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要的不是平安。
他要做她胸前沉甸的勋章,她登上理想王座的阶梯,她的灵感之源,她镜头里独一无二的中心,她皇冠上不可取代的宝石。
想被她昼夜晨昏地雕琢,成为她的荣誉,她随心所欲的资本,让她不能忘记,割舍不了,把一切渴望和野心都跟他共同熔炼锻造,塑成一体。
咬住她的心,占领她所有曾经给过别人的爱.欲。
他不要什么顺遂安乐,他只要这一个人。
—
伤口的长度必须缝针,医生理解不了伤患和家属的选择,可也没法阻止,只能先简单处理,要求尽快回来。
返回片场的时候全剧组的人也傻了,大家相处已久,知道盛檀工作起来精益求精,对演员要求极高,但不可能涉及人身安全,这次……
陆尽燃迎着周浮光无法置信的打量,对全剧组浅浅行礼:“要赶在伤口新鲜的时候拍完这几场戏,辛苦大家了。”
全组没一个人说得出话,自动投入状态,精神全部拉紧,这是头一个能追上盛檀的标准和节奏,甚至还给自己不断加码的小怪物。
导演和男主角,一个比一个疯。
三场跟伤口相关的重头戏顺利拍完,中间缺了一个群演,无人在意,替补顶上,陆尽燃的疼痛不但没有影响效果,反而让细微的反应更真实,看得一群人心疼得直冒冷汗。
喊完卡,盛檀一秒不敢耽搁,拉起陆尽燃就回医院。
等缝线包扎完已经是深夜,医生问盛檀家里有没有人懂护理的,如果有,后面就不用往返医院换药,自己可以处理,一周后来拆线就行。
盛檀点头。
以前妈妈长期住院,她有护理经验,陆尽燃的伤,是她名正言顺的责任,也是撩拨的好借口。
今天让他带伤拍摄,小狗估计心里还是会委屈,情感缺口正需要慰藉。
从医院出来,盛檀手机震动,才记起今晚这些事的源头是发行方的电话,之前她忙着顾不上,错过了好几通。
现在打过来的还是对方,她接起来,负责人心急火燎说:“盛导,怎么才接啊,急事找你,我们公司今天突然被收购,顶头老板换了,这两天可能会亲自去你片场监工,你有个准备!”
盛檀预感极差:“谁收购的?”
“闻家的母公司,你知道吧?老板就是圈里特推崇的那位,闻祁。”
悬起的巨石迎头落下。
盛檀的厌烦顶上咽喉,明白负责人也改变不了现实,干脆说:“那不好意思了,我们的合作可能会随时叫停。”
她接着把闻祁的号码从黑名单拖出来,打过去,他却关机,她尽量保持平静,若无其事返身回到陆尽燃面前。
她刚才是背着陆尽燃接的电话,在闻祁真的付诸行动前,不打算跟他多说那些糟心事。
陆尽燃苍白地站在台阶上,冷调灯光把他全身罩住,一如重逢的那天。
盛檀在下面仰起头跟他对视,深深呼吸:“苏白,这部片子我们必须要拍好。”
陆尽燃和少年苏白的身影重叠,他朝她淡淡莞尔,年少的英气跟执着是冬夜最炫目的火焰。
他低声承诺。
“遵命。”
“我的老师。”
—
第二天上午突降大雪,剧组恰好需要雪景,大家都很亢奋,原定的开机仪式挪到下午,选了个光线好的时段进行。
盛檀在人群最中间,陆尽燃和周浮光分别站两侧,沈秋的演员还没到,就以现有的阵容烧香敬神。
现场没有媒体打扰,盛檀手持高香,沉下心拜了三下,把闻祁当挡路的恶鬼骂上几遍,虔诚上前把香插进香炉,陆尽燃和周浮光基本同步。
盛檀对这种事经验不足,香炉又深,她伸进去的时候手不稳,大块半燃的香灰被震下来,往她手上掉。
她看见了,但躲不了,一松开香就要倒了,她准备好了被烫,然而一只骨节明晰的手忽然伸过来,挡在她上面,替她接住了那截香灰。
盛檀看向陆尽燃,他皓白手背上多了一抹烫出来的浅红,被他随意抹掉,顺便帮她把香插好。
另一边的周浮光发出一声很淡的冷嗤,盛檀刚分给他一点眼神,远处就有人小跑过来,扶着膝盖大口喘:“盛导,出品方过来人了,车马上就到。”
盛檀抿住唇。
……怪不得香灰掉了!
瘟神都到家门口了,能不掉么。
她快速走完下面的流程,让全组分散开各司其职,大家这边才收到命令,那边一辆惹眼豪车已经逼近片场范围,后面还跟着两辆小货车。
车没有开得太近,闻祁穿着黑色大衣开门下来,面容矜贵,步行往这边走,助理跟在一边,先朝盛檀熟稔地打招呼:“盛小姐,好几天不见了。”
随后他在闻祁授意下简单介绍了这层新身份,笑容可掬说:“闻董知道大家冬天拍摄辛苦,特意带了伴手礼来剧组应援,千万别客气。”
闻祁名声响,组里人多多少少都认识他,见这场面不禁茫然,频频往盛檀那边瞄。
闻祁走近两步,对盛檀沉声说:“檀檀,闹这么久脾气,我也给了你冷静的时间,你也该让我有个缓和的机会了吧。”
剧组闻言集体瞠目结舌。
卧槽这意思难道不就是——
盛檀只想把香炉朝闻祁砸过去。
他还要不要脸?!
盛檀严厉说:“闻先生,我和我的剧组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麻烦带上你的东西,从这儿出去,别耽误我们进度。”
闻祁摇头笑笑:“吵个架而已,怎么这么不可开交。”
他一句轻描淡写,就把那段早就结束的地下关系公之于众,还说得暧昧不清。
盛檀没想到他这么歹毒,过去的恋情肯定瞒不住了,只能撇清现在。
现场死寂之下,陆尽燃的声音不紧不慢,比盛檀更快响起:“我记得在京市试镜那天,结束之后就是这位先生堵在门口,逼盛老师和好,盛老师不是说的很清楚,彻底分手,对您深恶痛绝,还把您骂的狗血淋头,让您滚,怎么,竟然没听够吗?”
剧组一群人快憋疯了,哪想过能听到这种内幕,而且陆尽燃那天跟盛檀是初识,偶然撞见,说的必定是亲眼目睹的实情。
所以是盛导甩了让圈里趋之若鹜的闻祁?!他还追过来死缠烂打?
盛导帅爆了吧!
盛檀稍微顺过一口气,指挥大家:“别看了,去工作,天一黑就开拍!陆尽燃,你——”
她顿了顿:“也去,别留在这儿。”
盛檀故意没去看陆尽燃的反应,转过身面对闻祁,等周围声音都远离开,她直截了当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闻祁隔着镜片盯住她:“你是我女朋友,你说想怎么样?能哄就哄,哄不了就再追,我不相信你舍得跟我彻底撇清。”
“闻祁,你只能靠电影胁迫我,但我不是只有你一家发行商。”
“是吗?”闻祁居高临下,“那还有谁?别说发行,目前你们基本的宣发都已经堵死了,不知道吗?”
他恍然:“你说的不会是谈今科技?旗下TAN视频是吗?那你猜猜,做生意的资本家,在钱权面前,是你的话语权大,还是我的?谈今会出头帮你?”
闻祁视线移开,落向陆尽燃的方向,笑了一声。
“你选的这个男主角倒是真不错,挺够味道,这种演员,既然长得好,有卖点,就加几场他跟女主角的激.情戏,不是更有噱头?”
盛檀扣紧的手展开。
闻祁说:“姐弟恋,师生恋,这种禁.忌题材,柏拉图小清新哪有票房,让编剧加几场直白的床.戏,观众爱看。”
他话音落下,盛檀利落抬手,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闻祁愣住,隔几秒才变了神色。
盛檀嗓子里辛辣,意外听到熟悉的脚步靠近,她冷着脸一回头,陆尽燃立在她后面。
他把身上单层的戏服解开,朝她掀起左侧衣襟,腰上的绷带透出一片血色。
他歪了歪头,对盛檀说:“盛老师,换衣服的时候伤口裂开了,你管吗。”
盛檀看了闻祁一眼:“你要是敢干涉我的电影,我就报警,我们闹大,上头条,召集媒体,全网皆知,看你们闻家是什么反应。”
她回到陆尽燃旁边,对那团晕出来的红皱眉,扯住他袖口往片场走,却一下没拽动。
陆尽燃停在原地,穿着破旧的戏服,身骨修长笔挺,比西装革履的闻祁还高出一指,相差七八岁,身份悬殊的两个人隔空对望,盛檀奇异觉得乖小孩儿的气场居然更盛一头。
一个普通大学生,刚入行的小演员,哪来的气势。
盛檀又拉陆尽燃一下,他才朝她低了头,眸光立马化成水,闷声说:“伤口好疼。”
盛檀快爆开的怒气被他给冲散,不再理闻祁,知道他不得不顾及闻家的影响。
她勾住陆尽燃的手臂,带他返回片场,交代多找安保,把拍摄区域守住,看开拍时间还来得及,就陪陆尽燃回到剧组统一入住的酒店看伤。
说是酒店,只是棚户区里稍微显眼的一栋老旧三层小楼,名称也是朴素的家园宾馆。
剧组包了两层,盛檀住在三楼,以方便指导为名,把陆尽燃安排在她对门。
这个时间段三楼没人,她打开自己房间,跟陆尽燃说:“进来吧,我给你处理。”
晚上他有两场戏要拍,现在提前换药也算合适。
门“哒”一声关闭落锁,下午五点左右,天又阴了上来,狭窄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床上被子略有褶皱,浮着隐隐的湿凉气。
盛檀洗了手,提起医药箱,余光扫过陆尽燃,小声要求:“衣服脱了。”
不止脱上衣,长裤的腰线也要拉低,才能完整露出绷带覆盖的范围,同时暴露的,还有轮廓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走势流畅地没入黑色布料中。
盛檀给陆尽燃拆开弄脏的绷带,里面还有敷药的纱布,周围没有垃圾桶,唯一的放在浴室里。
她抬眸,目光滑过陆尽燃略收紧的下颌,指尖点了点他腕骨:“这儿不方便,跟我过来。”
酒店供暖不好,房间里地暖温度很低,浴室面积小,盛檀按开洗澡用的暖风,干燥热气呼呼吹出来,把逼仄空间迅速烘热。
落脚的地方很有限,陆尽燃背靠洗手台,盛檀打开医药箱,面对着他,她能清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他雕塑似的肩膀脊背,蕴着洁净的力量感。
盛檀把他腰上的绷带都扔掉,伤口暗红,缝线没有开裂,她用药棉擦拭溢出的血污,偶尔不小心力气重了,他肌理收缩,在她手中轻轻战栗。
暖黄灯光下,年轻躯体有种被弄坏的残破美感,她手指若有若无触摸,他仰了仰头,喉结隐约在滚,随着气温热燥升高,汗凝成珠粒,从他发际滚下。
他别开头,手在暗处重重抓着洗手台边沿:“快点好不好。”
盛檀没回答,低头给他仔细上药,重新包扎,手在他腰腹后脊上轻缓流连,她视线被暖风烤热,陆尽燃呼吸隐约加重,汗滴到锁骨上,在她碰到他微凹的脊柱时,他忽然伸臂揽过她。
“别摔了。”
盛檀喉咙有些干,审视看他,这样,就只是怕她摔而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