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在门口等人,见她下来走过来对她说:“覃小姐,老板让我送您回去。”
覃惟防备地不说话。
男人摁了下车钥匙,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车是周珏的,亮了一下,男人说:“跟我上车吧。”
这是覃惟第一次,一个人坐在他的车里,车里很暖,有淡淡的幽香,是他身上的味道,好像他就在身边。
可现实是,只有司机沉默地开着车。
她坐在后面,下巴抵着车窗上,强烈的被抛弃感袭击了她。
他说他们不合适,应该及时止损。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今天真是糟糕透顶。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在维持了。他不会轻易被打动,他永远是理智的。
她很想告诉他,我努力地工作,目的是靠你更近一些,你就站在我向往的前途里。
马路被切割成一段一段的,迅速向后飞去。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她的哭声彻底失去体面。
午夜里,这个世界只剩下卑微的她,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给她一些耐心呢?
第82章
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五分钟, 周珏就醒了过来,天自然也没有亮。
他不是一个多眠懒觉的人,甚至低级趣味几乎没有, 早起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但此时,他却没有立即起床, 而是多赖了一会儿。
翻身的时候,坐在床头的西装小熊掉了下来, 砸在另一只枕头上。
他把小熊扯过来,塞进被子里闷着。直至五分钟后, 闹钟响起。
一向空荡的盥洗台上多了一堆瓶瓶罐罐,是她上次过来买的,整齐地放在角落里, 用一个小牛皮托盘装着。
周珏刷牙的时候扫了一眼, 洗脸的时候又扫了一眼,他丢了纸巾,然后走了出去。
去书房处理了一些文字工作,出来,看见沙发旁边的纸袋子。
昨天晚上司机送Vivi走的时候,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楼的休息室。
后来司机打电话过来, 说把人送到了,他有些沉默,却没有立即结束电话,过了片刻, 才问:“她哭了吗?”
“哭了。”
司机没说, 她跟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别说当事人了, 他一个糙老爷们听得心都要碎。
听他不回应,司机挺机灵地多说了一句:“应该没事的,另一个女孩来把她接走了。”
“好。”周珏挂断电话,目光却不知看向何处,只觉得恍惚。
后来餐厅经理下来,找到了他,说他们包厢里有东西落下,递给他一只纸袋子。他知道不是落下的,是她故意没带走,袋子还被她弄破了。
不可名状的厌倦情绪持续到早上,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进行阻断。
如果不是为了她,周珏不可能买毛绒玩具这种幼稚的东西,他把纸袋提进衣帽间,找了个包。
这个男士手袋是Vivi送给他的,对她来说,价格不算便宜。他不理解,自己送给她一些衣服包包,是因为她喜欢,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恰好不是负担。
买的时候亦是有种奇怪的心理,哄她开心,打扮她。但他并没有想过和她等价交换什么。
把玩具和护肤品全都塞了进去,放进衣柜的最深层。她对他的感情里夹杂怨恨和戒备,他亦无法消除想要控制她的想法。
但他的生活不可以失控。
做完这一切,他去倒了一杯冰水灌下去,冷意往下到胃里。
他闭了闭眼仔细感受着,身体下坠的疾驰感,似乎缓缓停了下来。
上午开了几个会,下午去门店。
隔壁的品牌已经撤场完毕,挪到了北区。也才开业一年,时间上的确短了点,但是综合性商场的爆发性增长让淘汰被习以为常,市场的定位也不可能一步到位,需要不断摸索。
今天凌晨,工作人员已经把店铺位置外面换上了Rossi品牌的遮挡,里面正在施工,尘土飞扬,外面是在正常营业。
周珏盯了会儿现场,就去楼上找罗总说点事。
物业的办公区不大,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营销部和客服部是挨着的,他谈完事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客服的小姑娘,小声讨论着昨天的大新闻。
零售商铺就是个八卦聚集地,没什么事儿能瞒得住,尤其是坏事。
“昨天晚上Rossi的一个销售被客人打啦,天哪,闹得可吓人了!”
“估计又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另一人道:“有些客人体面也是体面,不可理喻也是真的不可理喻。”
都是身在服务业,自然对同行有同理心,会觉得是客人的问题,有什么事儿非要动手的呢?
不过,也屡见不鲜了,服务人员和客人互殴的事儿都出现过。
“报警了没有?”
“那倒没有,反正处理到很晚。”
周珏表情有些难看,没说话。
罗总笑着道:“服务业是难做了点,尤其品牌和客户之间,所以尤其需要商场的介入管理。”
“劳心。”
周珏丢下两个字,没让罗总再送,就乘了电梯下去。
他进了店里。
有几组客人,销售正在接待,他的视线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就问了过来倒水的女孩子,“Wendy今天上班吗?”
女孩子道:“她去物业开会去了。”
“Vivi呢?”
“她今天……请假了。”
领导的态度不明朗,甚至能感觉得出明显的低气压,销售不敢再说什么,怕给自己添麻烦,遮遮掩掩地道:“需要打电话叫她来吗?”
周珏跟普通销售说不着,更不会问具体的事宜,只说:“等Wendy回来,让她来会议室找我。”
“ 好的,Enzo总。”
见他关上了门,销售只觉情形不妙,怕不是昨晚的事儿已经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了?可是Wendy交代了谁都不许说出去。这下可完蛋了。
*
覃惟折腾了一晚上,早起顶着两只熊猫眼走出卧室,叶晓航吓了一跳,“你干嘛了?”
“工作。”她咬牙道。
“怎么这副德行?”叶晓航有点想笑。
覃惟老老实实地跟叶晓航说:“我还是觉得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叶晓航看着她:“怎么了呢,怕死啊?”
“胸口疼不是小问题,而且我还感觉……反正说不出来的难受。”
“你先去洗漱,暂时别吃早饭了,我陪你去医院。”叶晓航走过来拍了下她的后背,覃惟感觉不舒服,酸的想吐,快到嗓子眼儿,立即躲开了。
她今天无论如何是要上班的,因为下午得去仓库给客人拿货,去了医院还得排队,估计是来不及,她只好保守地跟林晓蓓请两个小时的假期。
去医院的路上倒是真的有点怕了,心说自己不会真得什么大病吧?那完蛋了,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这种忐忑的心理,不断加剧折磨着她,也让她恍惚至极,好在叶晓航忙前忙后地帮她挂号,排队,让她少操一些心。
后来得到结果跟心脏无关,胸痛的原因是胃食管反流,只是疼的位置让她产生了错觉。
医生给开了药,再拿上去叮嘱用量,叫她注意饮食,“你不抽烟喝酒吧?”
“没有的。”
“那就少吃点刺激胃酸分泌的食物,不要吃夜宵,至少睡前三个小时内不要吃东西,知道了吗?”中年男医生看着她,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估计是见得太多了。
“哦。”覃惟不知想到什么,木然地点点头。
“可以了,你们出去吧。”
叶晓航听医生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牵着她的手往扶手梯那走。覃惟的鞋带开了。她蹲下去系,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眼眶红了。
她下了班总是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他之前一直提醒她时间晚了,不要吃东西。
“惟惟,怎么了?”叶晓航回头看她。
“小航,你说我不会噶吧?”
“你刚刚是聋了吗?”没听到医生说不算大事?
“我要是死了,卡里有点钱,不过我爸妈应该看不上了,可以留给你。但是你将来得替我给他们养老……”
“你走不走?”
她揉了揉眼睛,已经有些湿意,这算是个慢性病吧,估计要折磨她很久,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失恋不是一场暴雨,而是后半生的潮湿……”
“你他妈再矫情,我锤爆你的脑袋!”叶晓航点了点她的额角。
“开玩笑的么,自我调侃一下。”覃惟笑着说道。
叶晓航当然知道,该哭的她昨晚都已经哭完了,哪有那么多眼泪呢,但叶晓航还是抱了抱她:“没关系的,就是一个小毛病。你不仅不会噶还会长命百岁,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这是我说的。”
“……你当自己许愿池的王八啊?”
“谈恋爱好玩吗?”叶晓航问她。
“有时候是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时候。”
“Enzo的确很帅,可是我看你们店里帅的小哥哥也很多呀,而且还比他嫩,比他嘴甜。”
“我身边那些男同事,都是gay好吧…”覃惟解释,又好笑地说:“不是,怎么在你眼里我对恋爱这件事很饥渴吗?”她只是喜欢Enzo,又不是谁都喜欢的。
“你挺博爱的啊,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吃啥?”
“吃个冰激凌降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