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徐惊雨确实吃他这一套,将他调戏到脸红,是她的不可言说的恶趣味之一。
两人聊了些生活日常,封泽关心徐惊雨的近况,询问她住得好不好今天吃了些什么。
徐惊雨耐心地一一解答:“西罗市环境污染不严重,空气特别的新鲜,权当来疗养度假了。”
“吃的挺好的,晚上两荤两素,还有排骨。”
封泽躺平了,仰头看她:“我真想飞去找你。”
他看到官方在招收去西罗支援的志愿者,去报名了,没想到暂时只招收医护工作者和退役军人。
因为退役军人体力好、能吃苦,有纪律性有执行力,普通人没有经历过培训,反而有可能添乱。
封泽几乎是立刻想到了盛朝,但他没法大度到主动让盛朝挤进他们的生活中。
徐惊雨当前状态良好,安抚了他的心绪。
“你别给人添麻烦,”徐惊雨担心他真走渠道过来了,“等个几天我就回去了,乖。”
“嗯!”封泽认真点头,“我乖的。”
和封泽聊完,结束通讯,徐惊雨略略地叹息了一声,盯着蚊帐的顶部发呆。
不管怎样狡辩,她举动越界是不争的事实。
你到底想要干嘛呢?
徐惊雨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得出结论。
***
第二天,点餐机制革新,众人可以在个人终端挑选一日三餐的菜品自行下单。
尽管可供选择的范围不多,相比原先的略显寒酸的盒饭是有了飞跃性的进步。
徐惊雨点完单没多久,盛朝便上门来送饭了。
他如今不藏着掖着了,有种理直气壮的架势。
菜是她点的菜,不过多加了一碗菌菇排骨汤。
徐惊雨问:“你自己做的?”
盛朝点头:“酒店有厨房。”
封泽会做饭了不起嘛?当谁不会似的。
徐惊雨尝了一口,松茸菌菇的肉质肥厚,味道鲜美,煮汤有一种浓郁而特别的清香:“不错。”
盛朝收到夸奖,心脏生出小尾巴狂摇个不停,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淡漠的神情:“我先去忙了。”
等到晚上工作忙完了,盛朝拿上他的清洁工具,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他熟练地把她的衣服洗好,拿到阳台晾晒,再用刷子和抹布将卫生间的每个角落擦洗干净。
徐惊雨坐在外面,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她对盛朝,是怎样的情感呢?
换成是其他人没有眼力见,死皮赖脸地继续纠缠她,她只会生出无尽的厌烦。
不得不承认,盛朝是特别的。
尽管她对他说了许多伤人的话,徐惊雨想,但其实,她并不曾打心底讨厌他。
那么,她喜欢他吗?
徐惊雨没有搞清楚,她一直没搞清楚。
选择封泽,是因为她迫切地想要回归正轨,而封泽代表着她需要的井然有序的生活。
如今处在混乱的不受她完全掌控的环境中,所以她又生出了破坏欲和堕落的冲动吗?
盛朝不知道她心念百转千回,但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于是抬手去擦瓷砖顶部的灰尘。
舒展身躯,给她看他宽阔的肩背。
可惜的是防护服太过臃肿,无法展现他完美的身材,更白瞎了他里面的警卫军制服。
卫生间并不脏,盛朝努力把活干得细致一点儿,好能留在她身边更久些。
徐惊雨嫌弃他磨蹭:“搞完没有。”
盛朝不情不愿地结束打扫,转过头期期艾艾地问:“我明天还能过来吗?”
徐惊雨含糊地应声:“看情况。”
等盛朝离开,她走进卫生间,盥洗台的镜子被他擦洗得一尘不染明亮如新。
徐惊雨低头洗了把脸,再抬头,镜子里映出的面孔,莫名其妙地变成徐芮。
时隔多年,她难得想起了母亲。
战争结束后,帝国和联邦的民间组织都有发起活动,帮忙寻找因战事被迫分隔两地的亲人。
徐惊雨从未想过寻亲,她支持徐芮从这个家逃出去,但不会再关注她之后的生活是好是坏。
然而,亲缘关系无法彻底地斩断。
徐惊雨抬手在冰冷的镜面上勾勒,她的五官,相对来说和母亲长得比较相似。
这点让她觉得相当欣慰——
比起肖似母亲,她更厌恶肖似父亲。
但仔细一想,二者其实并没有分别。
难以言说的烦躁感涌上心头,徐惊雨踱了几分钟步,将盛朝从黑名单中拖出来,发去消息。
“明天来我房间,给我弄包烟。”
***
第二天的核酸检测,无人感染。
第三天,被吐了一身的倒霉男测出了阳性。
考虑到初次感染的症状不太严重,而医院床位爆满,他暂时留在酒店先观察状况。
胖子对此安排表示不满,做核酸检测时阴阳怪气的,试图联合众人将“污染源”赶出酒店。
第四天,检测结果出来,舒晴是阳性,胖子也阳了,他不敢再吵闹,躲在房间一言不发。
研讨会议中止了——有一位成员表现出感染的症状,参加线下会议的人全部隔离在酒店。
事态变得愈来愈严峻。
统计的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刷新。
气氛日益沉重,盛朝却表现得淡定自若,他没有借着上次的亲密接触黏住她不放。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规规矩矩来给她打扫卫生,仿佛他天生就热爱保洁事业。
沉稳的气度令徐惊雨多瞧了两眼。
第五天下午,新一轮的核酸检测报告出炉。
徐惊雨看见她的检测结果,阳性。
她早早做好了会被感染的心理建设,并不感到意外,绷紧的神经反而在一瞬间松弛了。
在酒店连住五天,困在狭小的几十平空间太压抑了,她想找个视野开拓的地方活动下。
徐惊雨从楼梯摸上酒店的天台。
黄昏时分,清凉的风打在脸上,她想了想,摘下脸上的面罩小口呼吸了下新鲜空气。
西罗市的空气质量真挺不错的。
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这边旅游。
徐惊雨想到可怕的虫子,又打消了念头。
检测报告出来,盛朝习惯性地去翻徐惊雨的,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刻瞳孔放大,双手不住地颤抖。
她感染了!!
盛朝有认真关注新闻,二次感染的病患到中后期会出现广泛内出血症状,器官不断溶解。
以一种相当痛苦的方式慢慢死去。
当前感染者超过一万人,但他不能想象是徐惊雨。
最近竭力表现出的成熟突然分崩离析,他大脑空白,仅剩下一个念头不断闪烁:他要见她!
房间没有她的身影,发消息也得不到回应。
他在酒店找了一圈,终于在天台找到了人。
“徐惊雨!”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徐惊雨听见呼唤,蓦地产生了奇特的感受。
她的新名字,他好像只在封如凝家里叫过,之后总是没什么正经样的喊她嫂子。
现在却如此自然地叫出来,和当初在游乐园走散时,他叫着“徐园”来找她的语气都没有分别。
盛朝快步朝她奔跑过来。
他可能觉得他奔跑的姿势非常帅气,徐惊雨暗暗想,但沉重的防护服让他看起来像某个冰川动画里的大笨狗,硬生生跑出了地动山摇的架势。
好奇怪。
他每次离开时都格外的安静。
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不声不响地走掉,当她醒来时,他整个人凭空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宜市重逢的那天,他们睡过后,徐惊雨觉得尴尬,故意装作是睡着了,实则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他清理完浴缸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怎么做到的呢?
走时安安静静,来时却声势浩大的样子。
盛朝跑到她面前,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他低头深深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