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的时候手术依然没做完,一直等到十点多钟,秦知珩选择和秦锋低头,第三张病危通知单下来时,薛均带着几个医生过来了,手术中的红灯再次亮起,周方柏依旧站在门前,挺拔如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钝刀子一样折磨人的神经。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灯灭,门开,医生通知家属手术成功。
然后面色苍白的白姝兰被推出来,像一块易碎的玻璃,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还有起伏不停的监护仪数据来证明她还活着。
周方柏看着白姝兰出来后才缓缓跟上,一直等到icu门口,老爷子深深的看了好几眼才跟着孟菱回家,医院里只剩下秦知珩和博昭然,周筱和博承明则是转到下一家医院去处理博穗穗的事。
秦知珩想要陪她,却被她拒绝,“今天的事替我和叔叔说谢谢,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想陪陪外婆。”
这一晚,博昭然独自守在ICU门口,整夜未眠。
秦知珩房间滚动播放博昭然小时候的影像,一遍又一遍,然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向博承明施压,希望快点送她出国,永远不要回来。
白姝兰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三年前一场手术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如今又是将近十个小时的手术,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术后的并发症一个不留神护理不当都会要了白姝兰的命。
博昭然几乎是亲力亲为,整宿整宿的没合眼,精神极差,终于在术后第三天,白姝兰清醒过来,强撑着精神陪她说了好一会话才沉沉睡过去,孟菱给她带了换洗衣服让她洗了了个热水澡回家睡一觉。
天气预报显示下午三点以后有暴雨,此时已经两点,外面依旧是太阳天。
博昭然换好衣服,疲惫又沉默,心事重重的,然后走了出去,手机,包,甚至白姝兰的病历单她都带走了,唯独遗漏了桌上的伞。
她经过京大,掠过一中的大门,最后车子停留在一处熟悉的地方。
博昭然沉默的付钱下车,像是被抽干了灵魂。
她蹲在便利店檐下,等待那场大雨的到来,三点过后,那场大雨没来,五点过后,地上积攒了两个空酒瓶,大雨如约而至,雨滴砰的砸落在她脚边,不规则的水迹在她鞋边化开。
博昭然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秦知珩出现在她面前。
撑着伞的高大身影透出一股孤寂,秦知珩垂眸看着有些喝醉的博昭然,蹲在地上,白裙子垂在地上蹭了些脏污,额角碎发被雨打湿,眼神湿淋淋的莫名透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妄念。
彷佛从一开始就是深渊,而她现在才真正的堕入地狱。
她抬眼,嗓音轻颤却坚定,:“阿珩,可不可以和你撑一把伞。”
第23章 XIAYU
漫天的雨声彷佛伴随着她这句话截停, 安静的就只剩下她的声音。
那把伞被大幅度倾斜,严丝合缝的遮挡住急躁锋利的雨丝,而秦知珩大半个后背都暴露在外, 他缓慢的蹲下身,视线和她平齐, 下颌微微绷紧, 有情绪在不停地翻涌。
博昭然见他一言不发,眼底溢满了委屈和不解,一双嫩白的手抓在他的袖口,因为动作太过急切不小心勾倒了酒瓶,骨碌碌的滚在雨幕里。
千万种思绪交织成网,然后密不透风的裹住秦知珩, 不惜一切代价的掠夺他每一丝气息,他很沉默的看着博昭然,却无形中透出难过,少年肩颈慢慢低下来, 无形的在做一种妥协。
他声音嘶哑, 有雨水渗入他的指缝,冰凌刺骨,叫他难以忍受。
终于在一阵死寂过后, 他颤抖着问他,“博昭然,你说一句喜欢我。”
只要你说一句喜欢我,哪怕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再放你走。
他反复再三的确认,只想要一句哪怕是假话的首肯。
清泠泠的嗓音还有一双缠在他脖颈上的一双手臂, 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跌入她怀里,也恰好错过博昭然痛苦的模样, 她紧紧闭上眼,低声一字一句,很认真的回复他。
“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秦知珩点点头,然后单手抱起她,撑着伞,一步一步的往公寓的方向里走,这房子是他早前就购置的,平时才会过来住两天。没什么人知道,但是博昭然知道。
不过她肯在他身上花心思,并且还会日日如今日这般肯为他费上一番心思,他也就很满足了。
秦知珩的房子在顶楼,连着阁楼,都被他买了下来,伞被他收了起来,滴滴答答的水顺着尖端往下落,电梯门打开,博昭然始终安静的窝在他肩窝,彷佛是真的喝醉了一样,闭着双眼面色酡红。
电梯门被擦得很干净,博昭然只是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就能看到他湿透的后背,她吸了下鼻子,在他肩窝蹭了蹭。
秦知珩歪头问她,“不舒服?”
她有些哽咽,眼圈偷偷红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那把伞被秦知珩挂在门口,然后输密码,抱着她开门,全程没让她脚沾点地,一直到被放在沙发上,秦知珩脱掉她湿掉的鞋子,又给她拿了干毛巾擦头发,然后就去厨房烧水给她冲蜂蜜水了。
一直到现在,博昭然才打量起他,灯光明亮,他背影忙碌,冰箱门开开又关关,勺子碰撞杯壁的清脆响,开水壶急促的尖叫,滚出一阵热气。好似他们像一对平常的恋人,在一个雨天她被他接回家然后细心照顾她。
她赤脚走在地板上,手里拎着一条毛巾,走马观花的穿过客厅一直到主卧的浴室。这一路过来,处处都是秦知珩的影子,这像是他的秘密基地,承载着另一个他,有整面墙的乐高,还有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专业书籍,甚至养在卧室露台上的两颗仙人球,凌乱的桌面,扯住的窗帘,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她随便在衣柜里扯了件他的上衣当睡衣然后走进了浴室。滚烫的热水倾斜而下,染红她每一寸肌肤,泛出诱人的粉色。她没吹头发,擦干身体后就套上了他的黑色长袖上衣,长度刚好遮住臀部。
发丝往下渗水。
秦知珩听到水声停了之后就端着温度正合适的蜂蜜水往主卧里走,推开门,他瞳孔微缩,手一颤,蜂蜜水有几滴溅在他手背上。
博昭然跪坐在床上,下身寸缕未着,露出白皙笔直的一双腿,发丝还在往下滴水,落在深灰色的床单上加深成更重的暗色,她抬头看他,眼眸黑白分明,湿漉漉的。
“干什么?”他把蜂蜜水放在桌上,接触时发出声响,落在静寂的房间里,更敲在她心上。
那点零星的酒意早就顺着热气飘走了,只剩下一个脑袋清醒的博昭然。
窗外夜雨萧瑟,夜色也浓郁。
在这一片静谧的雨夜,她倾身吻住他,发尾的水珠顺着缝隙淌进他喉结下,“我没醉。”
博昭然贴着他的脸颊轻声说。
秦知珩目光紧锁着她,扣住她的腰身,喉结微微下滚,声音嘶哑,“想好了?”
想好要和我在一起,不管是地狱还是天堂。
他们不提在一起这三个字,却处处是暗示。
博昭然轻声,“想要和你在一起。”
秦知珩顿了一下,然后指尖掠过她嫩白大腿,引得她不停地颤栗,他眸色越来越深。
他从来不是善人。
卧室里的灯一瞬全部熄灭,被子被掀开一角,她微凉的发丝撞在他滚烫的肌肉上,他刚才在外面洗过澡,身上有和她一样的香气,清幽,但不可忽视。
他们同住过很多次,在医院,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这么难熬,博昭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黏腻又潮湿,浑身又无法自抑的泛出一股热潮,唇/瓣被轻轻的的磨,发出极细的声音。
“疼。”她抓了一下他肩膀,猫似的。
秦知珩抽出手,太阳穴涨的他发疼,他又抽了两张纸擦了下手,“没/t,睡觉吧。”
他忍得难受,怀里温香软玉,全身血液都往一个地方赶去,但理智还尚存,不想伤害她。
博昭然扭了下,在心里算了下日子,羞涩的小声说,“我这几天挺安全的。”
话落,她又补充一句,“没事的,我不怕疼。”
-
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秦知珩声音都紧涩,再三确认过之后对方好像是嫌他话太多,直接仰头封住他唇瓣。
像小时候路过商场买到喜欢的玩具回家要研究很久一样,秦知珩轻而易举的找到所有开关,咔哒一声,成为主宰者,他爱不释手,直到时机成熟。
博昭然声音隐隐有点颤抖,指甲不自觉的穿破他的皮肉,血丝蔓延在她的甲缝里,眉眼湿漉漉的。博昭然感觉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作响的声音,比窗外的雷声还要清晰,频率快的几乎要震碎她的胸腔,她好似连另一道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窗外雨声停下,花洒喷头被打开,秦知珩给她清理好给她吹干头发才抱着她去次卧。
博昭然已经安然睡下,脸上还有残留的红晕。秦知珩从后面抱住她,关上灯,脑子越发清明起来,万籁俱寂的坏境下,所有事情陡然变得清晰,走向也清晰明了。
博昭然看似掩饰的毫无破绽,其实关心则乱,她选择这个时机献祭自己。而秦知珩只需要掩盖住她的动机,封死她所有的后路,逼着她再做一次选择。
只是这风险太大,他也需要赌一把。
黑暗里,他圈住博昭然的动作下意识加紧,引得她动了一下,嗓音有点沙哑,“你离我远点。”
秦知珩轻笑一声,带着她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相拥,宠溺的哄她,“晚安。”
......
隔日,博昭然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床畔空无一人,她伸手一摸,冰凉一片,应该是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她忍着小腹的不适胡乱摸了一通才找到放在桌上的计时器,清晰的显示着12:00 。
她呆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头发乱糟糟的,他们昨晚睡的很早,秦知珩本想留在外面,结果临界点提前来临,逼得他进退两难。
她只记得自己浑身酸疼的难受,迷迷糊糊的像团棉花一样被翻来覆去,最后连怎么回的房间都忘了。估计是后来她实在是困的厉害,就没有记忆了。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有点陌生的环境,简单的装饰,有点像次卧。
她又想起秦知珩住院时让她祈祷他多住几天院的事,脸色一点点红透了。书上都是骗人的,什么新手很快,到了秦知珩身上统统不作数。
她想得入神,连秦知珩进来了都不知道,知道眼前出现一双手摆了两下,腕骨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不偏不倚的咬在那颗红痣上。
“睡醒了?”秦知珩坐在床边,尾指勾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个长管药膏,“我给你涂药还是你自己?”
秦知珩的语气平静的不见一丝害羞,博昭然的脸轰的烧起来,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飞快的拿走药膏,“我自己来。”
但是面前的人岿然不动,甚至还解开了两粒睡衣扣子,露出锁骨前的抓痕。
她不敢抬眼看,昨天的勇气到今天已经全部消散,只能推推他的手臂,极小声,“你别在这看我。”
秦知珩鲜少看到她这样羞涩,也舍不得逗她,亲亲她额头就走出去了,还顺便把剪了标签的睡衣还有干净的小衣服给她放在床边。等博昭然磨磨蹭蹭走到桌边的时候,秦知珩在往外拿早餐,刚到的外卖。
“你怎么不问问我昨天为什么喝多了在你家门口。”博昭然吃了一口粥,故作随意的问。
秦知珩早就看透她那点小算计,头都不抬,“不在我家门口你要在谁家门口?”
“不过我要是不在家怎么办?这个地方一般人可不知道,看不出来博甜甜还是二般人。”
其实这地方她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之前她踩点想要和他假装偶遇的时候发现他隔三差五就往这来,还挺有规律的,一来二去就熟了,十次有八次都能算准。
她眼神飘忽,“不可能不在,就算不在,这儿离你家也很近的,一会就过来了。”
感情是赖上他了。
两个人吃过早饭依偎在沙发上时,秦知珩一手把玩着她手指,另一只手攥着手机,继而装作不经意的,主动开口:
“博穗穗十点的飞机,已经送去澳洲了。”
第24章 XIA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