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见过他们相处,那次闹别扭了,大冬天,黑漆麻黑下大雪的夜,温知宴都要开车来这蜿蜒曲折的小巷弄里接黎尔回去。
林晓知道,这次他们肯定又是闹别扭了。
原因多半都在黎尔。
林晓问:“一起去国外出差的时候发生什么了?你爸妈马上分开了,剩下你一个人,以后只有温知宴管你了。”
“他说他十年之前就认识我了。”黎尔又捡起一根韭菜。
林晓起身,准备去炒菜了,淡淡的给了黎尔一个建议,“没说他十年之前就喜欢你?”
“……”
黎尔呆了许久,顺着林晓这种老太太提议的方向去想,要是十年之前他就在偷偷喜欢她了呢。
不可能,悄悄喜欢一个人,十年都不告诉对方,这根本不是温知宴的风格。
他是那么狂傲的人,想要得到什么,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他根本不可能在暗中喜欢一个人,为她按捺足足十年之久,才来到她面前。
*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温知宴还是在美国出差,继续开拓他的科技跟新能源公司的海外市场。
与此同时,因为在摩洛哥的酒店投资很顺利,他跟苏朝白又趁势谈成了几个酒店之外的夜店,会所跟□□项目。
温家对他的警告,他简直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回事。
因为有这样叛逆的侄子,他小姑温宜看不下去了。
这趟温宜回璃城来,听到的全是温隽临夫妇跟她的抱怨。
他们着急的说温知宴现在是被美色所迷惑,跟港城苏家那个浪荡公子爷苏朝白越走越近,苏朝白玩得开,温知宴每天都跟他裹一起吃喝玩乐,像古时候的纨绔王爷似的,日日夜夜的纵情声色。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以后要污了温家在外的好名声。
温宜从语华庭出来,急着去了一趟玉宇会馆,见邓慧蓉。
邓慧蓉在写书房里砚墨,提毛笔画国画。
她的贴身老仆佣跟一个女看护在旁边守着。
现在时节是夏天,玉宇会馆里深植的石榴树结石榴了,青色的果子沉甸甸的坠在枝头。
邓慧蓉喜欢看石榴结果,因为有多子多福的寓意。
温家的人都在着急温知宴怎么一直滞留在国外,对那位诸四小姐避而不见,去完摩洛哥,直接飞纽约,摆明了要晾着她。
在邓慧蓉看来,温知宴为什么不避而远之的晾着她啊?
他们阿宴现在可是有太太的人了,别的觊觎他的女人,不管是女明星,女学者,还是女外交官,阿宴肯定是能避就避。
不然家里的娇太太吃醋怎么办。
邓慧蓉执着毛笔,在三楼的书房里,饶有兴致的绘着窗外的石榴树,想着绘好了,就给阿宴拍照发过去,借机问问他,怎么他这太太都娶一两年了,还没个好消息传来,让她这个当奶奶的人苦等。
每次见到别人家的奶团子娃娃,邓慧蓉就羡慕得紧,什么时候他们家阿宴也能给她生个乖乖曾孙子。
温知宴跟黎尔都长得貌美,还有一颗玲珑心,高学历高智商高情商,继承了他们俩的基因,将来这个曾外孙不知道会多讨人喜欢呢。
“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画国画呢,你知不知道阿宴这小子在纽约的事早就忙完了,最近成天跟那个浪荡成性的苏朝白出入赌场跟夜店。别的不说,光拉斯维加斯,他们就先后坐直升飞机去了三次。”
温宜觉得不赶紧找人管管温知宴,真的不行了。
他再这样纨绔放浪下去,天要塌了。
第81章 太子妃
听完温宜发的这些牢骚, 邓慧蓉不以为意,不觉得温知宴这样就是误入歧途了。
他都多少岁了,是数间上市公司的总裁, 手里掌握着几千上万员工的命运。他在做什么,他心里肯定有数。
“怎么了?是我们阿宴自己没钱玩乐,还是在花你温宜的钱买高兴了?他从大学开始创办他的那些公司,到现在挣了多少钱,你这个做姑姑的是不知道?现在他花几个小钱在国外玩几天, 你就这么紧张, 是要作甚?”邓慧蓉漫不经意的问温宜。
温宜这个人总是拎不清情况。
她完全不明白温知宴投资酒店, 跟港城苏家太子爷走近, 是一举多得。
一来他可以借此机会靠近一直躲着他的黎尔, 跟黎尔创造更多的相处场合;
二来可以给诸家表态,他现在是个单纯的生意人, 他不想跟官家小姐联姻;
三来可以给温隽临夫妇表态,这么多年了, 他一直承受着他们对温觉浅的期待长大,现如今, 翅膀硬了的温知宴不仅会做放浪形骸的事, 还很敢做,他不是温家的傀儡,温家想指使他跟谁结婚,他偏不跟谁结婚,他就是有这么一身反骨;
四来还可以合法合理的赚大钱, 为什么不去。温知宴天生是个运筹帷幄, 工于心计的精明商人。
在温家,邓慧蓉其实是最宠, 也是最了解温知宴的长辈。
现在温知宴做出这副纨绔模样,其实就是在跟他们这群老家伙强硬的摆谱。
“妈,你难道不知道诸家联姻的事,你就不管管阿宴?”温宜着急。
“有什么好管的,他早就结婚了,老婆是黎尔,跟他过日子过得好好的,温隽临夫妇到中间瞎撺掇个什么劲。妨碍我抱曾孙子,真是的。”
邓慧蓉嫌温宜这辈不老不少的中间层拎不清形势,他们完全不懂,就是把温知宴杀了,他这辈子也不会娶除了黎尔之外的女人。
他现在摆的这些姿态已经很清楚的在说明,他不会跟诸家四小姐联姻。
温隽临夫妻还要为难他们,真是昏头昏脑。
温知宴跟黎尔的婚事是邓慧蓉准的,这个家,只要她还没死,就是她说了算。
“当初你答应让阿宴结婚的时候,说的是让心性还没定的他先玩玩。”温宜提起这茬,她感到老太太如今在十二万分的护着黎尔当温知宴的正牌太太。
“对啊。”邓慧蓉敷衍的笑道,拿毛笔蘸墨,专心在宣纸上绘自己的石榴图,笑吟吟的告诉温宜,“当初我不这样说,温隽临那两口子能答应他们结婚?”
“妈,不是,你是不知道,现在诸家盯上阿宴了,再让阿宴这么闹下去,会出事的。”温宜气得跺脚。
邓慧蓉完全不被她的焦虑感染,问温宜:“温宜,你看黎尔那长相是生男还是生女?”
“你问我这些干嘛?”温宜气盛,高声抱怨,她一个没结婚的人,邓慧蓉问她这种事,她怎么会看。
邓慧蓉知道温宜急着从美国回来做什么。
因为温知宴看见在美国吃喝玩乐,温宜以为他被港城苏家的太子爷给带坏了,但是温知宴的性子是什么样,邓慧蓉心里很清楚。
“你们啊,从来没有关心过阿宴的想法,还以为他生来就是这样一个四平八稳,样样拔尖的天之骄子。你们知不知道十六岁那年觉浅走了,对他打击多大?
要是他在那一年没遇上尔尔,他指不定就变成那个苏家少爷那样了,这么多年,他长成了现在这样,做了他们这一代公子哥里的佼佼者,为什么呢?因为他喜欢上了他老婆,那年觉浅走了,尔尔就是他给自己找的精神寄托。”
邓慧蓉亲手将温知宴带大,她带温知宴去的苏城,她当然知道温知宴从十六岁就跟黎尔相识的事。
当时温觉浅走了,温知宴受了巨大的打击,从小他性格就内敛漠然,陪邓慧蓉在苏城养病的时候,很多时候邓慧蓉一下午都找不到他的人。
邓慧蓉焦灼的派人去找他,温觉浅走了之后,他一直郁郁寡欢。
每次都得到消息说温少一直在苏城的枝华剧院看一个小姑娘跳芭蕾。
小姑娘的芭蕾跳得不好,怕被人笑,每一天都等着老师跟同学走了,她自己偷偷到舞台上练习。
温少每天都会去看她练舞。
邓慧蓉问什么样的小姑娘。
对方回答:“就是您去苏月巷看病,捡过中药药方的那家涓雅药店里的小姑娘。”
“哦。那就没事了,等阿宴去看她跳舞吧。”邓慧容准了,下面听命令做事的仆人也就不再多说话了。
那年在蒙特利尔,温知宴长到那么大,第一次学会动用温家势力,主动给邓慧蓉跟温钊昀打电话,求他们派人将整座异国城市翻遍,只为找回自己的皮夹。
因为那里面夹着黎尔十六岁时的照片。
十六岁时不服输,咬牙迎着聚光灯跳芭蕾的黎尔,对温知宴来说,就是这世间最好的治愈。
一个向阳生长,垫脚奋力攫光的少女,感染了温知宴,让他戒掉颓废与厌世,在时光中跟她一起同行。
他亲眼看到了,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让自己踮脚尖去擒光。
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守护着她,就这么跟她一起过了很多年,直到发现她慌着要找人结婚,他无法容忍她跟别的男人结婚,去医院跟邓慧蓉提出,他要跟黎尔结婚,让邓慧蓉帮她开口,安排他们结婚。
邓慧蓉准许了。
因为她知道,温知宴这么多年,即使换无数个皮夹,也不会换皮夹里夹着的那张照片。
邓慧蓉也明白这漫长的时间里,温知宴为何选择只悄悄的守护黎尔,不管黎家发生什么事,黎尔遇到了什么不公不幸,去了哪里上学,他都悄悄的盯着她,守着她,护着她。
因为他们身份差太多了,如果温知宴不做好详尽的准备,鲁莽的上前去,他们短暂的在一起,彼此都得不到好结果。
温知宴静待佳期,终于用结婚的方式出现在黎尔身边。
当初他们领证,邓慧蓉发话,准这门婚事,说的是反正是隐婚,外面没人知道,让他先结一次玩玩,他克制自己那么多年了,没在外面沾花惹草,现在为了自己的生意,找个配偶,很应该。
家里人都被老太太的这些话骗了,信了她。
温宜也是,他们都以为黎尔是无足挂齿的小人物。
没想到黎尔是十年来被温知宴悄悄捧在心尖宠的可人儿。
现在温宜终于发现老太太跟温知宴是一个鼻孔出气,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妈,现在你孙子在美国每天纵情声色,你是不是不管?诸家老爷子早上都打电话给二哥了,问他儿子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管?他爸妈都管不住,我能管住?人家现在结婚了,只听他老婆的,要不你去找他老婆管管他。”
话说到这会儿,邓慧蓉的画画好了,吩咐在一旁守着她的仆人道,“阿琴,拿去外面晾干,晾干之后,帮我拍一张照片,发给阿宴,问他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能成,怎么尔尔的肚子到现在还是没有起色。”
“是,我这就去。”仆人忙不迭的去晾画,邓慧蓉放下笔,转去喝茶,别样的自在。
温宜瞧这样,知道找邓慧蓉也没用。
“爸呢?”温宜换个人打商量,找妈不行,还有爸。
“你爸早知道这些事了,说他退休很久了,现在谁位置高,跟他没关系。”邓慧蓉替一家之主说出来,诸家现在如日中天,关他们温家什么事。
温知宴不涉政,他爷爷温钊昀老早就在北城的圈子里公开表过态了。
温隽临跟徐德芝少了个儿子,折了温觉浅,多年来心里一直怅然若失,想在温知宴身上找弥补,要他去北城活动,想靠跟诸家联姻来帮温知宴造势,那得看温知宴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思。
温宜掏手机给温老先生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还没张口,温老先生就语重心长的说:“你妈说的那些,就是我的意思。阿宴有选择他自己太太给谁做的自由。”
温宜感到自己今天来这趟玉宇会馆是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