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封铎语气透着愉悦,伸过手往她头上胡乱地揉了下,花月不悦要恼,他才识相的赶紧开口告知答案,“这是我父母家。”
花月虽是错愕,但明显是松了口气的。
同时间,木屋窗牖内骤然映现光亮,房门紧接被人从里面打开,看到一对中年夫妻身披棉绒睡衣结伴而出,又睡眼惺忪目光警惕地打量向他们时,花月手心一紧,莫名生出一阵心虚感来。
都怪封铎自作主张。
这个时间点带个陌生女人回家,他向长辈解释时又岂会容易。
花月还没有想好解释说辞,封铎已经率先下车,他走离两步,隔着前窗对她颔首催促,这种尴尬境遇,她才不想一人落单,于是见他将要转身,赶紧打开车门跟了上去。
进了室内,炉火的暖意将室外的寒气隔绝。
花月与封铎并肩而站,面前正对着他的父亲,昏黄顶灯下,对方面容上的皱纹沟壑被投射得更加深刻分明,同样也是显凶的面容,花月这回知道封铎是像谁更多了。
她用手肘轻轻抵了下身侧,示意他开口,封铎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介绍下,这是铃铃店里的客人,在北州待了几天实在不知道玩什么,我好心给二老拉一波生意。”
生意?花月困惑地眨了下眼。
封常军对自家子女态度严苛,对外却是笑面平和,他嫌弃地瞪了封铎一眼,转而看向花月时,脸上笑容温煦。
他问:“姑娘是一个人来北州旅游的?”
花月礼貌微笑,点头回:“是的。”
“嗯,一个人出来玩自由自在,但也要注意防备坏人的无故献殷勤,北地民风淳朴,但难免也会有一两个混的,老话讲,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封常军口吻几分针对,言有所指,花月下意识看向封铎,见他脸色难看,心头竟生些许的幸灾乐祸之感。
原来某人的家庭地位如此堪忧。
封铎不悦:“爸,咱能不能别没话找话聊,时间不早了,让花月住铃铃的房间,我回自己屋住,你们也早点歇了吧。”
木屋面积虽然看着不大,但纵深却长,除了老两口住的主卧,以及两兄妹各自的房间,其实还有两间客房,其中一间已经用作储物室,杂乱住不了人,而另一间虽然无窗不通风,但收拾收拾勉强还是可以住的。
听封铎直接要铃铃的敞亮房间给这姑娘住,一直在旁默默观察的赵美娟敏锐品出些意味来,这么照顾人家,她哪里只会是普通的房客。
于是她也不等封常军先表态,直接热情应下道:“行,铃铃房间干净着呢,换个新的床单被罩就好,花月小姐跟我过来吧。”
花月:“阿姨叫我名字就好。”
赵美娟拉上她,笑得一脸温慈:“行。”
客厅只剩下两父子,封常军面上的温和一扫而光,横眉警告封铎:“我劝你趁早把那歪心思给我收一收,要是因为骚扰游客给北州旅游业抹了黑,老子饶不了你。”
封铎简直要被亲爹这话气笑,声音冷淡下去:“不是,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差劲,我喜欢个姑娘,还不至于是骚扰吧。”
“人家姑娘那么漂亮,能看得上你?”
封铎心头犯堵,咬牙回:“你情我愿的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封常军斥他:“跟长辈说话一脸混样,不五不六,人家能看得上你才怪。”
两人言语彼此不饶,眼看又要剑拔弩张起来,赵美娟及时出现,把封常军往卧室拉:“行了,人家姑娘安顿好了,你跟我回去睡觉,小铎也快点回房间吧,每次父子俩一见面就知道吵吵吵,也幸好周围没个街坊四邻,不然成天让人家看笑话。”
封常军哼了口气不说话了,封铎也闭嘴往房间走。
这算是劝住,赵美娟叹了口气,早成习惯。
……
除去主卧有单独配置卫生间,其余的房间都没有,封铎出来洗漱时,正好看到花月刚刚洗完从里面出来。
他主动询问:“铃铃存了不少一次性洗漱用品,你需要什么要是找不到就跟我说。”
花月:“阿姨都帮忙准备好了。”
已经过凌晨一点钟,封铎不想再耽误她休息,点点头道,“那早点睡,明天起来带你去见点新鲜的。”
花月问:“什么?”
封铎:“去了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
他好像格外喜欢叫她毫无准备地进入他预设的领地范围,他的主场内。
花月打了个哈欠,没精力再问详细,点点头敷衍应下,并无太多的期待。
封铎先一步要走,花月犹豫了下,把人叫住:“等等。”
他转身回过头来看她。
花月朝他迈去一步,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添加微信的页面,伸手冲他道:“加一下。”
封铎确认主卧房门已经关严,当下并无收敛地调侃出声:“果然,亲过以后就是待遇不一样了。”
花月听了直想揍人,她催促一声:“你到底加不加?”
她太困,没心思应付他的插科打诨。
封铎痛快:“加。”
他手机放在房间里,快步回去取时,留花月一人在客厅。
她站原地,得空打量起满室原木风格的装潢与旧家具,杉木为梁,梓木雕窗,还有电视机旁吸睛的山水根雕艺术品,岭谷纵横,张牙舞爪,独具创意匠心,只是岁月磋磨的痕迹亦十分明显,底托以及根枝末端,皆呈现数道磨损的旧痕。
这时,窗外风势忽的大了起来,朔风卷地,北州人习以为常的架势,却叫花月难免惊心,风声阵阵呼啸,犹如深林野兽的喑哑嘶吠,花月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同时间,身后有人走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
是封铎,他低头打开手机,准备扫码加她好友。
花月惊魂未定,沉呼出一口气才缓神过来摁亮手机,添加完毕后,她甚至没跟封铎打声招呼,直接快步回了房间,钻进厚实的被窝里把头蒙起来。
心头一跳一跳的,困意因此淡了很多。
没过多久,手机一声铃响,她大概猜到是谁。
花月探手出去寻到手机,黑暗中屏幕的光亮一时刺激到眼睛,她眨眼短暂适应,看清楚他发来的信息。
【是不是害怕了?】
花月手指微顿,终于肯如实回复:【有点。】
封铎并未如花月料想的那般,抓住机会肆意耻笑她胆小,反而他很认真地给出了主意:【和我打电话会不会好一些。】
花月想了下,回道:【可以试一试。】
文字刚刚发送过去,封铎的语音电话立刻拨了过来,花月手指滑向接通键,通话开始,但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安安静静的,彼此难得有默契。
过了会儿,封铎很小声地说:“放心睡吧,电话不用挂断,如果再害怕就喊我的名字。”
花月:“那如果你先睡着呢?”
封铎松散的语气带点粗痞:“老子陪你熬着。半个小时喊你一次,等你睡着我再睡。”
“你不用这样。”
“废话什么,快睡。”
他忽的没耐心起来,花月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枕边有这样一通电话在,花月安心很多,她再没有胡思乱想什么山林野兽,惊悚异闻,于是没有等到封铎喊她的名字,她就已经安眠过去,所以并不知道他说的要熬着等她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
翌日,花月过了九点钟才醒,整夜睡得稳沉又舒服。
打开房门,看到厨房有道身影在忙活,认出不是旁人,花月走近过去:“早。”
封铎正挂着围裙煮面,闻声回了下头,口吻很自然地询问:“想吃三明治还是面条?”
花月想了想,选择回道:“三明治。”
封铎笑了下:“行,很快就好,你先去洗漱,回来吃饭。”
“哦……”刚走出去两步,花月忍不住好奇,站定回头问他,“昨晚,你几点睡的?”
封铎将手中匀汤长勺放下,双手撑在案前,话音明显的揶揄:“知不知道古代千金小姐睡觉的时候,房门口都得蹲个守夜的随时准备进去伺候?这不我身边就有个金贵人儿,公主不睡,我哪敢合眼?”
花月只是好奇答案,结果不料被他不正经地言语调侃,她脸色微红,不理会,转身去了盥洗室。
洗完后,她回了房间一趟,换了衣服又画上淡妆,拿起手机准备出门时,她想起什么停下动作,而后打开与封铎的聊天界面,记录显示昨晚的通话时间足足有40多分钟。
她记得自己通话后很快入了眠,所以封铎真的干耗等了她很久,他没讲假话。
去到餐厅,封铎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他自己面前,她这边则是三明治再加一杯热牛奶,花月落座他对面,左右看了看后问道:“只有我们两个吃?”
“他们不在家。”封铎拿起筷子开动,蒸气从他搅动的面汤里飘浮曳起,他边吃边继续说,“我爸钓鱼瘾大,这不两人一大早就去芜江冬钓去了。”
“冬钓?”花月听着有些觉新鲜。
这应该算是小众活动,在澳洲时,学校里似乎有相关的兴趣社团,但每年参与报名的人数却总共不多于五个,且这些同学家庭经济状况都较为殷实,因为若想在冰天雪地里避过寒风,舒舒服服地挥竿垂纶,首先就得具备完善的条件设施。
比如专业且先进的破冰工具、取暖设备、车辆帐篷等等,一趟下来,鱼没有钓上几条,耗资却不小,一般多是年轻人喜欢尝试的一项新奇又时尚的冬日体验。
封铎父亲的年纪,应该有五十多岁,这样老当益壮,爱好为先,叫人意外也多几分欣赏。
封铎:“老头子有这么点兴趣爱好也挺好,不然精力没处放用总抓我的茬,我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花月喝着杯中的牛奶,启齿道:“冬钓挺有意思的,有帐篷和保暖设备,在户外提竿也不会受冻。”
封铎笑:“哪有那么高级,他们就是简装上阵,凭经验选片水域,再凿个冰眼过过钓瘾。”
花月思考:“那不会冷吗?”
封铎:“冬泳不也一样,人们还不是趋之若鹜。”
似乎有道理。
花月又问:“成果如何?”
“还不错。芜江里有种鱼俗名老头鱼,肉质紧致,不肥不烂,酱炖可谓一绝,我猜晚上他们满载而归,肯定会想着招待客人给你做着尝尝鲜。”
花月听他描述确实有点嘴馋,同时心头不禁感慨,北地居民的抗寒能力果然非比寻常,不仅青壮当先,更不乏老当益壮。
三明治吃完,她用纸巾擦过手,抬头对封铎说:“那我们一会儿去哪?”
他昨晚有提到今日有出行计划。
封铎没回答,反而问了她一个似乎并无相关的问题:“你有没有和与你差不多体量的动物近距离接触过?”
花月想想回:“澳牧?”
封铎摇头:“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