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周周六,两人从深城回北城。
考虑到开车要将近8个小时,她们选择坐高铁。
当高铁停在临城火车站,梁招月从车里出来,自远处拂来的风息吹在她的脸上,她有种久违的感觉。
余淼说:“每次回来都是匆匆离开的吧?”
梁招月说:“还是你了解我。”
余淼的父母住在临城大学附近,出了火车站,两人打车前往。
宋楠和俞嘉良那会正在家看电视,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别人敲错门了,开门见到两人,顿时是又惊又喜。
反应过来后,忙将两人迎进来,宋楠说:“你们俩怎么突然回来了,应该提前打个电话的。”
梁招月笑着说:“淼淼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宋楠不是很赞同:“还好我们今天在家,不在家你们不就要坐在门口等了。”
余淼撇撇嘴。
不过两人还是高兴的,宋楠当即让俞嘉良出去买些活的鲜货回来。
那天中午的午餐格外丰盛,言谈间,两人知道梁招月现在也在深城工作了,宋楠和俞嘉良相视一眼,然后说宋楠说:“挺好的,以后你们在深城也算是有伴了。”又说,“招月你别和淼淼客气,深城租房贵,那边家里大,你们就住一起,平时要是有个什么事,还能及时帮上忙。”
梁招月说:“谢谢阿姨,我现在就和淼淼住一起。”
宋楠说:“那就好,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以后就别这样了。”
吃过午饭,两人稍作休息,下午四点多,梁招月回了趟家里。
父亲和他的妻女一年多以前就已经搬去新家了,如今这里空荡荡的,梁招月站在门前待了一会,拿出钥匙打开门。
她本以为打开门,迎面而来的会是满满的灰尘,毕竟离她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半年过去了,谁知,屋里格外的干净,不见一丝灰尘,就像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一般。
不止梁招月纳闷,余淼更是好奇:“你提前让人打扫过?”
梁招月说:“没有,我上一次回来是去年12月的时候,爷爷忌日我回来给他扫墓。”
临城这边的扫墓都选择在冬至前后。
那次梁招月回来得太匆忙,上午回来的,晚上她就又回杭城了,根本没来得及打扫。
余淼开玩笑:“难道是有魔法?”
梁招月说:“你相信吗?”
余淼自然是不信的。
家里已经打扫了,两人也没有事做,干脆就去看梁招月的爷爷。
梁招月爷爷去世的时候,相关政策已经不允许土葬,如今爷爷被安排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墓园里,知道梁招月大概有话和爷爷说,余淼问过好后便说有个工作电话要打,先到外边等。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梁招月只是看着爷爷的照片,一语未言。
直到她看见爷爷旁边放着的一个小物件,拿起一看是微缩形的一个木雕景,一个老人一个书桌一壶酒。
雕刻人的手艺不错,很栩栩如生的一幅风逸潇洒图。
梁招月看着,再看看旁边立着的一束花,随即又想到那么干净的屋院,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将那个物件放回去,说:“爷爷,他来看过你吧。”
“之前我就想带他来看你,你别笑我,我毕竟那么喜欢他,是真的很想带他过来的。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他也没提起过,我就想着等我们感情再好些了再说。”
梁招月挤出一丝笑:“我也没想到,我和他这么快就结束了。以前您总和我说如果要找个人生活,要找个知心体己,懂得嘘寒问暖的,那样相处起来不会太累。我当时还说您太保守了,现在想想,是我太不懂事了,没好好把您的话听进去。”
她吸了吸鼻子又说:“但是我感觉是一件好事吧,他不算知冷知热的人,但也没那么坏,至少从头到尾他没欺骗过我。”
她噎了下,小声说:“我不是为他辩解,如果他没来看过您,我就不说他了。不过我会和他说的,以后就不让他来过来了。”
说过这些事,梁招月开始说自己的近况:“我搬到深城工作了,和淼淼住一起。同事们都很好,工作有时忙有时闲,经常出差,以前还想着到处旅游看看风景无奈那时没什么钱,现在你孙女可出息了,能借出差到处看看呢。”
“您别担心我,我一切都好,以后会更好的。以前太忙了,来回的机票费又贵,现在我有工作了,工资还可以,深城又离得近,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梁招月在墓园待到了傍晚时分,夕阳余晖照下来的时候,她离开。
回去路上,余淼说:“你还好吧?”
梁招月说:“挺好的。”又说,“明天去南普陀拜拜?”
余淼顿时笑眯眯的:“我要去许愿发财。”
“那我就许愿我们一起发财?”
次日早上,得知两人要去南普陀,宋楠和俞嘉良也加入。
在南普陀待了一早上,中午俞嘉良和宋楠带他们到临大餐厅吃饭。
吃完饭,夫妻俩送两人去火车站。
进站前,宋楠抱了抱两人,说:“以后有伴了,经常回来。下次再回来可不许搞突然袭击,提前电话通知,爸妈好为你们俩准备大餐。”
两人说好。
最后,宋楠塞给她们一人一个红包,说:“只是为人父母的一点心意,钱不多,在外工作多疼惜自己。”
余淼大概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被塞红包了,反应平平,倒是梁招月整个人都红了眼,被余淼笑,俞嘉良拍了拍她一掌,余淼瞪过去,又迎来一巴掌,梁招月看着就笑了,宋楠抱着她,说:“你的事淼淼和我说了,以后别和叔叔阿姨客气,我们也只有淼淼一个孩子,如果以后你愿意,就常常回来,我们随时欢迎你。”
梁招月怔住。
宋楠抱住她说:“人走的每一段行程都有它的存在意义,好与不好当下是不好定夺的,很多事要等好几年过去了回头再看才会能说值与不值,所以别想太多也别一直自责,往前看才是咱们该做的。”
梁招月趴在她的胸口,点点头说:“谢谢阿姨。”
宋楠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姨真的很喜欢你,以后和淼淼经常回来,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阿姨叔叔退休了,加Qqun思二咡而五九一思期你再多回来看看我们,老人总是怕孤单的,就算是阿姨在和你交换以后了好不好。”
梁招月哽咽着点头。
宋楠这才放开她,说:“回去一路小心,淼淼那孩子大大咧咧的,以后就拜托你帮忙阿姨多看着她点了。”
梁招月说:“阿姨,我会的。”
坐上高铁,见梁招月双眼红彤彤的,余淼说:“妈妈好讨厌的,总喜欢说些腻人的话。”
梁招月笑她:“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以后跟我一起享这福好不好?”
话已至此,梁招月再听不出其中的意思,那就真的是迟钝了。
她靠在余淼的肩膀处,说:“淼淼,谢谢你。”
余淼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回到深城,梁招月留没两天,又再次踏上杭城的飞机。
这次一呆又是两个多月,因为是收尾阶段,这次的工作安排比之前要更加紧张。第一版招股说明书出来的时候,梁招月已经不知道熬了几个通宵了。
之后又熬了一周,第二版招股说明书出来,三家中介机构查缺补漏了三天,确定了最终的申报稿,他们返程。
回到深城,梁招月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才算好些。
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趁着余淼下班还没回来,她拿出手机,凭借着记忆输入周云川的号码。
早在那晚从柳依棠住处离开,他送自己回酒店,梁招月上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她自认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对这个人,她一点都不大方得起来。
她删得干脆利落,是因为以后再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只是时隔四个多月,周云川还是冒犯到她了。
过去哪怕是两人感情最浓的时候,他一次也没有提起要陪自己和临城去看看爷爷。
当时她还沦陷在那场爱情里,以为一切都还早,可以慢慢来,现在想想,从始至总这个人就没想过要参与进她的生活半分。
她那么喜欢他,寻求一切可能都要打听知道他的过去,了解过去那个自己不曾触及的他;反观他,实在冷漠至极,从未想过了解以前的她,他好像就是一时起意,和她谈了场恋爱而已。
就连要她高中的照片那次,都是因为她讨要他的照片在前。
而现在,她都已经认命离开他了,要和他一刀两断,偏偏他又默默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他以为自己在做多么高尚的一件事吗?
他都那么对她,竟然还有脸跑到爷爷面前,他难道就不觉得丢人吗?
梁招月站在落地窗前,点下那串过去无数次默背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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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响起时,周云川刚在费城的住处睡下没多久。
这四个多月以来,他的工作状态又恢复早几年前的忙碌。天天早出晚归,四处出差。上一周可能他还在北城,下周他便飞往国外,与此同时,他的吃住再次全部在酒店解决了。
柳依棠实在看不下去,说过他两次,他认真接受批评,至于更改,那是完全没可能的。
那时柳依棠就会唉声叹气,说:“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早干吗去了?”
他听听也就过了,继续照常奔波,像是个疯狂旋转的陀螺,一旦停下来,那他这个人大概也是废了。
他一直不敢停下来,也不知道停下来了又该怎么办。
以前太忙了中途停下来休息时,家里还有个人在等他,那个人不止会等他,还会轻声责怪他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之后便是勒令他不能再这么忙了,必须适当休息,好好吃饭。
怕他吃不好饭,她还会坚持在家等他回来再用餐。
那时他才知道,她是多么倔犟,却又多么心软的一个人。
为了他,不惜拿自己的身体来和他做抗衡。
她也是单纯。
她确实单纯。
抗衡的方式便是等。
第一次等不及,那就等第二次,等到他低头乖乖定点回家,她就舒服了,那时她就笑眯眯地让阿姨热菜,然后两人共进晚餐。
周云川想,那大概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
往后这种舒服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
梁招月离开北城的第二个月,他第一次生病住院。
是急性胃炎,再严重一些就是胃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