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盛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话似曾相识了。这话李友裴说过很多次,每次李友裴劝他时,都是拿这一套说辞来劝他。他不知道燕越书怎么知道的,也许是他父亲说的,也许是李友裴说的,也许是任何人。
池盛:“这不是我说的。”
燕越书:“这是你赞同的。”
“我从来没有赞同过。”
“但是你也没有反对。”
他和李友裴在做生意上很多想法不谋而合,但在为人处事上却差很多,以前还不太明显,随着年龄的增长,各自观念的固定成型,这种差异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对感情的态度上。李友裴玩得花,他看着听着,不赞同也不会反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他无意和李友裴纠改一致。
他是第一次放低姿态主动讨好一依錵个女生,说重了话都怕吓退她,仅仅因为这种事情就被她这样无礼责难,池盛当然不太高兴。
池盛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冷:“我们现在还没有到讨论这个问题的地步。”
燕越书身体里有一股怒气直冲而上。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伶牙俐齿:“确实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你在剧组的时候故意让大家都觉得你对我有好感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喜欢上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猎物还是战利品?你以为我当真那么傻?”
池盛以为是因为他父亲说了什么,所以今天的燕越书格外气愤,听了这话,猛然意识到:燕越书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她是故意的!
池盛在一瞬间,明白了很多。
也许他是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接近燕越书,但燕越书有什么值得她接近的呢?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去了剧组,甚至放下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只为了能够见到她。他扛着家里的压力赖在剧组,重新认识她,在她面前放低了姿态,一次又一次地礼貌邀请。燕越书明明认识他,却故意装不记得,明明知道自己是冲着她去的,却故意对他冷冷淡淡,还让他当粉丝签名!她又在耍自己!
池盛:“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却在剧组和我演戏。”
燕越书:“彼此彼此。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以为我还会那么傻,随便勾一下,我就会上你的勾,然后让你高高在上当做战利品得意炫耀?我早就看透你了!我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想起来就回钓一下?大概就是没有让你称心如意,没有成为你高考后放松的甜点,挫败了你的骄傲,是不是?”
池盛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他的眸色深黑,冷着脸时那双眼眸便更为幽暗似的。
池盛不想否认了,也无需否认。
年少时他似乎没有任何难事难倒他,他有得意的资本为什么不能得意?他对燕越书递给他的情书就很得意,他又得意又开心,收到那么多情书,只有收到那一封最值得高兴,他忍不住在李友裴面前炫耀,那种喜悦的心情需要分享,李友裴说什么他不在乎,他就是想要和燕越书谈一场恋爱。但他准备答应她的告白时,却突然被塞了另一封信,令他像个笑话似的大清早的跑去找她!他竟然还不死心,当着那么多爱慕他的女生的面,却被她拒绝了。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惨烈的事故。
现在他从燕越书口中发现:原来燕越书早就知道了,她是故意的。
斜斜的细雨从回廊一侧吹过来,池盛如冰雕似的冰着脸,站在原地不动,定定地看着燕越书,眼神非常冷。
燕越书既然说出来了,就不再装了。她有时候回过头来想,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池盛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喜欢他,他是故意的,故意对她好,等她先出手,然后顺理成章接受,不费吹灰之力。
“别想在我身上验证什么!我卑微软弱但我不是永远卑微软弱,我喜欢你的时候只是因为见识少,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没你成就大,但我也是站在舞台上,无数人喜欢我热爱我,为我疯狂!追我的豪门能从你家排到我家!我随便挑一个也不比你差!”
池盛站在廊下阴影中,眸色更加幽暗了,声音也跟着冰凉凉的:“你说章科遥吗?”
燕越书一扬下巴,利用章科遥踩了他一回:“最起码他是个真诚的人,不像你。”
池盛似乎是冷笑了一声:“我怎样?”
“你不怎样。”
你不好。
池盛身上的粉色衬衫被吹进来的细雨打得颜色深了一点,慢慢地晕染开来,有阵阵凉意伸入皮肤,凉意也跟着从语言中吐出来:“你觉得章科遥好,他也对你念念不忘,正般配。”
接着,他用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指了指前方的大厅:“需要我去喊他出来,送你回家吗?”
第51章
池盛显然是动怒了。
他明明知道燕越书和章科遥分手了,偏偏要说反话。
燕越书气得微微发抖,在昏暗的黑夜遮掩里狠狠瞪了池盛一眼:“我说了,有朋友来接。”
她说完转身便走。
池盛看着她离开,没有挽留,只轻声道:“你朋友可真多”。
这声音不大,但在安静无人的回廊中很清晰。
燕越书脚步顿了一下,没理会这句话,她在回廊拐角处轻巧地一转,转到另一角,并沿着廊下一路快走了出去。
……
今天酒楼谢客,只招待生日宴来宾,但是生日宴还没开始就出来了,而且是女宾一个人出来的,这就很奇怪了。这让身处在高桌子之后的掌柜有些惊讶,在她经过前台时连忙问:“客人需要伞吗?”
燕越书道了谢,说“不用”,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在大门口的屋檐下停住了,等着人来接。
掌柜认识这位大明星,进来时就多看了几眼,而且是和池盛一起走进来的!这会儿看她披着男士西服就走了出来,便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两秒钟,便果断走到旁边的凳子边,准备拿个凳子到外面给她坐一坐。
但他在弯腰拿凳子的时候,看见池盛快走了过来,似乎都没注意到他,就直接走了出去,他想了想,便又放下了凳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燕越书刚刚站定,后面便响起了脚步声。她望着酒楼前的小雨淅沥沥,忍着没回头。
脚步声停在了她旁边。
池盛还是跟了过来,他站定在她一旁,淡淡地说:“既然燕小姐有朋友来接,我便只送到门口。”
不得不说他的好教养已深入骨髓。
燕越书:“用不着麻烦池先生。”
池盛:“尽地主之谊而已。”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蒙蒙细雨里,这两人像被定住了似的,安安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没再说一句话。
黑夜中,乌云一层盖一层地遮住了天空,显得这夜更深黑了。
忽然有轰隆隆的雷声从东南方天空滚过。
池盛和燕越书同时偏头看向那边的天空,听着雷声滚过,看着闪电随即而来,照亮了一瞬的天空一角。
他正好站在燕越书的东南边,所以燕越书在抬头看雷声轰鸣时不由地瞄了一眼池盛。却见池盛侧着的脸庞,像是雕塑雕出来的一样骨骼凌厉而清冷,没有一点笑意,黑夜让他看起来更清冷冷了。
池盛似乎发现她在看他,忽然转过头来,垂着眼睫,一双清冷冷的眸子便望向了她。
燕越书眼神向下躲闪了一下,又立刻回瞪了过去。
池盛就这样看着她,往她面前走了一小步,令她又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好像这个人马上就要做什么坏事似的。燕越书有点紧张,脚开始想往后退。
就在这时,急刹车的声音骤然穿透大雨,传了过来。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屋檐前的台阶下。
叶弥秋熄了火,拿起雨伞,打开车门,雨伞砰地一下打开。
他从车上下来之后,终于看清了和燕越书站在一起的男人的模样。
男人将简单的衬衫和西裤穿出一种清冷的贵气感,只是一脸冰霜寒意,不太好相处似的。
今晚的雨一直下,越下越大,叶弥秋在车上只能看到有个男人离燕越书很近很近,下一秒就要抱上去似的。竟然想抱燕越书!
叶弥秋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油门,到了近前再一个急刹停住了。他急急撑开伞,三两步地绕过车前,跳上台阶,笑呵呵喊了一声:“姐!”
燕越书见到他,露出了点笑容:“来了。”
池盛从未在剧组里见过此人,便猜他是某个不入流的爱豆或演员。
燕越书在圈子里,年龄不算大,但圈子里以资历和名气来讲,不少人喊她“姐”,她的助理柯梨梨就比她还大一岁,却喊她“姐”。这一声熟稔热情的“姐”,打扮又很潮,年轻得很,甚至于浮夸,最为关键的是,这人看起来活力四射,显然是会讨人喜欢的人。
池盛看着他一跳一跳地走上台阶,脸上寒意更浓。
燕越书脱下西服,递给了池盛,说了一声“谢谢”依錵,便不再看他,转身对叶弥秋说“走吧”。
叶弥秋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俩对彼此都这么冷淡,难道是刚才自己看错了吗?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略微朝池盛点了一下头,便将胳膊递给了燕越书。
燕越书站到他伞下,扶着他的胳膊跟着他一起下了台阶。
下了台阶之后,燕越书放开了扶着的手,叶弥秋则将空出来的手臂虚虚地搂到她背后,好像怕她滑到似的。
池盛站在上方冷冷看着,不等燕越书坐上车,便拎着自己的西服,转身走了。
雨打在伞上像打鼓似的,燕越书听不到背后的动静,直到坐上车,她的余光才看见门口已经没了人,再偏头仔细一看,确实走了。
……
那掌柜见池盛转身进来,立刻将伸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假装打字忙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
池盛经过他前面的台面时,终于发现了他,他脚步顿了一下,走了过去,手指关节在掌柜桌子上轻点了一下。
掌柜连忙抬起头来,满脸惊讶的表情:“啊!池少,您有什么……”
池盛打断了他,冷冷淡淡道:“今晚的事,不要有第二个人知道。”
掌柜被他这冷眼一扫,便知不能再装了,立刻低头老老实实道:“是,池少。”
池盛便走了。
掌柜松了口气。
池家的少爷们,就没一个好打发的。
池学南太张扬,像这种人顺着他就好,还算比较好对付的。而像池盛这种能力强但性格内敛的人,才是他最怕的类型,根本摸不透对方的想法,对方提的要求只能规规矩矩回答,不敢多说一个字,连讨好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看刚才的样子,两人应该是吵架了吧?
不过敢这么冷眼对池盛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掌柜望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这会儿宾客全部在酒楼内,外面只有他看着,他便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才玩了两下,忽然又见池盛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掌柜立刻放下手机,坐直了。
“有伞吗?”
“有!”掌柜立刻从旁边一排伞里取出来一把递给了池盛。
刚才池盛在面对燕越书的冷眼时,依旧好耐心地陪着她,使得掌柜以为池盛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不好相处,好奇心使他壮胆子多问了一句:“您这是要去哪儿?”
池盛接了伞,回了一句:“出去。”
“……”
掌柜默默看着他出去,心想这位少爷不会是出去追燕越书吧?那也太离谱了!
池老爷子的生日宴可不是为了生日而办的,向大家正式介绍从国外回来的池盛也是目的之一,所以今晚池盛也算半个主角了!要是换成池家别的人,早就在抓紧背台词了吧。池盛可好,竟然溜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