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群人想到实验室来看看她的工作进展。
“季荞,我们想来学习一下你的作品。”
实验室里就她一个人,别人也没获批用实验室, 她关着门, 有资格不让任何人进来。
“没忙完呢,实验室里乱, 你们先别进来。”季荞拒绝。
学生们议论纷纷。
“我看季荞这个作品估计不太像,你看她眼底发青,黑眼圈都出来了, 花的时间长不说,压力还大。”
“对, 原先季荞长得多好看啊,现在看着她整个人都憔悴了。”
“我们学的都是理论,直接让我们复制太难了, 更何况季荞才入学。”
“我都有点同情她了, 她每天都焦头烂额的。”
如果同学能拿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那他们肯定会羡慕嫉妒,哪有看人失败轻松惬意。
今天是周六, 晚上依旧是凌霁等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回家, 凌霁有心问她进展, 但她不提,凌霁不想给她压力, 也就没主动提。
等小两口回家,看到全家人居然都在客厅,要是平时早就忙各自的事情,有的已经睡着了。
客厅里气氛格外压抑,凌志国脸阴沉沉的,没人说话,季荞在各人脸上看了一圈,就知道凌跃进在跟他老爹对峙。
凌霁知道季荞爱凑热闹,但这些天她实在太忙,不想让她参与,攥住她的手腕说:“季荞累了,我们先上楼。”
季荞站定:“我不累,真的,一点都不累。”
凌霁看着她那八卦的神情,妥协,说:“好吧。”
他把季荞的斜挎包摘下放桌子上,拉开椅子,两人一块坐下。
凌跃进见所有人都到齐,更来劲了,跟凌志国对抗说:“都说我二哥是老古板,其实我二哥是随了你啊,爸,这都啥年代了,你不能顽固不化,思想必须与时俱进,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工厂的生产效益为啥越来越差,都是爸你没有跟上时代。”
后面几句话把凌志国噎得够呛,现在和平时期,除了中越边境的战事,国内国际局势稳定,罐头、压缩饼干等物资需求量减少,军工厂一直有军改民传闻,军工厂一直按照上级发布的生产任务进行生产,如果把军改民的责任归到他头上,他是不乐意的。
凌跃进聪明不用在正道上,当然知道怎么说能让他爸生气,从而转移矛盾。
凌霁慢斯条理开口:“爸,凌跃进又犯啥事儿了,想开歌舞厅?”
宋义兰生怕凌志国气出个三长两短来,说:“老二你管管你弟,就是他要跟人合伙盘下歌舞厅的事儿,你爸说他胡闹,他这反过来说你爸工厂的事儿。”
老两口根本就管不了凌跃进这小子。
凌霁说:“好好的你开什么歌舞厅,那是正经人干的事!”
凌跃进铁嘴钢牙地反驳:“二哥要说跟不上时代,咱爸第一,你第二,歌舞厅怎么了,那是最挣钱的买卖,时髦,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
凌霁嗤笑:“跟你来往那些小年轻有靠谱的?开歌舞厅你就别想了,有了聚众干坏事的场所,你早晚得被那些人带沟里,你们在歌舞厅里能干啥,喝酒、打架、跳贴面舞?”
凌跃进很惊讶:“二哥,你不是老古板吗,跳贴面舞你都知道?”
“现在正严打,你们这样的行为非常危险。”凌霁警告他。
一提到严打,凌志国心中的忧虑更甚。
凌胜利好言好语地劝他:“三弟啊,咱爸不让你开歌舞厅,你就别开。”
田慧芳跟着附和:“老三,你就听咱爸的吧。”
凌跃进平等地攻击每一个人:“大哥,你整天像个大老爷似的等着我大嫂伺候,大嫂,咱家最没见识的就是你。”
凌朵也加入口舌之战,说:“爸,你不用管我三哥,说不定他就想去吃窝窝头踩缝纫机呢,他进去几年就老实了。”
一时间屋里炒成一团。
果果这个小家伙在田慧芳怀里扭来扭去,这时跑到季荞身边,钻到季荞怀里,兴致勃勃地听着大人斗嘴。
等他们停下,一直没说话的季荞终于开口,她并没有直接针对凌跃进,而是说:“爸、妈,我跟凌朵一块跟凌跃进去过歌舞厅,我们都看过他跳舞。”
凌跃进很得意:“怎么样,二嫂,全场闪亮之星,你们不知道,我的外号北城舞王。”
“北城舞王,三哥,你笑死我了。”凌朵哈哈大笑。
听到这个外号,再听儿子语气那么得意,凌志国用手撑着头,大拇指揉着太阳穴:“……”
“当时二嫂目不转睛地看我,生怕落下一个动作,二嫂也为我的舞姿着迷吧。”凌跃进洋洋得意。
季荞强忍着给他一个大比斗的冲动,说:“你跳舞时确实是全场轰动,不过我只觉得特别尴尬,你在那儿扭来扭去干什么呢,像僵尸、像蚯蚓,那动作就跟抽疯似的,当时我都尴尬的想要赶紧逃离地球。”
凌跃进惊讶的张大嘴巴:“……”
听到季荞这个新奇的说法,众人皆惊讶且沉默。
凌跃进受到巨大打击,好一会儿才说:“二嫂,那么时髦的舞,全场都为我疯狂,怎么就说能让你尴尬得想要逃离地球?”
他原以为季荞不说被他迷住,怎么也得很欣赏她。
甚至他曾经觉得季荞喜欢他,爱而不得。
在他的逻辑里,所有女青年都迷恋他,更何况这个订过娃娃亲的!
没想到她对他是这种评价。
季荞又说:“爸,妈,大哥大嫂,你们还没看过凌跃进跳舞吧,要不让他给咱们跳一段。”
凌跃进不甘心受这个打击,他要一雪前耻,一定要让家人改变对他的偏见,于是说:“跳就跳。”
他把他据说花了一万多买的收录机跟音响都搬到客厅里来,特意换上他的破洞喇叭牛仔裤,蝙蝠衫,外套一件皮衣,带上□□镜。
凌志国看到他这一身打扮血压立刻升高,再听舞厅里经常播放的神曲响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霁把椅子拉进,伸长手臂揽着季荞,调整坐姿,坐得笔直,简直是全身戒备,看得季荞觉得好笑。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神曲一响,舞王登场。
凌跃进跳了一曲嗨翻全场的舞,不,只嗨翻了他自己,跳完后本来等着家人夸奖,没想到全场静默。
“你们这都是啥表情?”凌跃进没有得到预期中的赞美,反而觉得家人看他的眼神很怪。
凌志国首先开口:“你二嫂形容得非常贴近,你跳舞真让人没眼看,看了你跳舞,我也尴尬得想要逃离地球,别跟外人说你是我儿子。”
宋义兰说:“你就在舞厅跳这个,丢人现眼吧你。要知道你这样跳,我早就把你拎回来了。”
凌朵给他泼冷水:“三哥,我跟二嫂那天确实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我们俩都觉得你挺傻的。”
凌胜利说:“三弟你扭啥呢,真跟抽疯似的。”
凌霁修长手指的指背轻轻蹭着季荞的脸:“你真会比喻,确实凌跃进跳舞,谁看谁尴尬。”
凌跃进:“……”
平白无故被人嘲笑一通。
打击加了无数倍。
他气鼓鼓地把收录机跟音响往自己房间拿,顺便把衣服都脱了换了身正常的,返回客厅说:“你们都是老古板,跟不上时代,不懂得欣赏。”
见凌跃进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凌志国说:“挺晚的了,都回去睡觉吧,凌跃进的事儿明天再说。”
凌跃进做了一宿噩梦,他梦见他在舞厅扭得正欢,扭着扭着,他的拉链开了,裤子掉了,就剩下个裤衩,裤衩的松紧带松了,他家人都尴尬得坐宇宙飞船逃离地球了。
他拉着裤衩的松紧带,想要追宇宙飞船,可怎么都追不上,后面公安在追他,说他聚众淫.乱。
凌跃进马上开始思考人生,整个人都显得严肃深沉。
第二天季荞依旧要去实验室,凌霁要陪她,他没想到她压力在身,还有心思兴致勃勃的看凌跃进的热闹。
既然如此,他要问问季荞银盒复制的事儿。
“你还有心思看凌跃进跳舞?”
季荞点头:“他跳舞的样子特别傻,看着解压。”
“复制进展怎么样了,真能给你出难题,要不我跟文教授说不复制了,要不我就让他给你点指导,你刚入学,做不出来也有情可原。”
季荞语气轻松:“还在做呢。”
——
中午在食堂,季荞又吃了一次安丽的瓜。
她跟俩饭搭子打完饭菜,端着饭盒找位置,听英文专业的学生大喇喇地说安丽的事儿,食堂座位很少,大家都站着吃饭,听到安丽这个名字,季荞凭着一起军训混的脸熟凑到八人桌一起吃饭,顺便还能过问两句。
“咱们都以为陈竟成是工人子弟,当时他还担心要是安丽老爹针对他,他的毕业分配会受影响,咱们都想岔了。”
季荞边吃饭边听,很好奇到底怎么想岔了。
“咋想岔了,快说,急死我了。”
“陈竟成老爹是北城市教育局的领导,他能担心有人给他毕业分配使绊子才怪,安丽老爹是区教育局的,陈竟成老爹还是安丽老爹领导呢,陈竟成都没到处宣扬,安丽倒是到处说。”
季荞快要笑出声来,真是太巧了,原来还是一个系统的。
一爹更比一爹强,原来拼爹靠不住。
“怪不得安丽最近特别蔫,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要不按她的性子,肯定不会消停。”
“听说安丽去找她爸诉苦,想让他爸给学校施压撤销处分,她被他爸臭骂一顿,她才这么老实。”
真相大白,季荞赶紧把吃到的瓜跟凌朵分享,凌朵说:“不管怎么样,这个陈竟成还挺有正义感。”
季荞点头:“就目前来看人还不错。”
——
周二晚上九点钟,季荞的银盒做旧完毕,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拿着银盒去找凌霁。
依旧是敲门,听到凌霁的声音后,季荞推开门,探头往里看。
凌霁看到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勾起唇角,站起身说:“进来吧,就我一个。”
季荞随手关了门,一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凌霁端详着她略微憔悴的小脸说:“咱不复制了,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文教授说我就去跟他说,我给你找个师父,你有基础,学习一段时间肯定能做出来。”
季荞不做声,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两个银盒放在他办公桌上。
凌霁看着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银盒,非常惊喜:“你做出来了?”
季荞很开心:“嗯,可以交差了。”
“你真棒。”凌霁仔细端详着面前两个银盒,说:“太厉害了,没有差别,看你这些天累的,以后晚上可以按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