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未婚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就说遇事的鸵鸟做法,这种男人都得扔垃圾桶。
遇到事儿,这个男人躲起来不出面,让季荞这个非当事人都感觉无助且无力。
他要是季荞对象,还不得上去先暴揍一顿再说话!
施俊明显看出凌朵脸上抗拒的表情,站在原地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向这边走过来,离得还有几米远,他站定说:“凌朵,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凌朵只觉得四周的人都看过来,并且眼神都很复杂,她下颌线紧绷,说:“有什么话,你赶快说。”
施俊也看看四周,说:“借一步说话。”
凌朵抓住季荞的手,说:“你跟我一起。”
季荞鼓励她:“凌朵,你早就成年了啊,这点小事儿你自己能处理,一个原则,分手,他说什么都不要同情他,不要再搭理他。”
施俊当然能听到季荞的话,不过季荞不在意。
季荞是想吃瓜,可是她觉得这种事情就两个人花几分钟说清楚就行,她没必要在旁边。
可是凌朵紧抓着她的手说:“二嫂,你别走,你跟我一起。”
季荞答应她:“好吧。”
他们一块儿往没人的湖边走,看周围人不多,凌朵说:“这么多天我都没见着你,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施俊一直不作声,直到走到湖边,看四周无人他才开口:“凌朵,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深深伤害了你,最受伤的人是你,看到你受伤害我很难过。”
先是道歉,接下来他开始说他的苦衷:“我真不知道曹红叶生了孩子,我回想了一下,那个晚上的事情很混乱,我都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我没想到她会存在,所以我一时半会不能接受,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以后我该承担的承认我会负责,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接下来是他在乡下糟糕的很惨的经历。
再接下来是凌朵在他心目中是多么美好,说凌朵是他的女神,是他所有的灵感来源,他做得不好,都是他的错,恳求凌朵再给他一次机会。
季荞默默听着,他真的能言善辩,出口成章,真是一篇完美的道歉文章。
他那么有才华,看上去苍白、无辜、无助、诚恳,瘦削的身形又让他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总之,他看上去特别惨。
也许真的会让某些女性母爱泛滥,同情他,对他爱的死心塌地。
果然,凌朵又听傻了。
季荞拍拍她的手臂:“他说的差不多了,该你表态了。”
凌朵这才从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道歉中回过神来,先看了季荞一眼,又转向施俊,说:“哦,你说完了,不管你怎么样对待那母女俩,都跟我没有关系,咱俩已经分手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我听说曹红叶跟帮助她的同学说你们是青梅竹马,有些事情外人理解不了,看来你青梅也不是善茬,那么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待你的青梅跟你闺女吧,你不要祸害别的女人。”
她的语调很伤感,但语气决绝,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季荞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好样的。
等她说完,又直接夸她:“凌朵你很棒。”
施俊竟然哭了。
他那么无助,眼眶通红,看得出极力克制,痛苦而隐忍,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他声音哽咽:“凌朵,你知道吗,你像是一道光,照亮我从烂泥潭里走出来的路,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唯一的……”
季荞提醒凌朵:“他又在写诗。”
凌朵语气急躁,皱眉说:“这些话你还是跟你青梅跟孩子去说吧,以后你不要再跟我说话,老死不相往来,我不想理你。”
季荞一直没发表看法,这时忍不住对施俊说:“现在你的一切跟凌朵都没有关系了,不管你是不是在泥潭里,无论如何,你不要把凌朵往烂泥潭里面拽。”
施俊更难过了,泣不成声,他用手指抹着眼泪,可眼泪越抹越多。
这次,是凌朵拉着季荞离开的,走出十几米远季荞还回望了一眼,湖边那瘦削的身影像雕像一动不动,形影相吊,很孤独落寞。
不过一点都没激起季荞的同情心,她说:“施俊应该是只爱他自己,他没有让任何女人幸福的能力,凌朵,你值得一个爱你的男人。现在好了,你跟他没关系了,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以后别纠缠。”
凌朵语气无悲无喜:“知道了。”
“你保证以后不再理他。”季荞要巩固阶段性成果。
“我保证,老死不相往来。”凌朵说。
季荞对她的表现满意。
想了一会儿,凌朵又说:“二嫂,很多学生都认为曹红叶是受害者,其实她才是强势的一方,计划生育这么严,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其实就是想用孩子捆绑施俊,即使孩子不生病,她也一定会让施俊知道有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坚强隐忍地自己养娃。”
季荞觉得凌朵很棒,理智回归,她说:“不管这俩人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用不着去分析去考虑他们这些破烂事,你简简单单就能置身事外,你现在应该觉得很轻松。”
凌朵双手高举,舒展了下身体,说:“有点难过,不过一想到跟施俊的青梅跟孩子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就觉得很轻松,他们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结束了,那就回家吧。”季荞说。
凌霁这几天还在忙工作,他回来得晚,不过在吃饭时季荞就把凌朵跟施俊分手的事情说了。
“恭喜凌朵离开那个不负责任的男的。”季荞说。
她要通过家人给凌朵做思想工作,把胜利成果巩固下来,严防死灰复燃。
宋义兰首先表扬她:“凌朵真棒,这样的男的就得早点跟他断干净,妈以后给你找对象,啥样男的找不到,以后再找对象可得好好挑挑,妈给你把关,咱绝对能挑个好的。”
凌志国很欣慰:“凌朵真长大了。”
田慧芳说:“这是大好事,明儿嫂子早上去买肉,给你庆祝。”
凌跃进终于有了点哥哥样子:“我明天去买排骨买鱼,恭喜凌朵脱离泥潭。”
第二天傍晚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红烧排骨,豆腐炖鱼块,炸酥肉,冬瓜丸子汤,还喝了可乐,凌朵似乎被美食治愈,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
“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还有,二嫂,多谢你的陪伴。”她说。
凌朵最近还跑家,尽量在学校少呆,不过季荞觉得她表现不错,她完全没再搭理施俊,这件事对她的影响逐渐消失,她又变得活泼开朗,终于她不再当季荞的小尾巴,正常住校上课。
而施俊受了巨大打击一直都很消沉,据说这个大才子连诗都写不出来了,不过,这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凌朵的学习生活恢复正轨,凌家人的生活也一样。
——
这天刚进家门,田慧芳就喊她:“我从门卫室拿回来的你的一封信,在茶几上呢,我看是港城寄过来的,你在港城有亲戚?”
季荞走到茶几边上把信拿起来,看上面的陌生的邮戳跟地址,说:“没亲戚。”
“那谁给你写信啊?”田慧芳随口问了一句,接着厨房就响起热油刺啦的响声。
季荞把信封打开读信,突然惊呼:企恶裙以巫二儿七五二巴一整里“竟然是我姑父的信,真是太意外了。”
季荞当时请海岛老兵帮忙时也没报多大希望,不过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对方真找到了她姑父,她姑父还给她写了信。
为了稳妥起见,她给老兵的联系方式有大姑的,也有她的。
现在两岸通信有严格限制,他们收到的信是从港城寄过来的,肯定是姑父托了人。
她问凌霁:“你还记得我大姑吧,就教我打金的那个。”
凌霁点头:“嗯。”
季荞开心极了,简略说了事情经过,她说:“我大姑的对象上了抗美援朝战场,受伤被抓去了海岛,这一走就是几十年,终于联系上了,还是我拜托一个顾客帮忙找的,那个顾客也是回乡探亲老兵。”
凌霁说:“你大姑肯定特别高兴。”
他觉得自己媳妇性格挺好,成不成的不论,总之敢于向别人开口求助,这不别人就帮了忙。
宋义兰倒是对季荞大姑的事情感兴趣,问了好多问题,还说:“你大姑应该跟我们是同龄人,她跟你姑父都没结婚吗?”
季荞点头:“他们十几岁就定了婚,我姑父才跟着队伍走的,他们都没结婚,我大姑在村里独居特别难,她年轻的时候总有光棍骚扰她,但她都坚持下来了。”
宋义兰感慨说:“真不容易,这种情况知道对方都还活着就挺高兴的。”
信里简略写了这么多年他的经历,未婚,孑身一人,经营茶叶生意,他会想办法回来探亲。
结尾写:大侄女,你收到这封信一定要告诉你大姑我还活着,我一定想办法回来,我们肯定能再见面。
她收到信,大姑一定也收到了信。
季荞现在对老兵充满感激,只是这恩情难还。
她想去看看老兵的家人,可是当时并没有留下他家地址。
但她想最该感激老兵的是姑父,不知道老兵找他花了多少功夫精力,她相信姑父依旧不忘初心,像大姑口中描述的那样人品道德高尚,这么大的恩情一定会表示感谢。
“我想我大姑应该能收到信,但我还是写信跟她说一声。”季荞说。
“行,你快去写信吧。”
季荞马上上楼拿纸笔写信。
本来想把姑父的信直接寄给大姑,但稳妥起见,不想这珍贵的信被寄丢,她准备只在信的开头写几句话,直接把整封信抄一遍。
季荞第二天到家属院门口就把信投进了邮筒,第三天一大早她就接到娘家人打来的电话。
陈秀英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兴奋:“季荞,你大姑收到你姑父的信了,你姑父真去了海岛,他没死,在海岛好好的,还说回来探亲呢。你大姑也在边上呢,让你大姑跟你说。”
姑嫂两人一大早跑到城里来打电话,也是想着早上季荞肯定在家。
电话那头换了季保淑说话,她同样兴奋:“你姑父真没死,季荞,想不到他真没死,我认得他的字,信就是他写的,他还说是你拜托老兵帮忙找的他,大姑真是有个好侄女,你姑父说会想办法回来探亲。”
现在又换成陈秀英说:“你大姑夫也没结婚,还是没结婚好,要不看着人家拖家带口的也是心酸,你大姑知道他还活着就挺高兴,知道他还没结婚就挺意外,我们都说她该苦尽甘来了。”
季保淑说:“嫂子你可别这样说,他啥想法我还不知道呢,他能活着就行。”
陈秀英说:“对,以前咱们都觉得你姑父是牺牲了,反正你大姑精神气色都比之前好多了,就像年轻了十岁,咱整个季家庄都轰动,那些说你大姑老姑娘不嫁人的都该闭嘴了。”
季荞插不上话,就握着听筒听她们俩说,她能想象得出来这件事已经上了碾盘情报中心头条。
“季荞,这件事大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季保淑说。
季荞话中带着笑音:“大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是凑巧,我给一个探亲老兵复原了一件银首饰,那首饰是他妈留给他的念想,他觉得我手艺好,感谢我,我提出请求帮忙时他才愿意帮我,说到底还是大姑教我的手艺。”
季保淑说:“我跟你大哥还有新收的几个徒弟现在已经在加工厂加工银器银首饰了,我们现在挣得都不少,你大哥学的快,现在也会做银壶银杯。”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会儿,陈秀英才说:“不聊了哦,电话费太贵,十几块钱没了,有事写信。”
“大姑,你就安心等大姑父吧,现在回来困难,他一定会想办法。”季荞叮嘱说。
“我身体好着呢,荞荞。”
放下电话,宋义兰问:“听你妈跟你大姑那语气特别高兴。”
季荞点头:“那肯定。”
宋义兰很八卦地说:“俩人既然都未婚,等了一辈子,会不会再续前缘?”
季荞不知道五六十岁的人会不会愿意夕阳红,有心想采访下宋义兰,但觉得不合适,只能说:“等他们见了面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