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久的后来,她从盛灏口中得知家里公司出了事,这份见家长计划便被搁浅,后来秦墨再问起时,她也只说家里最近忙,父母已回海城,下次再聚。
当然,后来再也没有下次。
虽然已经接受了符姨患了阿尔茨海默症,但周梦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会停留在这个阶段。
难道是因为见到了秦墨的原因?
可当初她并没有跟母亲提过秦墨的名字,所以符姨应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周梦岑扶着符姨往沙发,状似不经意问道:“符姨还记得,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吗?”
“当然记得,”符姨却笑意盈盈,挤着眉眼对她说,“秦晋之好的秦,惜墨如金的墨,您当时特意给我解释听了,还说是个好名字。”
周梦岑再次震惊在原地。
疑惑又好奇。
母亲到底是从哪里打听到他的名字的?还藏了那么久没让她发现!
直到坐上去公司的车,周梦岑还在想找个问题,当初两人恋爱可以说极其隐秘,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母亲又是如何知晓秦墨的名字?
“梦岑姐,名爵大堂陈经理的电话。”
副驾驶,苏琪把手机递过来,轻声说。
周梦岑回过神,接过手机,“陈经理?”
“周总,是这样的,您今早让我们找的那枚胸针,通过监控发现,是昨日那位秦先生捡走了,您看这边是我们直接联系秦先生,还是……”
毕竟那秦墨是老板亲自请来的客人,贸然去询问有些唐突,思考再三,这位陈经理还是打算过问她的意思。
周梦岑没忍住掀了掀眼皮,皱着眉看向窗外。
怎么就落到他手里了?
“不用。”半晌,她将手机递回给苏琪,思考着该如何跟秦墨开口。
若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就当丢了,可那枚山茶花对她意义非凡,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的。
纠结了两天,秦墨那边也没有主动发来消息,也不知是不晓得那胸针是她的,还是故意晾着她。
可明明是他不经过别人同意,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
周梦岑有些郁闷,但念及那胸针对自己的重要性,不得不主动破冰。
“联系融梦资本那边的郑特助,约个时间,把办公室衣帽间那件西装外套送过去,顺便把胸针取回来。”
她打了秘书专线给苏琪,吩咐得波澜不惊,实则心里乱得要命。
很快,苏琪给了回复。
“郑特助说,秦先生前天飞纽约了,要年后才回来……”
周梦岑:“……知道了。”
算了算日子,离过完春节,还有近十天。
而她要惦记这件事情,近十天。
——
纽约,曼哈顿86街。
一家古董珠宝维修店,清瘦的华人老师傅正拿着放大镜,仔细察看捧在手里的贝雕胸针,连连赞叹:“是个精细宝贝。”
甄宝祥甄师傅在曼哈顿做珠宝修复师二十年,工作室门面虽然不大,但“甄宝祥”三字在奢侈品珠宝圈也是赫赫有名的,他与许多世界顶级珠宝店都有合作,只因他有一家传独门修复技艺,纵使是那些高傲的设计师见了他,都要显出三分敬意。
他这一生见过的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像这样大的一朵完整贝雕,先不说周围那一圈镂空镶钻的价值,就这足足108枚的重瓣花型,雕刻得栩栩如生,必定是出自大师之手,这足以在他这里排上名号了。
“可惜了,别针脚坏得彻底,枝叶镀的黑金也有轻微的褪色痕迹,看来它的主人平常很喜欢佩戴它。”
胸针不比戒指项链,只有时常佩戴摩擦,才会导致褪色。
秦墨也戴着一副黑色眼镜,一身休闲冲锋衣装,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捯饬着台面的杂物:“镀的什么金属?我想毫无痕迹还原。”
这些天,他从往日媒体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枚胸针对周梦岑的意义非凡,他能想象那三年,她佩戴它时的心情该有多难过,她会不会在无数个深夜抚摸着每一片山茶花瓣,黯然伤神?
怔然间,甄师傅已回他:“铑金,就是那个比黄金还要贵上十几倍的黑金。”
秦墨接过胸针仔细一看,那几片枝叶颜色深沉偏黑,立体感很强,十分漂亮,倒是很符合她清冷高贵的气质。
“别针脚重新焊接不成问题,就是镀金过程,甄叔您得教教我。”他撩起衬衫衣袖至手肘,便准备开工。
甄叔与秦墨老家在青城,一个以珠宝行业闻名的城市,甄、秦两家也都是干的珠宝维修的手艺,只是生意做得不大,后来甄师傅一人来纽约闯荡,秦墨也没有遵循父亲意愿继承家族手艺,而是学了金融专业,进入投资行业。
这些年在纽约,秦墨发达后时常会照拂甄师傅的生意,利用独门手艺的特点,助他成为珠宝圈的活招牌,一来二往,两人也成了忘年之交,他闲时无事会过来练练手,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手艺,可以让他沉浸心态。
修复的工程比较漫长,镀铑也是个技术活,先要用膜厚仪测出原本电镀镀层厚度,确定颜色和光度一致,再计算出镀金时间,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难以达到一模一样的要求。
甄叔虽说要他拿其他物件练练手,但秦墨天生也是吃这碗饭的人,当天就已经掌握了精髓,可以直接上手了。
“我以为你今年会在国内过年,怎么又回纽约了?”甄叔看他如此认真,状似无意间了一句。
“他们都说了,眼不见心不烦,我回去岂不是给他们添堵?”
秦墨把从胸针上拆下来的枝叶凑到眼前,仔细勘察了一番,而后又放回镀液中,沉浸片刻。
甄叔的目光饶有兴致落在桌上那朵白色山茶花上:“把这姑娘带回家,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秦墨愣了两秒,随即一笑:“甄叔说笑了。”
“这话骗骗你母亲就得了,”甄叔哼了一声,笑:“我还不晓得你,都已经回国了,还跑回来,又不是为了工作,我看你就躲在我这儿给姑娘修东西吧!说吧,是不是要好事将近了?”
秦墨笑笑不说话。
或许,能再见,也算美事一桩。
等修复工作完成,枝叶重新被嵌了上去,秦墨盯着那枚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胸针,蓦然想起那日台上,她璀璨耀眼如日月光芒。
“你小子手艺是当真不错,不过如今也只能拿来哄小姑娘了。”
甄叔左腿天生不便,步子缓慢从卧室出来,怀里抱着秦墨存放在这里的一箱子手工宝贝,笑着打趣。
秦墨只僵了极短的一瞬,随即唇角勾了勾,哪来的小姑娘。
她也不是什么冷艳玫瑰!
她是独到而优雅的山茶花,生来高贵,从不拘于一方天地,哪怕是在悬崖边上,也能肆意生长。
不过说起小姑娘,他至今还记得那日无意听到的那句甜糯的“妈咪”,虽然令他痛苦失落到不敢继续听下去,可难过嫉妒过后,又有一瞬间的释然。
释然她有一个这样的可爱的女儿陪在身边,终归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不知是个怎样可爱的小姑娘,应该不似她那般冰冷刺人,但五官肯定会遗传她几分,会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现在小姑娘,都喜欢什么?”秦墨把玩着自己这些年亲手做的小物件,喉间微堵,“我是说,五六岁的小姑娘。”
甄师傅一脸不可置信,白他一眼:“五六岁?”
秦墨苦笑一声,低头挑挑拣拣。
戒指、耳钉?小姑娘这个年纪戴不合适。
项链和手镯倒是合适,只是他没见过那小姑娘的面,不知道什么材质适合她。
“你没有做过皇冠吧?”甄叔忽然开口,“现在小姑娘都喜欢公主皇冠,我隔壁邻居,一个白人小姑娘,每天上学都戴着一顶皇冠出门,可神气可精贵了。”
“皇冠?”秦墨放下手里的项链,语速匀缓得仿佛要做的不过是一个小配件,“这对我来说,是个挑战。”
“你不就专挑有挑战的事情做?当年你要是接手你父母的事业,如今珠宝圈哪里还有我甄宝祥的位置。”
秦墨:“甄叔这话,可别在我爸面前说。”
不然,又得催他回去继承他们那五十平家业了。
甄叔笑呵呵:“知道了知道了,你如今混得不赖,还怕他们威胁你不成?”
秦墨一脸无奈摇了摇头,脑中开始构思小姑娘的皇冠,目光瞥到甄叔正小心翼翼要收起来的铑金,忽然有什么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甄叔手里还有多少铑金?”
铑金世间稀有,价格更是比黄金贵上十倍,最高峰也达到近三千每克,前些年最低价的时候,秦墨旁敲侧击让他买一些囤着,这两年铑金价格翻倍,也算是赚了不少,最近价格虽然下跌,但相比入手时的价格,依旧翻倍不少,是以甄叔也没有全抛。
“还有三块,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市面上好像没有纯铑金的戒指……”
“那自然,即便有也都是私人定制的,光是一枚戒指,就得价值千万……”
“甄叔觉得,这颗蓝钻,与铑金是否相配?”
秦墨忽然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问甄师傅。
“这不是……你前年在佳士得拍卖会上,花费千万美金拍下的那颗南非蓝钻?”
“嗯。”
甄叔惊诧:“你不会是要开始,打造你的梦之蓝吧?”
梦之蓝?
秦墨怔然,蓦然想起七年前,他把设计图给甄叔看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曾经,他以爱为名设计的钻戒。
第15章 顶峰
这一年春节过得很漫长, 正月初一那天,海城气温虽然下跌,却下了一场厚厚的雪, 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周梦岑难得休假一天, 放下工作, 与周槐南带着书颜去了一趟迪士尼。
一同去的还有苏安和周槐南。
整整一天,小姑娘跟她舅妈苏安玩得不亦乐乎, 回来时累得躺在周梦岑腿上, 呼呼大睡,周梦岑则一手抱着她小肩膀,一手捏着手机接电话。
是苏琪打来的汇报, 这些日子她们为了兰亭医院的复工仪式,即便是在春节假期,也没敢松懈。
“出席的嘉宾和媒体记者最终名单你再发我一份, 这次仪式务必隆重……”
仪式定在年初八, 时间虽然有点仓促, 但周梦岑为了这一日,已经准备多年,过两个月是清明节, 她迫不及待要给父亲送去这个好消息。
大概是女儿在怀, 周梦岑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语气虽然依旧有不容忽视的上位者威严,却依旧让苏琪察觉到了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