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因为她眼里都是笑。
傍晚时分,覃惟洗完澡,换了条裙子站在民宿院子里吹风,连日来她的皮肤被晒得很红,似乎有点伤,她没在意,晒晒才显得健康嘛。
她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安静地待着。
院子里可以看见蔚蓝的海,还有快要坠落的夕阳,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周珏?”
真是奇怪,从她午睡时就没看见人。
覃惟不管了,就自己看,又心觉这么美的落日不应该浪费应该与他分享。她回屋子里拿手机,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坠落了海平面。
覃惟有些失落,因为错过了一场日落,正要回去,被突然上来的周珏拉住,他说:“再等等?”
“已经掉下来去了。”等什么?
周珏和她牵手站在那,看着暮色与夕阳的余晖交织,一切都沉浸将暗未暗的混沌里,
“在日落后的二十分钟,是蓝调时刻。也很美,对吗? ”
她亲眼看着天空从火热的暖色转为冷色,像一幅色彩绚丽的油画,或者宇宙大逃离。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被打动,也许天生敏感的动物特性。
覃惟湿漉漉的眼睛迎上这漫天极致的蓝,看远处的山与海,山还是山,海还是海,她的失落被这静谧治愈。
“对的。”她点头喃喃。
这一刻也转瞬即逝,彻底陷入黑暗,院子里亮起了灯。
周珏问她:“我们也会结婚的,对吗?”
覃惟侧头看着他,这里有只有他们两个,天空偶有鸟鸣,再无别人。
她看见了他手里的戒指,没有办法像回答上个问题一样点头了。
“Vivi,我们的开端总充斥着试探,保留,退路。”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些年里,我们也总是凭着冲动在一起,不断地碰撞伤害,可又希望在对方身上得到确切的爱。”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开始恋爱对她来说只在乎体验感不在乎结果;他也只是想陪着她走一段,不确定有多远。
两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根本就走不下去。
“我总是在权衡计算,可即使得到必然的结果。在选择的岔路口偶然遇上你,这些结果全都不成立。因为我总是会走向你。”
这是一段很平静的话,她的眼皮却又开始肿胀,产生钝痛。
她看见他的眼圈也红了,有微微的湿润,“Vivi,我爱你,没有条件。”
这是覃惟第一次看见他哭。是他自己在求婚,为什么要哭呢?
“答应我,或者不答应我,你始终有权利。你的人生还是会有无数个蓝调时刻,在日落之后作为增色,治愈残留心底的不快乐。”
第132章
九月中旬, 早上七点。
覃惟被一阵铃声吵醒,她摘掉眼罩,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囫囵摸着 , 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宝宝还没起床?”
“妈妈,现在才几点?”覃惟勉强睁开一只眼看时间, “还有,你和老爸能对我换一个昵称吗?我多大了, 被别人听到很丢脸的。”
“呵呵。”妈妈嘲笑她:“是谁哇哇大哭的时候喊妈妈?”
覃惟笑了声,从床上起来去浴室, 妈妈这次打电话来主要是讲三件事。
她一边听着一边洗漱,第一件事是她的新工作,妈妈比较在意的是:“公司会不会以你在这个年龄比较敏感, 关心你的婚育问题?”
覃惟说:“我的新老板不打探我的私生活, 公司更是不关注婚育,这是员工的隐私。你要相信,我拿到offer,只因为我是最合适的候选人。”
“那就好。”妈妈听后松了一口气,说第二件事, 他们希望用覃惟的名字在北京投资一套房产,其实就是给她买的。
覃惟也说得从长计议, 看行情。
“行,你要记在心上。”然后妈妈终于说到第三件事——她和周珏的结婚事宜。
显然,这是长辈们最关心的,双方家里人要见面, 协商日期, 婚礼的各种安排等等,听起来很繁琐, 覃惟洗脸的时候皱了皱眉。
太多事情了,好在爸爸妈妈下个月就会来北京。
妈妈很兴奋跟她描述看上了Vera Wang的某个系列婚纱,很适合她,覃惟妈妈养她的心情,就像打扮自己心爱的洋娃娃,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变好,要她精致漂亮。
覃惟再次说了声好,洗漱完去衣帽间换衣服。
她挑了一条裙子,后背的带子够不着,只好出去求助。
周珏比她早起两个小时,已经运动回来,正在煮咖啡。她笑笑朝他走过去,然后转了个身示意。
男人坐在高脚椅上,揽了下她的腰,让她的臀部靠在自己腿上。
覃惟还在听着妈妈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件婚纱有多漂亮,以及婚礼的鞋子,头冠……覃惟觉得妈妈去奢侈品店上班绝对会做到销冠。
她的长发被拢到一边的肩头,后背顿时有凉意。周珏的手掌贴着她,却并没有立即帮忙,而是缓慢地伸到了前面。
抚摸了下她软软的腰和小腹。
他低头亲她光裸的后背,一点一点吻着,“这裙子,是不是露的有些多?”
覃惟被他吻得颤抖,赶紧咳嗽一声,点点手机:她在打电话,而不是听语音。
周珏:“……”
这边一阵沉默,妈妈那边倒还好,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给面子,又说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
“露的多么,还好吧?”
周珏扶着她的肩膀,把脖子后面的蝴蝶结系上,只说:“你觉得不多就好,但可能会盖不住吻痕。”
“什么 ?”覃惟赶紧去照镜子,果然后背上有一片淡淡的粉色,“你怎么不说?”
“我这不是正在提醒你?”周珏笑了。
覃惟瞪他一眼,只好换另一条。
昨晚两个人到家很早,还一起做了个晚餐。饭后他们出门散了会儿步,回家开一部电影,打发这样无聊却又有点美好的夜晚。
电影放到一半,内容是什么也没人关心,覃惟躺在他的腿上玩手机,一开始周珏只是用手指代替梳子帮她拢着长发,也亲一亲她的脸颊,一靠近,都有点情动,在沙发上做了。
回房后又有一次,这次比在沙发上激烈得多,彼此之间带着挤压与破碎的攻势,迅速陷入情绪里。
覃惟的喜欢,总是直接到上嘴就啃,好几次差点把他的嘴唇咬破。周珏明显比她克制得多,再喜欢也不会在她显眼的位置留下痕迹,让她在外面尴尬。
没有想到她隔天就穿露背装。
今天要上班,形象还是要注意的,换好了衣服,两人一起走出去。
早餐是周珏做的,覃惟坐下来吃了口煎蛋,被问:“要喝点咖啡吗?”
“先尝尝。”她就着他的杯子抿了一口,是她喜欢的味道。
周珏突然笑了一下,她像小孩子在偷喝酒,揉了揉她的耳朵,给她也倒了一小杯。
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对了一下今天的行程,事情不多,于是就约定今晚还是在家吃饭,下班后一起去逛超市。
覃惟换了新的车,可她这个人如非必要不是很愿意开车,周珏还是希望她尝试一下,他不忙的时候当然乐意接送她,但偶尔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好吧。”覃惟只能答应了,对着他摆手。
“你忘了什么?”
于是覃惟又跑了回去,在他嘴角亲了几下,“拜拜!我这样是不是很有礼貌?老板?”
“路上小心,晚上见。”
覃惟笑着走远,在心里吐槽一句:真装!
*
覃惟的新工作在D牌。
上午十点,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毫无瑕疵的形象,准时出现在线下门店,今天有一场规模隆重的trunk show,也是她入职以来的第一场活动。
内场的所有安排,模特,样衣,流程统筹……还有销售层面最重要的客人的邀约。活动开始前所有人都在忙,听上去很麻烦,也很乱。
很多决定在等她做。
好在已经有多年的经验,可以有条不紊地搞定这些问题,也在细节上快速找到状态。
“零售即细节。请大家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再多都不为过。”她对销售说:“让优质服务成为你的习惯。”
覃惟对下属的要求不高,不苛刻,也不会跟同事成为朋友。但专业要求是硬性的。
于是开始了新的一天忙碌。
她复出选这家公司也算是缘分,顶头上司在她休假的半年里与她联系过几次。
覃惟并不清楚宋景岚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兴趣,她坦诚了自己的情况:经历了一次严重的职场倦怠期,严重到她无法上班,心理也出了问题。
宋景岚说:“我猜到了,也不意外,因为你在Rossi就很卷。没有自己生活的职场人忽然崩溃,几乎是必然的。虽然创造了绩效,但我不主张这样。”
覃惟说:“经历过失败,也许我不会像年轻时那么卖力。”
“太用力不是好事。”宋景岚告诉她:“经历失败也不是坏事,奠定了你往后职业生涯的牢固基础,至少你的逆商很高,能在困难里迅速做出正确的决策。”
两人莫名谈得来。
覃惟在九月初,顺利拿下这家公司大区经理的职位,薪水比上一份工作翻几倍。
过程虽然曲折了些,蜕变也痛苦了些,但目标终究是达到了。
周珏曾经问她是否还想成为他,或者Stella那样的人。初入职场的覃惟在向往什么呢,光鲜靓丽?闪光灯下的黑裙子红鞋底?还是花花渐欲迷人眼?
她想,任何一个职业头衔,公司,都不该是她奋斗的终点。
唯一的出路是更出色的自己。
*
看着覃惟去上班,周珏也去了公司。
可惜,他总是没有覃惟对别人那种温和礼貌的笑,他永远都是脸很英俊,也永远没什么表情。
还是那个Enzo总,就像Perla一开始给覃惟描述的:长得挺好,就是眼神不太好,都没见他拿正眼瞧过谁。
周珏这一阶段进入资本行列,进了投资集团的董事会,负责时尚零售版块的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