这事儿了,说说你们在北城过得咋样。”
“我慢慢跟你们说,我当然过得很好,我对象特别好。”季荞语气轻快。
“比二哥还好?”季更生不服气。
季荞嗔怪:“这醋你都吃。”
到了村里季荞不断跟熟人打招呼,爷奶大伯的,每个人都得叫一遍,凌霁便被人围观了一路。
他们看他衣着得体高档,戴着精致的手表,皮鞋锃亮,便问:“季荞这是你对象啊,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
季荞语气很是骄傲自豪:“我对象是大学教授。”
“啧啧,季荞嫁到大城市,还嫁了个教授。”
他们连大学生都没见过,更别提大学教授,顿时觉得凌霁非常高大上。
“你对象长得可真俊,还这么年轻就是教授!”
“大城市人就是不一样,长得都气派。”
季荞挽着凌霁的手臂,一点都不谦虚,声音甜蜜:“他长得确实挺精神。”
凌霁觉得媳妇特别可爱,她明明在炫耀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反感,小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凌霁并不太适应农村叔婶姑伯的热情,但他不得不营业,好在季荞伶牙俐齿,他省了好多话。
三人加快脚步,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
季荞家房子大,还是早年他们从北城回老家时盖的,用的是季远安当兵还有上班攒下的钱。
他们家有五间正房,还有东厢房,西边还有猪圈跟鸡窝,院墙四周都种了爬墙的丝瓜、葫芦、西葫芦之类的,院子里有黄瓜、豆角,家禽家畜的哼叫声此起彼伏,小院一派田园风光。
“咱哥嫂还有爸妈都在果园里薅草,我去叫他们回来,妹夫你们先歇会儿,季荞你给妹夫倒点水喝。”季更生说。
“行,你去吧。”季荞说。
她钻进黄瓜架,摘了两根黄瓜,洗干净递给凌霁一根,说:“你尝尝,自己家种的旱黄瓜,黄瓜味道很浓。”
凌霁从她头上摘下一朵毛茸茸的黄瓜花,又接过黄瓜咬了一口,很配合地说好吃。
没一会儿,四人全回到家里来,连撒到外面自己玩的小侄女囡囡都被叫了回来。
陈秀英大步朝自己闺女奔过来,一把抱住她说:“闺女啊,你说你们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啥准备都没有。”
季荞笑着说:“我们临时想回来,没来得及写信。”
他们还都没看过凌霁,只看过季荞寄回来的照片,见到真人对他满意得不得了,女婿人长得高大精神,是知识分子,跟他们闺女是看着特别般配。
季远安不善言辞,连忙从屋里拿出来凳子让女婿坐。
大哥季自力在陈秀英的指挥下从鸡窝里抓鸡准备晚上吃。
大嫂李月娥洗了一盆从果园里摘来的苹果,绿苹果带着一股清新的果香,又脆又甜。
季荞把带回的礼物拿给陈秀英,又把衣服给了小侄女,还给她拿了些糖果,她把小丫头抱起来问:“囡囡可真沉了不少,大姑快抱不动了,想姑姑了没有?”
“想。”囡囡甜甜地说。
陈秀英说:“她怎么不想你呢,小丫头以为你过几天就回来,有段时间总跟大黄一块儿去碾盘那儿等你。”
大黄是家里养的狗,正在季荞身边摇晃着尾巴转来转去。
把漂亮的裙子给囡囡换上,陈秀英一再叮嘱她千万不要弄脏了,又跟季荞说:“以后回来别带这么多东西,你们人回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妈,这些全都是我婆婆给准备的东西。”季荞说。
“你咋麻烦你婆婆呢,你看这么多东西,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把咱们家的花生核桃多带点。下次再回来可别让你婆婆给准备东西了。”陈秀英说。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七大姑八大姨,主要是父母哥嫂应付他们,他们聊的都是农转非啊,吃供应粮啊之类的话题,他们对季荞嫁到大城市,农转非特别羡慕。
他们还对凌霁非常感兴趣,问他家里有啥人,都是干啥的,几乎问了个底朝天。
听说他爸是厂长,又啧啧个不停,说:“咱们连上班的地方都没有,人家爸是厂长。”
最后他们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季荞对象,还有婆家都特别高大上。
季荞嫁入高门大户,让他们羡慕得不得了。
父母兄嫂不想让邻居围观太久,就引着这群人出大门聊。
等这波邻居走后,大门口又有人叫她:“季荞,听说你回来了。”
季荞认识来人,她的高中同学,俩人不算太熟,点头之交。
她招呼对方:“来娣,进来吧。”
来娣一眼就看到马扎上坐着的凌霁,眼里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艳。
毕竟凌霁身材高大相貌出众非常有存在感,谁来都能先看到他。
来娣心说他们农村姑娘往城里嫁一般找不了太好的人家,没想到季荞对象条件这么好。
寒暄几句,来娣说:“季荞,你还记得之前花婶给你说媒,咱们乡首富,要给你一万块钱彩礼那户人家?”
季荞当然记得,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媒人便一窝蜂地来家里说亲,开始父母特别高兴,但后来他们发现不对劲,他们家季荞是十里八村一枝花,可是媒人给提的全是歪瓜裂枣,就是这些歪瓜裂枣推动着他们带着季荞去了北城。
乡首富之子堪称极品中的极品。
“记得啊?咋了?”季荞问。
凌霁见不需要他营业,本来想进屋,听到之前给季荞说过媒,重新又坐回马扎上。
来娣兴奋地说:“我嫁过去了啊,我现在是首富家的儿媳妇,你爸妈当时把媒人骂了出去,其实人家是福窝窝。”
看她那兴奋的模样,季荞有点懵,说:“李家庄开砖瓦厂的那家吗,那家儿子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吗?”
首富家儿子是真的傻,她妈肚子里揣着他时经常酗酒,他生下来就傻。可这户人家仗着手里有钱,想要找读过书又长得漂亮的姑娘去他们家改善基因,竟恬不知耻地托媒人到季家提亲,并把上过高中又是村花的季荞列为首选。可就算给一万块钱彩礼还有家里翻盖房子还有别的好处,可季荞父母也不乐意卖女儿。
季荞说得直白,可来娣一点都不恼,兴致勃勃地说:“我对象就是反应慢了点,什么都听我的,婆家给了一万块钱彩礼,我俩弟弟都去砖瓦厂上班,等我怀上还要给我们家盖五间大瓦房。当时还是我爸妈去找的媒人,抓住了这个好机会,我们家现在是万元户。”
居然还是自荐枕席。
季荞想起那个十里八村有名的二十多岁还总挂着鼻涕泡的小子,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要不,一万块钱跟五间大瓦房还有上班机会都该是你家的,你二哥也能找到好对象。”来娣兴致勃勃地说,“不过你也还好啦,嫁到城里吃供应粮。不过你不能帮家里改善生活,你家房子还是这么旧,还是没钱。”
季荞:“……”
合着是来跟她显摆的。
槽多无口。
好吧,毕竟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
不过,她还挺感兴趣,问:“你对象知道生娃不?”
来娣很是得意,手扶着腰说:“咋不知道呢,他就懂那事儿,整天拉着我干那事儿,我都起不来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