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昭忍不住打断他:“孙婆婆很忙吗?”
“岂止是很忙,哈哈哈……”回忆着孙婆婆的样子,叶之悠幸灾乐祸,“她简直就像刚做完苦力回来,比我跑完五公里还夸张。喏,黑眼圈——这么大喔,腮帮子——耷拉到胸前了!”
白昭昭本来正在沉思,听他耍宝,又“咯咯”笑:“你少夸张……要尊敬老人!”
“哦哦,好,听你的。”他笑着,“总之……我好像确实打扰她了,她火气超级大。”
“那你嘴甜一点啊。”
叶之悠也确实记得白昭昭叫他嘴甜,当场拍马屁:“婆婆,您精神好好,吼得好有劲!”
马屁的效果显然不太理想,孙婆婆鼓起的嘴又瘪下,好像在努力咽下一口老血。她哆哆嗦嗦地念叨:“你说,你到底什么事儿……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现在送你投狗胎。”
“唉,是这样的,我和我的朋友,昨天很歹命,遇到鬼结婚诶……”他垂头丧气,“我好像去到你说的那个禁区了。”
“什么?!混小子,让你找恶灵,你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孙婆婆揪住他就又要上手,熟练得像是要揍自己的孙子,但是没打下来,又怪道,“哦,不对哦,那你怎么还在这呢?你怎么从禁地里出来的?”
“因为公交车来了!刚好司机师傅也是个半生灵,他对路线有记忆……”
“嚯……那你小子狗屎运够好的啊!”孙婆婆稀罕地看着他,啧啧有声,“进了禁地还能出来,你是第一个。”
“婆婆,那禁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孙婆婆袖起手,敷衍他,“出来了就好好呆着,问这么多干嘛?”
“万一……万一以后又去了呢?”
孙婆婆险些被他这句话气得螺旋升天,“又去?!”
“不,我是说不小心的话。”
“那就小心一点!恶灵不在禁地里,你不要去那里白费力气。你能有一次幸运,未必会有好几次幸运。”
想了想,她又耐着性子说道:“算了算了,我可以告诉你,弥留梦里的禁地很多,也很随机,你去的那个,叫冥婚之地。
别的禁地都是和死因相关,只有冥婚之地,是生者的意愿禁锢死者。他们的愿望太强烈,死者没法投胎,就产生了冥婚之地,那里的人也成了恶鬼。
不过那里的喜糖和喜钱很多,别的禁地的恶鬼会去那里找东西吃。可以说,是最安全的禁地,但是万一你下次要是进入了更凶险的禁地呢?所以你侥幸逃过了,以后就离那些地方远一点,听懂了?”
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递给他。
叶之悠接过来展开一看,勉强读懂上面用奇怪的字体写着:
【凡禁地共18类,水溺、坠落、烈火、剧毒、诡异、苦厄、血池、冥婚、废城、乱象……】
“这些是所有的禁地?”他问。
“这些,是我们已知的禁地,”孙婆婆把重音放在了“已知”两个字上,“谁知道还有没有生长出新的禁地呢。如果你被恶灵害死,那也有可能成为心怀不甘的恶鬼。”
“禁地还能长出来新的?”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除掉恶灵的缘故……说了你也不懂。我倒要问你,你找恶灵,有什么进展吗?”
“有有,已经有人选了,一个变态杀人狂,分尸了三个人,还抓走了一个人。”
“这么凶残……”她望向远处,喃喃道,“难怪了……如果不尽快抓到它的话,那里又要变成一个禁地了……”
第35章 冒险
“婆婆, 恶鬼干嘛阴魂不散,要是真觉得冤,该自己去找恶灵索命啊!”
“索命?”孙婆婆冷笑, “恶鬼也是人变的,只敢找更弱的人麻烦, 遇到了恶灵, 别把屎吓出来。你啊, 抓好我给你的护身符,最不济, 遇到恶灵还能保条命。”
“那你再多给我一个吧,我想给我同学也拿一个。”
孙婆婆白眼差点翻上天:“你倒是挺不把自己当外人喔, 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大卖场?!没有, 就一个!”
叶之悠神色一黯, 又问,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别的禁地是什么样子的?”
她显然是不太想说的, 但又怕这次不给他吓住, 他真的梗头梗脑又变成牛头梗冲进禁地, 于是不大情愿地解释道:
“比如说烈火之地嘛,都是被火烧死的人;诡异之地,是死于各种小概率疾病的;
一般来说, 在禁地徘徊的人, 一定是因为执念太重,想不开。你大概也听说过, 某个失火的楼,总是有更多人去那里跳楼。其实他们找的不是替身, 只是不甘心只有自己这么倒霉,要别人也倒霉。等它们看到更多倒霉的人,自己想开了,就走了。”
她看叶之悠听得认真,到底还是好心劝他:“臭小子,我解释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个愣头青去探险的!别为了点新鲜,把命都丢了,爸妈得心疼死。”
“我不会乱去禁地的。但是……”他小心看着孙婆婆的表情试探道,“这个苦厄之地呢?”
“!!!”孙婆婆遽然看向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你为什么特意问这个?!”
“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苦厄之地找她……”
“你个王八蛋答应了?!”
“没……”
“你活着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吗?”
“额……什么意思?关键,我,我也不记得了……”
“哦,对,你还在弥留梦里……”孙婆婆忧虑地看着他,“那苦厄之地的人为什么会找你呢?你只是一个傻小子啊……难道……”
叶之悠趁热打铁,“那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那里有些……”孙婆婆一顿,话锋一转,“跟你有屁毛关系?你老老实实呆着就好啦!行了,你要是问完十万个为什么了,就赶紧回去吧,我真的很忙很忙……我拜托你,没什么事不要来这嚎了,行吗?”
说完,转身欲走。
“诶,婆婆,还有个事儿!特别重要!”
“那你快放……”
“嗯……”叶之悠吭哧吭哧的,顿了两秒才启齿,“半生灵……会怀孕吗?”
孙婆婆一下子转过头来,浮上一脸难以置信的怪笑,“哎呦,我的小乖乖,我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你个愣头青都快死了,还想这美事儿呢?”
“不是!我没有啦!”他臊了,“我就是问问啊!”
“孩子它爹是谁?你?”
“我真的就是问问!你干嘛往我身上想!”他的脸涨成了猪肝。
“孩子它妈是谁,不会是你那个同学吧。”
“都说了和我没关系!没有这种事啦!”
“那你心虚什么?臭小子,我奉劝一句,你不是第一个有这种念头的人,千万别瞎胡来。生灵是会怀孕,但是生的不是孩子,是鬼娃。只要你还想要孩子,鬼娃就一定还在你家。它没有人性,连父母都杀。要是你到死都不要孩子,鬼娃会等机会随机选你的亲人投胎过去,还是会害死很多人。鬼娃的罪孽,都要报应在你和它的母亲身上。”
叶之悠毛骨悚然,吞了吞口水。
“所以你憋住了啊!”
“都说了我只是问问啊!”
“且!”孙婆婆坏笑着消失在了空气里。
白昭昭早已经对半生灵会不会生孩子的问题不感兴趣了,只是追问:“那个黄纸呢?你还留着嘛?”
叶之悠从裤兜里拿出黄色的纸条来:“诺,所有的禁地都在上面啦。”
白昭昭忌惮地看着那张卫生纸一样皱皱巴巴的东西,没有接。
他以为她害怕:“没事的,这个就是普通的纸,没有什么带走人的魔力。”
“不,我只是觉得它很像擦屁股纸……”她无奈地细弱叹气,很嫌弃地用两个指头捻了过来。
纸上的禁地,有的从字面的意思就能看出来,有的则意思模糊,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白昭昭凝神看了一会儿,迟疑道,“所以我们进入禁地是随机的。”
“是的,你还想去找苦厄之地嘛?孙婆婆都不想解释,那里肯定很凶啦。而且,我们可能要随机很多次,才能进去,到时候,有没有命都两说。”叶之悠劝道,“要不算了……我觉得那个女人一定不安好心,就是故意要引你去。”
“可是,我总感觉她知道点什么,也知道恶灵是谁……何况,如果不能找到恶灵,我还是会死,不是吗 ?”白昭昭的声音微微有点哽咽,“叶之悠,我必须活下去,见到我妈妈。我妈妈就是我的执念,但我也是我妈妈的执念。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会痛不欲生、抗不下去的……只要能见到她,别说禁地,就是刀山火海,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会去的。如果你担心,我也理解,毕竟,你有婆婆的符,完全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
“昭昭!你这说的算什么话!”他拉住她的手,“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必须和你一起啊。”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去刀山火海,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如果你作为女生都不怕,我一个男生又怕什么!”他说得斩钉截铁,一腔孤勇上头,“走,说去就去,我们现在就找遍禁地,把那个人揪出来……”
“啊等等……”白昭昭反而扯住他,哭笑不得,“你这样直接去,不是等于送死嘛?”
“额,那……”
“我也没打算直接冲进去,把命丢在那里啊。我有个想法。”她飞快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上次我有注意到,从我们进入禁区,到最后遇到危险出来,大约用了9分钟。我觉得,这个9分钟一定是个限制时间。这次,保险起见,我们提前7分钟进入禁区,这样,就算遇到危险,公交车来了,我们也可以脱险。”
她又拿出一张公车时刻表:“你看,这是今天公车轮班的时间。我之前上学就注意过,公车非常守时,除非堵车,否则误差绝不会超过两分钟。我昨天上车也看到了半生灵司机的名字,他叫陈有豪,喏,在这里。按照这个表,还有10分钟,他就会开车过来。”
叶之悠虽然知道白昭昭很聪明,但此时仍然惊讶地赞叹:“你好聪明,原来还能这样,我就完全没有想到……”
“不,这只是我的推测,真的情况,未必是这样,司机也可能会晚来或者早来。所以,确实很危险,我有赌的成分……”
“就算有危险,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好,不是吗?”
“嗯!”白昭昭脸红了,像是在为两人即将做的事兴奋:“那,我们看好时间,就往那里走!”
阳光下,女孩的白皙的皮肤几乎透光,双眼绽放出璀璨的光。出尘的兰花一样,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美好。
叶之悠那颗蹦跳的心要融化了。
两人一起估摸着时间,沿着公交线路慢慢向下走去。
拐过了音像店的街后不过十几米,周围的建筑物果然慢慢变了,又变成了之前他们看到过的那种破旧的民宅和一些诡异的老旧店铺,灰蒙蒙的招牌上写着他们看不懂的字。
但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纸人,也没有白脸恶鬼。只有薄薄的白雾,随着他们的行走缓缓滚动,像慵懒柔软的白纱。
禁地或许都是这样安静的世界,了无生机,静到他们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这里是什么禁地?”因为周遭实在太静,叶之悠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小。
一座空空如也的城市,实在不太好判断……
白昭昭前后环顾,摇摇头,“看不出来,但是……好臭……”一股淡淡的臭味儿浮动在空气里,像是两边的楼里藏满了坏掉的鸡蛋。
但她透过白雾看到,前面十几米后,低矮的夹道楼就已经到了头,路的尽头透出光芒来。
两人对视一眼,快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望无尽的广袤空地和浓雾。空地上生长着稀疏的芦苇,这一丛那一片,没什么章法。
白而浊的雾气涌动,明亮的日光都照不透。
“恶,好臭……”白昭昭秀眉一簇,捂着鼻子。到了这里,臭味更加明显了,空气变得湿漉漉,仿佛雾气里的每一滴水都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