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本相对来讲比较易读,翻译起来不会太吃力,适合现阶段的你。”
宋槐坐到椅子上,拿起其中一本,翻开粗略瞧了瞧。
看见纸上留存的熟悉字迹,不免有些惊讶,“……这么多手写批注。”
“这是我前些年看过的。”段朝泠说,“等读完这些,你可以上来找新的读。我不在的时候也可以过来。”
宋槐如获至宝,笑说:“我一定认真看完。”
一时忘记离开,她把书翻到扉页,看到第一段,不由蹙了下眉,“没道理……第一句我就已经看不太懂了。”这么多年的英语白学了。
段朝泠站到她旁边,单手撑住桌沿,俯身瞧她,“哪个单词不认识?”
她渐渐被他身上的清寒气息笼罩,混着沐浴后的清凉薄荷味。
宋槐下意识仰起头,不着痕迹地观察起眼前的段朝泠。他皮肤呈素白的釉色,近距离细看,几乎寻不到一处瑕疵。
氛围调和下的感观极易给人造成过分亲昵的假象。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问:“……以前的你是什么样的?”
今晚Antoine的话让她很难不生出好奇心理,忍不住去想,外放的段朝泠该是什么样子。
翻来覆去地琢磨,她脑中反而一片空白,构建不出任何画面。
可换个思路想想,那时候的他身边有周楚宁陪伴,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压抑。
她实在做不到不去羡慕。
段朝泠审视的眼神从她脸上拂过。
她静静看着他,眼底有干净的空灵,处变不惊,像是真的在好奇,没附着任何复杂的情绪。
以往什么心思都摆在明面上的小姑娘如今不是没有改变。
“跟Antoine说的差不多。”段朝泠答得简洁。
他言简意赅的回答让她清醒不少,意识到这问题有刺探他隐私的意思,正打算转移过去。
听到他又说:“之前我做过一个错误决定,一些人和事需要我来弥补。槐槐,即便没有这些前提,人总归是要改变的。”
筒灯折射到纱帘表面,过滤出似水光一样的柔和质感,像雪天出了太阳的清晨。
周围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一刻对她袒露心声的段朝泠格外柔软。
这才是最让人心悸的地方。
时间定格,每分每秒都似凝结成形的琥珀。宋槐放空思绪,放任自己凝视他。
忽的,她抬起手,凭直觉去触碰他鼻侧的小痣。
指腹传递回来的,是他的体温,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理智回归,来不及收回手。
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第19章
19/觊觎解开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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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刚洗完澡的缘故,他手心的温度极高。
宋槐只觉皮肤被烫了一下,耳廓不自觉地开始发热。
下一秒,他松开对她的钳制。肉眼可见的,她腕间残留的浅淡红痕开始消退,迅速变回原来的肤色。
实际他并没使出多少力气。
段朝泠站直身体,用浅淡的口吻问:“做什么。”
宋槐一时有些无措,调整好自己,佯装坦然地夸赞:“叔叔,你的痣很漂亮。”
这声称呼自带几分正气,衬得真心瞬息万变。
段朝泠向后挪动半步,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背部倚在书架旁,垂眼看着她。
宋槐睫毛颤了颤,没躲闪,任他瞧着。
隔几秒,她先败下阵来,主动换了个话题,仅凭意识问:“……你今晚为什么没去见她?”
段朝泠坦言:“我暂时还没有要结婚的打算。”
“中午你走之后我听陈爷爷说,对方很优秀。”宋槐微顿,补充一句,“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好。”
“槐槐。”他不疾不徐地叫她一声。
“嗯?”
“两个人在一起的前提不是因为对方十全十美,大多是因为合适。”
这话再浅显不过,她不仅听懂了,还代入到自身,忍不住低喃:“如果明知道不合适,还是想奢求呢。”
段朝泠注视她的眼神掺杂了一丝深意,“哪儿不合适。”
宋槐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干涩笑了下,找补道:“我们都还太年轻,变数太多了,就算合适也可能会变成不合适。”
她刻意强调了“我们”,不知是在误导他还是在暗示自己。
段朝泠无端问一句:“最近成绩怎么样?”
“还好,没掉出过班级前五。”
“许歧呢。”
“中上游……他偏科很严重,有的科目几乎满分,有的不及格。”
“你们现在还没到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好好学习。”
听到他的直白提醒,宋槐反而松下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含笑回应一句:“知道了。”
停顿数秒,宋槐提起:“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许歧明年七月份要去日本参加国际竞赛,拿到名次的话,大概率会保送清北。我到时候想陪他一起去比赛,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分寸你自己把握好。”
宋槐说“好”,从椅子上起来,拿起搁在茶几上的那碗已经放凉的醒酒汤,递到他面前,笑着看他,“我想等你喝完再走。”
段朝泠扬了扬眉,接过,仰头喝了两口。
目光所及恰好是他喉结的位置,上下滚动,画面呈细微的动态。
感觉耳廓重新烫了起来,她慌忙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清咳了两声。
等他喝完,宋槐端起托盘,将碗和汤匙放在上面,转身要离开。
路过衣帽间时,瞧见陈列柜上放着一瓶备用的处方安眠药,步伐不由放慢了些。
之前偶然听何阿姨提到过,说段朝泠最近两三年睡眠质量很差,有时候甚至要靠外界的干预来辅助入睡。
宋槐其实一直想不通,如果是因为周楚宁的离世让他受了打击,可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他为什么近几年才开始出现失眠的病症。
不得不承认,段朝泠本身就像一团迷雾,她心生好奇,觊觎解开谜底,却又没办法同他共鸣。
被世俗和伦理裹挟、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才最叫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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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段朝泠从南城出差回来,飞机刚落地,直奔段斯延的住处。
两人约好了今晚聚一次。
段斯延常住的公寓在CBD附近,恰逢晚高峰,断断续续堵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
乘电梯到顶层,按响门铃,见无人回应,段朝泠直接输入门锁密码,解锁,开门进去。
室内没开主灯,只留了两盏落地灯照明,客厅摆一张深木纹的中谷柜,上面放了台唱片机,正在放Cigarettes After Sex的《Apocalypse》,音量不小,足以盖过门铃声。
段斯延站在吧台旁边,嘴里衔一支烟,拿起酒瓶往醒酒器里灌酒。
瞧见段朝泠进来,笑说:“来了。”
段朝泠脱掉外套,扫一眼吧台放着的琉璃花瓶和不远处的唱片机,淡淡道:“品味变了?以前没见你这么享受生活。”
“都是秦予弄的。一开始我还不太适应屋子里这些变化,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段斯延倒了杯酒给他,笑意微敛,“说起来,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吵架了?”
“算是吧。不欢而散。”
段斯延将捻灭的烟蒂丢进烟灰缸,摘掉眼镜,右手轻按太阳穴,“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秦予接近我有目的。”
段朝泠如实说:“最开始不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她去宋槐的学校实习开始。”
段斯延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平静说:“那所学校当年牵扯出一起校园霸凌案,后来有个学生在宿舍楼自杀了。那学生是她姐姐的孩子。她接近我大概率是为了查清这事。”
段朝泠说:“事已至此,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段斯延无声笑了笑,笑意略微泛冷,“坦白讲,我能接受她最开始别有用心,但我接受不了她一直骗我。如果她肯明说,我未尝不会帮她。”
如今回想起来,秦予在他面前的言谈举止竟没有一处是真的。
第一次遇见是在老爷子那儿,她过来给宋槐上古筝课,那时候选择上他的车不过是图谋的开始。
酒过三巡,两人没再提起秦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段斯延重新点一支烟,随口问:“当初自己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就没试着去好好爱过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