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功夫不见,她怎么就一门心思扑在别人身上了?
程双意勾了勾唇,把沈栖月揽入怀中:“钱小姐,我还以为在江城看不见你了。”
钱絮平心静气地回应道:“不必害怕,我们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
程双意看着眼前的女人完全没有要避让的意思,愠怒道:“我刚刚还在想我的宝贝女儿去哪里了,原来是一听见你的消息就跑过来了,看来钱小姐是有一点魅力在自己身上的,不然也不至于连小孩子也绕着你团团转啊?”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瞬间紧张了起来。
见过剑拔弩张的化妆间,但大多数的艺人在意自己的形象,总是有意收敛着的,但这些人则完全不同,似乎他们的财产地位让他们可以完全不在意这种小场合。
工作人员有意阻止,却被他们的上司赵雯一把拉扯住了。
“只有这效果,才能拉到我们想要的赞助,难道不是吗?”
“论魅力,程小姐在江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怎么也夸不到我身上来,”钱絮巧笑倩兮,“不过,我怎么见程小姐面色憔悴了几分,难道最近带娃太累了吗?”
“也是,要看宝宝的,有些宝宝相处起来就令人轻松愉快,但有些则不然。”
还没等到程双意回应,沈栖月就已然忍无可忍地发了脾气:“钱絮,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我的。”
第37章
“以前你分明说喜欢我的。”
沈栖月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钱絮都不禁叹为观止。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栖月会不懂事地提及过去的时候,但等她领略完程双意脸上不爽的神情之后,她恍然大悟。
但这一刻的沈栖月并非出于任何的算计,她只不过单纯地感到气愤, 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发自内心地质问着钱絮, 难道她口中说出来的喜欢有这么廉价吗, 难道不止是对她,对任何一个小女孩都可以吗?
这也是沈栖月生平第一次挣脱了妈妈程双意的怀抱,她感到禁锢在自己肩膀山的力量越来越沉。
而她很自然地走出她梦寐以求的怀抱。
她插着腰, 不自觉地走到钱絮的跟前去, “我在问你话呢。”
有些话,说和不说的意义已经不算大了。
钱絮也不介意将两个孩子投射在她身上的如数奉还,她没有回头看,而是熟稔地处理着与言妙妙发饰相符的妆容:“过去是过去, 现在是现在, 人总要朝前走的。”
沈栖月随即大吵大闹起来:“我不允许。”
她的大声嚷嚷引来了更多人。
沈栖月坚决无比地在化妆间发表了自己的心声,完全不顾她的亲妈程双意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程双意以前可真没看出来自己女儿对钱絮的依赖这么深,而这样的反应越为强烈,她这个母亲就表现得越是缺位, 她不得不站出来, 提醒道, “沈栖月, 你适可而止。”
别表现得更贱骨头一样。
不就是曾经照看过你的保姆, 现在你的母亲就出现在你的身边, 她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程双意没有发作得更厉害,自然是因为大人和小孩不一样, 明白要略微顾及一下具体场合。
哪怕程双意是个恣意妄为的,她混迹各个圈子多年,也不可能什么字眼都说出口。
她甚至表现得并不那么在意女儿对另一个女人的执念,安抚道:“我们未来可是有很多机会要和絮絮阿姨一起参加活动呢,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
钱絮已经迫不及待让这对母女将最为真实而又自我的一面展露在公众面前了。
她想,铺天盖地的质疑一定是对于他们最好的奖赏。
梦境的预设中,自己灰溜溜地下车以后,那场有关自己的风暴并没有消停,而是越演越烈,人们将其和程双意对比在一起,几个巨大的营销标题夸大宣扬着亲妈和后妈之间的不同——
这种话题相当的博人眼球。
纵观自己没有任何的出错之处,单凭沈栖年和沈栖月反应的不同,她不知道营销号是如何大做文章的。
那难道不应该是小孩的区别对待?
为什么偏偏归结到她一个人身上,为什么期间没有一个人从细节上看见自己的付出,他们欢呼的到底是什么,是自己的离场,就能代表跃跃欲试想要上位的“后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种徒劳?
那判断未免也太武断了。
……
程双意话锋一转,眼神幽幽地望向钱絮,“不过,你这个我女儿的好朋友也太不近人情些,我的孩子找到你,好歹你也应该搭理一下。”
她说得好似沈栖月来找自己就属于天大的福气一样。
犹如天降。
世人都有拒绝的权利,何况钱絮早已对这两个小孩死心:“你的孩子对于你,以及对于别人总归是不同的。”
她早已看透,说来还有几分讽刺:“于程小姐,是失而复得的明珠和珍宝,但对于我,只能说我一点也不欣赏顽劣不堪的小孩。”
她不介意道明真相,自己对两个孩子的厌烦也没有办法继续遮掩,她索性实话实说。
程双意面露讥笑:“我怕是你因为失去了照看这两个小孩的资格,所以就这么明里暗里地贬低我们。”
“各花入各眼,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钱絮从容应答道,“至于这所谓的资格——”
钱絮的目光不再包罗万象,这一刻她从高处俯视着程双意满是世俗欲望的眼眸,“让给你。”
她说得云淡风轻,且毫不可惜。
而这偏偏也是程双意平生最为介意的,她可以将自己不要的丢弃给别人,但她绝对不会接受别人把不要地扔给她——
她回忆起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尤其是昨天自己多次拒绝,可奈何不了沈祈的态度强硬,自己不得不接这两个小孩回家。
想到这些,她从不认为是沈祈在逃脱责任,而是认为沈祈背后一定是这个女人在推波助澜。
眼见两人之间的冲突越演越烈,有些人也就无法袖手旁观了。
作为这档综艺投资人太太的赵雯也适时出来调节气氛:“既然大家都认识,也算是缘分了,以后活动开展起来也比较容易热络。”
其他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这简直不要太炸裂。
天底下怎么会有两人女友一起参加同一档综艺的活动,而且,人家都已经分手了,好歹替你照看了三年的孩子,怎么这会儿还强求人家喜欢你们家的女儿和儿子?
难道问题不是明显出在你自己的小孩身上?
是个正常人,大概就说不出这样的话吧。
所有人没有明说,但总归心里都有一把各自的天平。
而对于赵雯来说,她从刚才的素材中也已经足够找到第一期的爆点,并且认为节目的收视必定一路长虹。她看似阻拦并且有意化解着这场冲突,实际上却只是可惜现在节目还没开始正式录制,这样名场面的错失太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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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的事情还没告一段落,紧张有序的拍摄已经开始进行,初次拍摄并非直接节目录制,只不过拍下机组嘉宾的定妆照而已。
程双意和她的儿女排在最前面,之后是一个音乐制作人和她的儿子,另外两对一个是息影多年的影后夏婉以及她的小女儿,最后就是钱絮和言妙妙这对模拟的母女组合,还有一个也不算业内人士,是大学的历史教授,今天由于授课,所以她和她的孩子没有到场。
沈栖月和自己妈妈的配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她有几分心不在焉,以至于被她的妈妈程双意提醒:“你之前没有拍过正式的照片吗?”
语气有淡淡的几分看不上的意味。
沈栖月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妈妈似乎不满反复重拍同一个动作,可是他们拍摄期间,其实有两次是妈妈闭眼了,所以才重新拍摄的。
她一次也没有嘀咕。
可现在妈妈当着众人的面怪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有几分不理解。
丢了面子的沈栖月埋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经验,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拍。”
可是,她的妈妈并没有想象中的会听任她的解释,甚至在没有完整地听完之后,也没有有意引导她如何在镜头前留下自己的最好一面,她还没回神,妈妈已经开始不耐烦地要求变更位置了。
抱在妈妈怀里的从她变成了沈栖年。
她知道哥哥面上不显,但是心底一定会露出得逞的笑的。
无奈,她变成了背景板绿叶,配合着妈妈和哥哥的拍摄,本来也没有那么介意的,认为只是一个拍摄而已,看不出什么厚此薄彼,可真正出片的时候发觉自己锁成角落里的一团,毫无存在感,沈栖月心底还是难受的。
她的妈妈却不以为意,只是命令电台的摄影大叔将她本人的脸蛋精修一二,完全没有注意到和他们不再同一图层的自己。
她想起之前在俄亥俄幼儿园入学前的拍摄,别的暂且不提,钱絮至少会一视同仁地重视自己和沈栖年。
钱絮会对照片上有关她每一个不够完美的细节清清楚楚,大抵是美国的人工费太高,她会拷贝好原片,回家在电脑上给她慢慢修。
那时候她是这么说来着,“我才不是p图呢,是还原月月的美貌。”
为什么这件事才过去了半年而已,沈栖月有的时候竟然觉得和半个世纪一样漫长。
她以为她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可偏偏记忆里总是涌动着这几个挥之不去的画面。
这一次,她再度朝钱絮望去,却发觉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正在揽着别人家的小孩在镜头前乐呵着,她的笑一如既往,甚至比起以前在俄亥俄那会更加明媚。
她的灿烂,和自己的惨兮兮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而沈栖月惊奇地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极力隐藏,甚至自欺欺人的一件事。
那就是钱絮完全在外貌上并不输给自己的妈妈,甚至于她身上独有的气质让她保持着更为干净的磁场,她的美和妈妈的美全然不同,有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一种美,她内在的生命力会透过她肢体的每一个动作去显露出来,以至于让她频繁地陷入美好的回忆当中。
可她已经做出选择了。
沈栖月握紧了拳头。
她绕了一圈,终于等到所有人即将退场,她站在刚拍完的沈栖月坐在摄像大叔的后面,看着镜头存档的钱絮和言妙妙亲密无间,内心的阴暗再度无休无止生长着。
尽管她感觉到自己的做法忤逆到了自己的妈妈,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想要挑衅的心。
大人们似乎在听节目组关于第一期着装打扮的要求,纷纷走开了。
她对着刚刚结束拍摄的言妙妙说:“你难道一点就不觉得你的妆容很丑吗?”
谁知道,比她大一岁的言妙妙根本不上当,“或许对于你来说,这个妆容很丑,可和我的适配度很高呢。”
言妙妙没有说过多的话,她已经表明了自己审美取向一切正常,而定妆留下的照片也不如她以为的那样突兀,反而很吸睛。
那簪花原本也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她其实能随时感受到钱絮面对她的提问没有明说的话,大概是“不喜欢”了,可尽管钱絮没有明说,但在她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反应了她的想法。
她憎恶钱絮的欺骗,对眼前胖乎乎的小女孩更是没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