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偷偷瞄了眼阳台那边,随即一脸苦色看向苏琪,“苏秘书,你能不能陪我喝两杯?”
“怎么了?”
“偷偷告诉你,我老板脾气很差,他要是发现我一个人贪杯,肯定会生气……”
苏琪:“……”
她转而去看自家老板颜色,只见周梦岑眼尾微扬,淡笑不语。
终归是打工人能共情打工人,苏琪硬着头皮接下那一杯酒,郑斐瞬间松弛下来,又倒上一杯:“谢谢苏秘书体谅,下次苏秘书有需要帮助,郑某也绝对义不容辞!”
正说着,秦墨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瞥见两人正你一杯我一杯敬着,也没说什么,坐下后看向周梦岑。
“吃饱了?”
周梦岑正看着郑斐和苏琪两人轻笑,闻言转首,对他轻点了点头:“今天谢谢秦总的款待了……”
“不必客气,”秦墨却打断她的话,朝她挑眉:“恐怕我得麻烦周总捎我一程。”
“怎么了?”
“青禾那边一个项目的工程负责人刚给我打电话,有个问题要我过去一趟。”
秦墨起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看似很着急。
郑斐连忙放下酒杯:“老板,等我!”
秦墨瞥了他一眼:“等你来开车?”
郑斐:“我……”
他非常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
秦墨摇头,一脸嫌弃:“什么眼神,拿白酒当啤酒喝。”
周梦岑忽感不妙,侧头看向身边,只见刚还神气十足的苏琪,已经软趴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最后,周梦岑不得已打电话让司机上来把两个醉鬼拉回去。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堂堂两位集团总裁,亲自安排好下属后,还得自己开车赶往青禾。
但愿他们酒醒,能有拿着辞职报告请罪的自觉。
——
直到上了秦墨的车子,周梦岑坐在副驾驶位,忽然隐约察觉过来哪里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巧,两人的秘书助理就双双喝醉了?
可看着一旁戴着蓝牙耳机,正一脸严肃打电话的男人,周梦岑又打消了这个疑惑。
他应该不至于指使自己属下灌醉她的属下,就为了跟她去一趟青禾?
为的是什么?
“你是去青禾哪里?”秦墨挂了电话,摘下蓝牙耳机,看了她一眼问。
“古镇。”
周梦岑后悔刚刚没有自己开车过来,两人虽然都是去青禾,但负责的项目不在同一个区域,看他有些着急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
秦墨:“那正好顺路,我去科创园,先送你过去,那边事情处理完,我再去接你。”
周梦岑一顿:“不用那么麻烦,我让人过来接就好了。”
她刚才就应该提出,无须他开车送自己,直接叫罗奕过来就行。
“周梦岑。”
前方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刹车停住,车内也因他那句郑重的“周梦岑”,而气息凝固。
秦墨偏头看向她,眸光温柔:“不是说,要和谐相处,既往不咎吗?”
周梦岑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心跳忽然有些加速,胸口闷得不行。
秦墨又笑着问她:“你平常跟合作方,也是这样疏远客气吗?”
这话倒让周梦岑不知该如何回复。
她自觉已经做到了最好,可是外人评价她,好像不太好,说什么表面温柔浅笑,实际那抹笑容不达眼底,冷漠得很,满脸写着野心二字。
周梦岑有时候也在想,她的眼神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她只是不爱多说话而已。
秦墨食指敲着方向盘:“还有,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真没必要这样,张口不是秦总就是周总,直接叫我名字吧。”
“……好。”
“如果我让你不自在,你也可以跟我说。”
周梦岑睫毛轻颤,正襟危坐,直视前方,所以没有看到他看向她的目光,有无法遮掩的炙热。
等绿灯亮起时,秦墨才收回目光,车子启动,缓慢汇入大道。
两人到达青禾古镇,已是下午三点。
车子在古镇停车场停下,周梦岑刚在路上也没有歇息,处理了些邮件,收起笔记本,下了车。
“我送你过去。”
里面都是青石板路,车子不允许进入景区,秦墨也跟着下了车,目光落在她那双高跟鞋上。
周梦岑摇头:“其实我今天过来,也不是处理什么棘手问题,只是见一位……长辈。”
秦墨只得点头:“我很快就回来。”
周梦岑想起刚才红绿灯口两人说的话,便没有再拒绝,拿了黑色手提包和一袋糕点礼盒,跟他道别,而后转身沿着河边大道走去。
青禾古镇是海城非常有名气的景点,前些年也有人投资过,所以道路还算方便,即便不是周末,来往的游客也不少,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秦墨点了一支烟,倚在车门,望着周梦岑离去的身影,不禁出神。
她高贵冷艳的气质,应该与这里格格不入,可此刻看着那纤细出尘的背影,又觉得有几分仙鹤归林的味道。
——
三月的青禾古镇,古风雅韵,清幽神秘。
藏匿于繁华都市旁的一抹清新,位于东浦区核心地段,是一座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古镇,从宋朝时期起,这里就是东浦区的重要经济中心,有着独特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
贯穿全镇的青禾巷河,将小镇分为南北两半,九条长街沿河而建,三十六座石桥横跨两岸,桨声悠悠划过水面的摇橹船、清明透亮的青石板小路、充满人间烟火的弄堂,还有众多明清古建筑和历史遗迹,在风和日丽下,组合成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卷,令人不忍惊扰。
古镇阡陌街巷,游客来往嬉笑,放眼望去,尽显繁华热闹。
与三年前的萧条破败相比,恍若隔世。
前几年有投资商想扩建这里,但改造初期就因资金链断裂跑路了,导致原本古色古香的古镇差点毁于一旦,最后还是周梦岑以周氏集团的名义捐款修补,才将小镇恢复到原样。
历经这一事,本地居民们非常抵触外来开发商的胡乱造作,好在这次是周氏集团牵头投资,村民们十分认可。
因为周家的祖籍就在这里,这次又是与政府联合投资。
古镇很大,周梦岑沿着河岸繁华街道漫步,借着今日行程,沉下心来独自观赏。
穿过几道街巷和梧桐树,来到一间岁月斑驳的民居房,屋前干净无尘却大门紧闭,周梦岑上前轻叩铜环。
清脆之声响了三次,无人回应。
这时,隔壁屋探出一个大娘的身影:“秋阿奶去城隍庙卖货啦!”
周梦岑闻声望去,与大娘目光相撞。
“梦……梦岑小姐?”
“张姨。”
张姨连忙走了出来,惊喜万分:“哎呀,您过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
周梦岑浅笑:“路过,过来看看秋阿奶,她还没回来?”
“最近城隍庙有灯会,游客比较多,秋阿奶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张姨热心喊她进屋,“您吃过饭没有?我让镇长过来,一起去酒店还是……”
“不用麻烦了,张姨,”周梦岑摆手,“我看一下秋阿奶就走,不必声张。”
“……是因为那件事情吗?”张姨迟疑片刻,又叹道:“梦岑小姐,您跟秋阿奶好好说,她会听您的。”
周梦岑点头,转身又往城隍庙方向走去。
青石板路终究有些凹凸不平,她走到脚腕发酸,才在城隍庙口的那棵如云伞的大榕树下,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
老人坐在竹编藤椅上,头戴一顶花色帽子,手里还织着围巾,时而佝偻着腰身,整理摆在地板上的小物件,发觉有人路过时,才抬头吆喝几声,笑容慈祥。
然而在看到周梦岑的身影时,老人先是一愣,怔了片刻,继而低垂下眼眸,不再吆喝。
周梦岑看着她,上前打了声招呼,“秋阿奶。”
秋阿奶没抬头,只问:“你怎么来了?”
声音低弱。
周梦岑扫了眼她摆在一旁的小竹倚,大概是为了方便给顾客坐着挑选物件。
但周梦岑此刻脚有些酸痛,实在没有办法站着聊天,一时也不打算回去,便抽起一张竹椅摆到她身旁,将手提包放到身后的石板上,将礼盒双手递了过去。
礼盒里面装的是秋阿奶年轻时最爱吃的蝴蝶酥,周梦岑轻轻放到秋阿奶腿边,便直接坐下。
没了承重,脚腕的酸痛瞬间得到缓解,周梦岑舒了口气,随即偏头看向秋阿奶。
“过来看看您。”
“我很好,”秋阿奶停下手里的织线,却没有看周梦岑,“你不用特意跑来看我。”
竹椅虽然矮小,但好在靠背是竹条编制的,比较柔软,坐着也算舒适。
“以后我会常来。”她抬眸看向天空。
这里的天空湛蓝如玉,不会刺眼,看着很舒服,仿佛能缓解她舟车劳顿的疲惫。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
秋阿奶手里的动作一停,略微有些慌张看向她:“那件事情……我们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周梦岑抱着手臂,颇有些优哉游哉地闭了闭眼。
她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来旅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