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槐笑了声,拿起茶壶,往杯里蓄了些茶水,递给他,言语间有哄他的意思:“叔叔喝茶。”
段朝泠睨她一眼,接过,象征性地轻呡一口。
前菜被陆续送上桌。
宋槐夹起一片平贝,沾了点秘制调味酱,没急着把食物送进嘴里,顿一下,低声对他说:“其实……如果我早知道这些,不会四年不回北城,也不会一直躲着不见你。或者再往前追溯一段时间,我那时一定不会选择到江城上大学。”
“我知道。”段朝泠说,“槐槐,那时候你还小,我不能主观影响你的人生。”
宋槐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不想气氛朝沉重的趋势发展,主动转移了话题,同他聊起别的。
一顿饭吃到最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离开门店前,宋槐突然提议说,等等能不能让她来开车送他回去。
当着她的面,段朝泠给司机打了通电话,叫人把车钥匙送上来。
等上了车,宋槐拿出手机,打开Carplay,找到自己上大学期间常听的歌单,随机播放一首抒情歌。
有段时间没碰方向盘,难免有些手生,且他的车操作起来比较复杂,熟悉了好一会才上路。
段朝泠不急催她,随口教她如何操作,攒足了耐心。
这个点车流量不大,路况顺畅,给她省下很多精力,不需要开得太专注,偶尔还能跟他浅聊两句。
车窗敞开着,段朝泠坐在副驾抽烟,右手随意地搭在窗沿,举手投足几分闲散。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她车速掌控得不快,腾出空来,快速扫了他一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段朝泠回看她,“怎么了。”
宋槐笑了下,“我是想问,你等等要回哪边住——我马上要转弯,再往前走就是两个方向了。”
段朝泠报出她前公司附近的公寓名称。
半小时左右,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
两人都没急着下车,安静坐在那儿,一起听完了两首歌。
播到第三首时,宋槐解开安全带,率先开口:“感觉你最近好像经常住这边。”
“先搬来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
“见你更方便些。”
宋槐了然。毕竟这里跟她现在住的地方也就隔了两条马路。
想了想,她笑说:“其实我可以考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的。”
“你想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就想。”
段朝泠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在她掌心印下一吻,“不急。放慢些进度没什么不好。”
手心传来一阵微弱的痒意,他呼出的热气从她指缝间溜走。
过分亲昵的举动叫她想起了不久前,在储藏间里,两人拥吻的场景。
宋槐空闲的另一只手关掉空调和音乐,轻声问:“不早些上去休息吗?我记得你明早还要赶去公司开会。”
段朝泠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那你先上楼吧,我等你进去之后再走。”
段朝泠没有松开她的打算,捏着她虎口的软肉不断把玩,“来都来了,不准备送到底?”
像是听懂了他的暗示,宋槐下意识脱口:“……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放慢些进度。”
“想什么。我指的是送到电梯。”
知道他在逗她,宋槐一时没想太多,倾身过去,攀住他的肩膀,在他下唇轻咬一下。
车顶灯洒在两人头顶,近距离对视,她更能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
气息交缠到一处,渐渐分不清你我。
大概是空调刚被关掉的缘故,空气中有热度在上升。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宋槐正想坐回原来的位置,被他一把拉了过来。
她上半身贴近他的胸膛,不留缝隙。
段朝泠将她的一头长发捋到肩后,用手覆住她颈侧的皮肤。
紧跟着,他薄唇轻碰一下她的嘴角,滞留两三秒,又远离了些。
不带任何欲念的一个吻,过分温存。
“不用送我。回去吧。”段朝泠说,“到家记得跟我说一声。”
宋槐听见自己说“好”。
迈下车,被他目送着出了车库,宋槐绕过人行道,缓步走回住处。
进门换好室内拖,第一时间给他发了条消息。
两分钟后收到回复:早点睡。
她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把手机丢到床面,去浴室洗澡。
半小时左右,回到卧室,靠坐在床头,随手刷起朋友圈。
转念生出一个念头。
宋槐打开网易云,翻出刚刚在车里播放过的歌单,精准找到那首《晚安晚安》,边听边把它分享到朋友圈。
原打算用“大学四年听过近千遍的一首歌”作为文案。
编辑成文字,纠结几秒,又全部删除,终是一片空白地发了出去。
发完,平躺在床上,切掉微信后台,阖眼听歌。
歌词早就被她熟记于心,每每听到那两句法语,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想到段朝泠。
再没有一首歌像这首,能够完全呈现她那几年行尸走肉一样的真实写照——
“现在几点了,你在做什么呢”
“我们有多久,没有说话了呢”
“Mon Cheri tu me manques”
“Bonne nuit,bisou bisou”
“晚安,晚安,还是一样想念你”
“晚安,你会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晚安”
-
可能是最近太累,宋槐没顾得上关掉app,直接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才发现,那首歌单曲循环了一晚上,手机已经自动关机。
扯过数据线,给手机充电。
等开机后,打开微信,看到朋友圈那栏有不少小红点,顺势点进去。
上面赫然显示一条通知。
四个多小时前,常年不看朋友圈的段朝泠评论过她的最新分享,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足够醒目。
——晚安。
-
跟段朝泠约完会,宋槐马不停蹄地继续开展新工作。
营业执照和其他一些资质还需要十几个工作日才能办下来,趁着这段时间,三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看房子,准备在附近的写字楼里租一层办公室。
寻中介接连看了几日都没找到心仪的,不是租金超出预算,就是各方面不符合最初预期。
到最后,看得薛初琦耐心尽失,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干脆联系家里,想以理财为由问父母借一笔巨款。
宋槐忙出声阻止,说再看看,毕竟是在北城,不行的话也是她向家里求救。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三天后。
彭宁微信上突然联系她,说待会叫人给她送东西过去。
收到后发现是份购楼合同,地址在她前公司附近,离现住处也不远。
合同尾页标志的购买日期是一个月多前。
宋槐点开和彭宁的聊天对话框,问:找房子的事我没跟他和家里人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彭宁很快回复:不是知道的,而是精准猜到的。
宋槐发了两个叹号加一串省略号过去。
她当时并没规划得这么长远,但段朝泠似乎很早就开始替她筹备起这些事了。
他猜到她在等资质下来期间会联系中介焦头烂额地找房子,所以让彭宁提前把合同给她送了过来。
生米煮成熟饭,她自然不会拒绝。
但其实也没想拒绝他的好意。
毕竟如今两人已经走到这份上,太见外反而会伤感情。
跟彭宁聊完,宋槐主动联系段朝泠,问他晚上是否有空,想见上一面。
段朝泠好像在忙,隔了很久才回复:到时去接你。
中午,等谭奕和薛初琦从外面回来,宋槐把前因后果简单交代一遍。
不用再到处看房,薛初琦当然高兴,提出要在家涮火锅。
三人吃吃喝喝到下午,又喝了几罐啤酒,直到傍晚才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