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不等兄长表态了,把钥匙丢给阿哲哥后,她直接大方挽起花月的胳膊,拉着她一起并肩出门。
姜睿哲见状,只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他迟疑地看向封铎:“哥……”
封铎这会却没多大反应,迈步越过他,催促一声道:“走吧。”
……
车子解锁,封铎一言不发地坐去了后座。
姜睿哲坐进主驾驶位,看着铃铃正纠结于落座,于是赶紧轻咳一声连使眼色,后者半知半解的原地怔了怔,最后还是听从阿哲哥的暗示,愧疚地看了花月姐一眼,之后便迅速钻进了副驾。
花月始终从容,她面不改色地打开车门,并不迟疑地选择挨着封铎坐。
别人都怕他,她可不怕。
后排两人都不说话,车内一时诡异的安静,姜睿哲一边开车一边操着心,也尝试主动开启话题,可每次都是他和铃铃刻意多说两句,封铎和花月僵持矜傲,谁也不开口回应,没办法,姜睿哲也没招了,只好打开车载音乐,试图以此缓解尴尬气氛。
这是铎哥的歌单,随机放出的一首,是伍佰老师的摇滚经典曲目《梦醒时分》。
车里总算有些鼓点动静了,姜睿哲尝试放松下来,享受音乐,不至于总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去观察后面两人的脸色。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歌曲火了多少年了,歌词自然句句耳熟能详,叫人烂熟于心,姜睿哲跟着音乐节奏熟稔地轻声跟唱,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忽的,后脑勺被人猝不及防用力一拍,他头都还没回,就听见背后沉沉的一道命令。
“关了,吵死了。”
姜睿哲很懵。
他眼睛眨了两下,捋了捋自己自认帅气的发型,到底没敢吭声,他忙按住音量调低键,声量渐低时,音响里缓缓唱出最后怅然若失的一句歌词:
“在每一个梦想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封铎脸黑得更厉害。
花月一坐车就容易犯困的毛病照常来了,刚刚坐上十五分钟,她就开始觉得脑袋发沉,眼皮也重。
上次她在封铎车上晃晃悠悠快睡着时,他好歹算有良心的护了护自己,但这回自己把他给惹了,怕是只能自求多福。
山路不算平坦,姜睿哲松紧油门一直开得很稳,花月虚靠着车窗,闭着眼睛很快浅寐过去,迷迷糊糊间她像是做了个梦,梦到波光粼粼的湖,片片飘落的雪。
车内空调暖风开得很足,她背上汗津津的有些不舒服,正打算动一动,一个过弯惯力推过来,她身子离窗陡然向另一边失衡倒去。
感觉到后面有人支撑住她,花月脑海里的风光景色遽然消失殆尽,唯独剩下一张凶神恶煞又帅气逼人的面孔,分外映现清晰。
她清醒了不少,也松了口气,之后没打算继续得寸进尺地贴着他,他本来就不愿与自己同行,这会儿说不定是强忍着脾气才没把她丢开,花月不想自找没趣,手腕作势抬起,想寻个支撑力起身,结果不料姜睿哲拐着方向盘紧接又绕进一个弯道。
这次的弯道明显更急。
花月手腕瞬间脱力,身子没一点支撑,直接脸朝下扑倒在封铎身上,她大脑宕机一瞬,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要命的姿势后,脸颊唰得爆红。
虽说在国外也见过姐妹们组局的大场面,但她一惯眼光高,只当高贵看客从不下场参与,偶尔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会口嗨两句,但实践经验到底不足,所以,此时此刻,花月罕见觉得束手应对不来,更不知道除了装死外,自己还能怎么镇定自若地起身,迎对他的目光。
封铎为什么也没反应?
双方僵持住,时间过得简直度秒如年。
突然间,感觉腰上好像被人摸了一把,花月敏感地吸了口气,下一瞬,后颈被人用力掐住,封铎咬牙切齿地把她提了起来。
花月不得不睁开眼,眼前逼近一张愠怒而薄红的俊面。
对视间,她下意识抿住唇,弱下呼吸。
男人睨眼深晦,紧皱的眉头透显出满满的烦躁与恼怒,但除此外,复杂情绪中似乎还有些不易被察的窘迫与难堪。
花月先一步移开目光。
“醒着的?”
封铎沉厉开口,他眼神里的轻佻意味实在过于刺目,好像不光误会了花月是故意勾引,还自以为是地将她看作手段熟稔。
花月顿时觉得心口犯堵,非常不悦。
铃铃在前面睡得沉,又有安全带护着,即便车子伏动大些她也没被惊扰醒,而姜睿哲坐在主驾,精神不敢松懈,他没心思去注意后排动静,只在拐过急转弯道后开始捉摸起车子前轮为何会突然不流畅。
正在思忖究竟是轮毂直径偏大,轮胎宽度不合,还是动力系统发生故障时,姜睿哲不经意余光瞥到后视镜,就见后排两人此刻正水火不容地彼此盯视着。
“铎哥,怎么了?”
“没事。”
封铎正过身体,伸手抓起刚上车时脱下的外套,黑着脸往腿间一盖,严密遮住,花月怔茫了瞬,后知后觉反应明白自己鼻尖为何会这么痛了。
花月因被他刚刚的语气刺到,耿耿于怀,此刻见他有意掩饰,于是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你挡什么?”
因为憋气的缘故,她现在脸色微微红涨,瞪着人时,双眸带着层氤氲的湿气,威慑力不足,却加倍勾人。
封铎沉默,再抬眼,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她的唇。
见姜睿哲沿路边停车,谨慎下去蹲身检查轮胎,封铎猛地向旁伸手,动作丝毫不带温柔地箍紧花月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自己眼前来。
封铎附在她耳边,压低声,故意恶劣犯浑地开口:“都快吃进嘴了,还问我?”
第1章 第十轮月
封铎一句混账话,花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击,但脸烫起来是真的。
她一向被捧惯了,别人都是上赶着来给她献殷勤,各种放低态度讨好,她则高高姿态摆着,时常带着不屑一顾的清高,哪里遇到过有人敢这样对她粗鲁……花月手腕被他攥得发痛,她蹙起眉头,迎对男人的怒视,心跳竟觉似有一拍的漏停。
这样逼人的野劲和混劲,她遇得少,觉得降不住。
姜睿哲检查完上车,确认只是小毛病后这才放心继续上路。
他神经大条,全然未觉后排发生过口角,只在方才开车门时隐约听到二人似有交谈。
姜睿哲边启动车子,边问道:“你俩干啥呢在那干瞪眼,准备把铃铃叫起来吧,咱们差不多再拐一个路口也快到地方了。”
后面的人谁也没答话,各自坐直,扭脸朝外,看着相反的车窗外景,中间相离远得好像能放下块透明隔板。
“……”姜睿哲表示已习惯被无视。
临近目的地,军绿色吉普停在泊车区,再往前走是一片林区栈道,需要步行穿过才能到达镜湖。
花月一分钟也不想在车里多待,没有等睡眼惺忪的封铃醒完盹,她等车停稳后,第一个推门迈了出去。
姜睿哲和正犯懵的封铃对视一眼,扭过头来问:“铎哥,你把人给惹了?”
封铎下车,目光自那道气冲冲的身影收回来,轻描淡写说:“她没睡醒。”
封铃惊讶地哇了声:“原来花月姐的起床气这么重啊。”
姜睿哲笑笑弹了下她脑袋,一脸的讳莫如深:“行了,跟上吧。”
封铃立刻吃痛捂住脑袋,气势汹汹地噘嘴瞪着人。
……
前面栈道只有一条通往密林深处,即便花月是生客,也知径直朝里走没错,于是她一路阔步走在最前,昂着长颈,风衣摆尾,矜姿潇洒。
已近十二月份,红叶尽凋落,桦枫松谷,一片非白即灰的朦朦,远处的一棵苍松,是近目唯一的一点青绿。
这样的景色,带着无温的清冷之美。
花月本想站定拿出手机拍一张照片,可听到后面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停步。
不久,前路经过一个三岔口,她不确认方向,似乎只能向后面求助,但她抹不开面子,想着若自己走错,即便封铎不理,铃铃也一定会热心肠地出声帮她纠正,于是她随心一选,沿中间岔路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后面一直没有提醒,她果然猜对了。
身后十米远,封铃伸手指着花月远去的方向正要启齿,封铎却打断她。
“你包里带的暖宝宝贴呢?不是说坐车的时候要贴,路上睡了全程,没看你动。”
封铃被兄长挡住目光,只好收眸先解释:“我带的暖宝宝可多了,够我和花月姐两个人用,我现在过去喊她过来一起贴,她好像在前面走错方向了。”
说完,封铃作势要奔过去,避免花月姐踩着高跟鞋还多走些冤枉路。
封铎却从后一把按住她,力道很大,使她迈开一步都成艰难。
“不用你去,和你阿哲哥先走。”
“那你……”
封铎不多说,走过去自顾自打开封铃怀里的背包拉链,在封铃错愕的目光下,Q裙丝二而尔呜九义死戚他面不改色地从里面掏出一大把暖宝宝揣兜转身带走,看着兄长背影远去,封铃双手拖住包底,你你你地支吾了半天,直到姜睿哲含笑出声提醒她回神。
“行啦铃铃,跟我走吧,还没看清吗,我才是你亲哥。”
姜睿哲洞察力强,此刻瞧出情况不寻常,十分欠欠地开口。
四人在岔口分开,花月浑然不知。
越往里走树林越密,灰白树干,斑驳萧瑟,光线也迷离渐暗,慢慢的,她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身后静得诡异,当即转身一看,果然未见一人。
花月原地孑立,左右环顾,视线所及高木贯天,绝无人际,唯一的响动是偶有林鸟外出觅食,翅膀扇动的窸窣,心慌蔓延之际,她开始懊悔自己不该赌气走那么快,人生地不熟,若真在林中迷路可不是一件妙事。
她匆慌拿出手机,信号格显示不足,抬手举高,依旧未见效果。
花月有些心急,拔腿准备原路返回,只要回到方才的三岔口附近,她便能凭记忆找到回去的路,可想象是好,离开三岔口不远就没有了木栈道指引,她后面已经钻林寻探了一段距离出去,此刻再往回走,没有路标记号,只怕会更容易迷失方向。
“铃铃?”周遭静谧得诡异,花月为给自己壮胆,扬着声音去喊同伴的名字,“姜……睿哲?”
原地等待半响,除了风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眉头紧蹙起,方才根本没觉得多冷,可眼下情绪紧张起来,她迎着风口开始不受控制地连打了两个寒战,拢紧身上的大衣,封严衣领,可效果微薄,尤其膝盖位置,此刻针刺一般的冰凉痛感正从外向里寸寸席卷。
“怎么不喊我?”突然的一声。
“吓我一跳……”
花月小脸白了白,抬眼,见封铎不紧不慢从十米远后的一棵粗壮树干后现身而出,他不可能这么快从远处询声过来寻她,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她表露慌张喊人前,封铎便已经躲在暗处等着想看她笑话了。
思及此,花月绷起脸有点显怒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