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嘴唇颤了下,她这才刚开个头就有人要忤逆,气的把拐杖攥得直响:“你说什么?”
“您喜欢她,想培养她,继承您的医馆这无可厚非,但我和李医生只见过一面,没有感情。”
“所以我让你们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
“感情并不是培养就能产生的,何况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
这顿鸿门宴过后,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把陈父叫到书房劈头盖脸教训一顿。
赵淑兰倒是心情舒畅,嗑着瓜子坐沙发上看热闹,等陈父铁青着脸走出来,有模有样地学起老太太的口气。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和你一个德行,没点规矩,小京温柔端庄,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多好的女孩子他都看不上,他要是敢和你一样往家里领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打断你爷俩的腿!”
陈得进瞪她:“还笑,一会连你一起骂。”
赵淑兰敛起得意忘形的笑容:“老太太要是来骂我,那我可不忍着啊,这大过年的我都没去陪我妈吃饭,来老家陪她。她不乐意,我还不乐意了呢。”
陈得进降不住她,也不费口舌了,扫了一圈:“阿礼呢?”
赵淑兰抓一把瓜子:“去送那位李小姐了。”
陈得进:“不是我说你,阿礼不乐意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添油加醋,人小京哪里惹到你了?”
“没惹到我啊,我对李小姐没意见,就是看不爽老太太的作风,大清都亡多少年了,还拿自己当贵族,搞包办婚姻那套呢,要我说,你们陈家就是迂腐做作,实在不行让阿礼改名跟我姓得了,我们赵家没这种规矩。”
那俩儿子不就一个姓陈的都没有了。
陈父黑脸:“……你休想。”
陈知礼出门去送李瑜京,出了老宅的大门,外面是条很长的巷子。
夜风很大,把女人精致的盘发都被刮乱了,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还是被寒气冻得有些发抖,她想往旁边靠过去点取暖,却被陈知礼不动声色躲开。
他率先出口:“今天的事很抱歉。”
李瑜京倒是一愣:“怎么突然道歉了?”
“我奶奶这人很固执,若我不把话说明白,她还会继续撮合你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等明天你可以跟奶奶说是你没看上我。”
他坦诚又礼貌地拿捏着人情世故,让这段道歉听着妥帖又周到,叫人挑不出一丝错,但拒绝的意味也相当明显。
李瑜京低眉笑了:“是因为那位姓唐的女生吗?”
“是。”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果然是她,其实第一次见你们就觉得你对他不一般,所以你们是已经在一起啦?”
“没有,还在追。”
“还没追到就这么急着拒绝我啊,像你这么专情的男生可真是不少见了哈哈。”她轻笑着摇了摇头,眼中艳羡溢于言表。
等陈知礼把人送出门,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小路两侧路灯昏暗,雪花在光影中飞扬。
李瑜京似是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听奶奶说你住在云水湾的6-2-1201?”
陈知礼偏头:“嗯,怎么?”
“我就住隔壁,那天本想去跟你打个招呼的,不巧没看到你,反而看见了唐同学,她居然跟我说她是房主,是来收房租的。”
陈知礼想起上次邻居送果篮的事,忽然笑了:“嗯,她是有点皮。”
她这话有点告状的意思,但男人非但没有怪罪,还用一句话把两人圈成一个小整体,而把她排除在外,人精李瑜京怎么会听不懂。
她只得用笑掩饰过去:“原来是开玩笑,她很可爱,和这样的女孩相处一定也很开心,难怪能让摘下你这朵高岭之花。”
陈知礼望了眼漫天白雪的天幕,呼出一团白气:“我不是高岭之花,她也不需要摘。”
他只怕自己送上门她都不愿意要。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刻苦铭心的感情,在那段青涩的时光里,他已经把最热恋的感情都给了她,往后轻舟已过,再也无人及她。
李瑜京离开后,陈知礼仍站在路口,雪越下越大,纷纷扰扰,男人半边的衣领都成了白色,直往衣领里钻。
他握着手机,低头看着那串熟悉电话号码,指尖在号码上方悬了片刻,按出绿色的拨出键。
电话打过来时唐念正在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她本来是不想再管唐银婉与胡家父子的烂摊子,但邻居打电话给她说唐银婉在家拧煤气自.杀。
真是服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赶到胡家时,救护车已停在楼下。救护车的鸣笛刺耳又尖锐,像是一道划破夜空的催命符,时刻提醒着人们与鬼神赛跑。
护士在楼下高声呼喊:“病人家属呢,哪位是病人家属?”
“……”
热心的邻居大姨拉着她的手挤进去:“家属在这里,快,阿念一起上车吧。”
“……”
就这样,她被推着上了救护车。
医院急诊大厅永远熙攘,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腔。
唐银婉吸入气体不多,没多久就抢救过来更严重的还是她的腿,腿骨错位加软骨损伤,已经拖了太久,再不动手术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唐念站在住院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她回忆起起幼时,唐银婉是她爸爸唯一的妹妹,小时候爸妈工作忙,就常常把她扔给她照顾。
那时唐银婉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她有时会带着她去市里一家书店,她在那看书,她看在旁边看绘本。
夕阳的光落下来,打在她洁白的衬衫,是那样纯净的颜色,让她忽然想起吴雨霏的歌词《人非草木》。
“为那春色般眼神,愿意比枯草敏感。”
唐念最终还是心软了,签署了手术同意书。
幸好这学期的助学金到账了,陈知礼又向来大方,实验室每个月给的补助也很高,外加上次的出差补贴,七凑八凑算是交上了手术费。
电话在这时打进来。
唐念握着手机走到医院走廊的尽头,滑开接听。
男人的声音时远时近,裹挟着呼啸的风声,从电磁波那端传来:“下雪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街边的小彩灯亮起来,在初雪的映照下,更有节日的氛围。
她回道:“嗯。”
“比赛代码交了吗?”陈知礼问她
今天是DeepRacer初赛截稿时间,她忙了一天都差点忘了。
“还没有,我晚点提交。”
“别拖延到最后一刻,过了时间可没成绩。”
“不会的。”
窗外是深冬的雪,寒风卷着枯叶翻滚,行人裹着厚厚的大衣匆匆略过。
唐念趴在窗边看雪,对面迟迟不再出声,听筒里只剩男人清浅的呼吸声,丝丝入耳。
数秒钟的安静后。
“新年……”
“新年快乐。”
两人同时开口,又十分默契地笑起来,陈知礼说:“礼物等假期结束给你,两个节日一起。”
唐念轻眨了一下眼睛:“两个节日?”
除了元旦还有一个什么?
她打开手机日历数了数今后的节日,离得最近的是一个多月后的春节,今年的春节正好是2月14号,西方情人节……
这很难不令人遐想非非。
陈知礼在国外呆了八年,肯定非常熟悉2月14这个西方传统节日,所以他要在这天送她礼物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耳根红了点,心跳也跟着加速,为了不被对面听出端倪,绷着脸胡说八道:“我才不要,你千万不要给我啊,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又苦又涩难以下咽,还有我是中国人不过西洋鬼子的节日。”
巧克力、西洋鬼子。
陈知礼顿了顿:“你想哪去了?”
唐念:“?”
陈知礼:“阴历。”
“……”
今天是阳历的一月三号,阴历的腊月初四,她的生日。
她都给忙忘了。
因为她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小时候的生日是爸妈陪着过的,这一天她就是公主,去游乐园、吃蛋糕、买新裙子,让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爸妈不在后她就渐渐不过生日了,主要没人再帮她记得,她自己过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唐念有点感动,眼眶微微湿润。
“不过……”感动不到三秒钟,对面欠欠的声音又传过来:“你要是怕一个月后的情人节没人陪,可以提前预约,我给你打个友情价。”
“……”
友情、价?
合着他还想收费。
“没事建议去买块镜子照照。”
说完她赶紧挂了电话,又站在墙边平复了下心跳,说起来买镜子他也不慌,他这张脸什么高清大镜头扛不住,但是这个贱……
她必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