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那家装修雅致的西餐厅里,秦浅点了一份沙拉,吃得有滋有味。
“利珑晚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大哥怎么会在那里?”
秦浅唤苏正行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不喊称谓,但闻黛每每提到总会以“大哥”代指。
“能有什么事?碰见秦深就吵了两句呗,我跟他向来话不投机,他吵不过我就搬救兵,才闹出后面那档子事来。”秦浅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闻黛知道她与秦家的矛盾,也明白她因失去母亲的事跟家里人关系一直不好,不要说秦深了,便是对上秦董她也没一点好脸色。
苏正行是外人,来秦家时矛盾早已铸成,所以她才没有迁怒于他。
“我当然清楚绯闻是假,可你们毕竟是兄妹,这种流言传多了总归是不好听的。”闻黛劝她。
闻黛是秦浅在英国女校时的同学,上学期间一直很照顾她,秦浅知道闻黛对苏正行有所不同,也真心撮合过他们,但强扭的瓜不甜,苏正行没这个意思她也就作罢了。
本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闻黛应该释怀了,可这些年苏正行身边一直也没其他人,她大概还是有点不甘心吧。
“放心吧,这些流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的。”
“什么意思?”闻黛觉得她话里有话。
秦浅也不瞒她,“苏正行昨晚向我要了一张阮慎宜见面会的门票,今天那张票的位置坐了个小姑娘,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说起小姑娘,闻黛的第一反应是林荞。
“那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了点,但看起来还挺可爱的,没想到苏正行这只老牛也爱吃嫩草。”秦浅打趣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与此同时,林荞正坐在苏正行旁边,与意识里那位激烈掰头。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该趁这个机会推动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说的是凡事等见面会结束,现在见面会已经结束了,正是你做任务的时候。”
“那也至少等我回去跟室友把饭吃了吧?我还饿着肚子呢!”
“既然你这么饿正好可以邀请他一起吃饭,我告诉你他常去的餐厅位置。”
“拜托你常去的餐厅我哪请得起?一顿饭三千多,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开销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们俩在意识里吵得不可开交,正在开车的苏正行瞥见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不放心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林荞赶紧刹住,嘴唇弯出假笑,“没事啊,不过苏总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苏正行哽了下,偏开头不咸不淡说,“路过。”
路过?有这么巧?
许是刚才在外面吹了风,这会子又被车里的空调吹暖起来,林荞感觉身上一麻,打了个喷嚏。
苏正行见她瑟缩着身子鼻头微微泛红,瞥一眼她那短得连大腿都遮不住的裙子,脱下西装扔到她腿上。
“披着吧。”他的声音平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林荞低头瞧了一眼自己今天过于色彩缤纷的打扮,赶紧解释,“那个……我是因为今天要参加活动所以才这样穿的,我平常都不穿这种衣服,衣柜里也都是纯色简约款,今天真的是个巧合!”
“所以呢?”苏正行开着车,漫不经心地问。
“所以我的品味跟你是一样的,绝对没有问题!”她点头,试图肯定自己的说法。
“我的品味?”他的眉梢微挑,“我什么品味?”
“你不是喜欢简洁清纯风的吗?”她试探地问。
“谁告诉你的?”
“不是……吗?”林荞发出疑问。
“除去特定的社交场合,你想穿成什么样是你的自由,不必管别人怎么想。”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毫无伪饰,看得出来不是特意说给某一个人听的,而是真的打心底里这样认为,其实抛开他对自己的一些刁难来说,他有时候也会散发一点人性的光辉。
“至于我的喜好,从来不在一件衣服上。” 他说着,唇角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林荞的错觉,她总觉的他最后这句话似有弦外之音,今天的他好像跟往常有点不太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林荞也说不上来。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点我让我不要再揣测你的心思讨好你了?”林荞思索了半天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在心中喃喃,“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一个亿所以搞了个假情报给我?”
意识里的苏正行:“……”恋爱脑这个东西到底是谁没长?
另一旁正在开车的苏正行见林荞没了声音还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眸光暗淡下来,唇角的弧度也跟着淡去。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街景一幕幕向后倒退,正当林荞还沉浸在跟意识里那位的battle时,伴随者“叱”得一声轮胎急刹,巨大的惯性推着她向前砸去,胸口猛地被安全带勒紧,惊得她瞬间回过神来。
他们的车停下不到一秒又有几声急刹从外面传来,四周的车辆不知何故接连停下,好多车都打起了双闪。
林荞抬头从挡风玻璃处往外望去,正欲发问,忽见十字路口处一辆灰色面包车疯了似的在路中央乱撞。
它起先是找比它体积小的车撞,其他车辆发现它的意图后纷纷鸣笛掉头逃离现场,面包车几次撞击未果逐渐暴躁,引擎发出“嗡嗡”的轰鸣。
他们所处的路段虽然不是繁华路段,但此时正值晚高峰前夕,十字路口来往的车流量不小,面包车的疯狂举动很快引来了交警,交警驱车将面包车团团围住,喊话车里的司机立刻停车。
那司机也不知是怎么了,对交警的警告置若罔闻,驱动车辆在原地快速转圈,橡胶车轮在柏油路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轮胎印。
交警见状尝试向前靠近想要逼停面包车,面包车察觉到后闪起大灯,踩满油门不要命地朝人行道冲去。
因还没来得及拉起警戒线疏散群众,当面包车失控朝人行道冲去的时候,有行人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起来。
伴随着金属刮擦和玻璃碎裂的声音,面包车前挡鲜红一片,林荞当场发出惊呼。
有行人被撞击,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变了,交警们片刻不敢耽误迅速出击,三辆车齐头撞向面包车生生将它逼停。
面包车驾驶员被制服后,行人被撞的方向传来凄厉的哭喊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看着倒在地上鲜血直流的女人急得跳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妈妈!妈妈你起来啊!妈妈!”
“救救我妈妈!你们救救我妈妈!求求你们了!”
虽然已经有人拨打了120,但看女人的伤势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林荞不忍再看,偏过头想别开脸,却无意间看见驾驶座上苏正行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双手死死地握住方向盘,嘴唇发白,神情异常紧张,额角还渗出汗来。
“苏总?”林荞试探地唤了他一声。
他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十字路口处的惨案,僵直着身子,脖颈处的青筋游蛇一般突起。
这个反应是……
林荞的心一沉,赶忙抬手挡在他眼前。
“不要看!”
她见过这种反应,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征,他甚至已经严重到有躯体化症状了。
“你怎么会……”
她想问,却已经顾不上了,苏正行的呼吸急促,眼看着就要喘不上气。
想起以前看到过的疗愈方法,林荞赶紧探过去一把将人抱住,摘下他的眼镜紧紧揽住他的肩膀,让他的侧脸倚靠在她胸口,另一只手掌穿过他柔软的发丝从后脑一直轻抚到脖颈,一遍又一遍。
“别怕,我在,我在。”
温柔的抚触逐渐使苏正行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他的呼吸开始放缓,冻结麻木的身体也融化缓解,他被一股清淡的椰子香气包裹着,这种味道让他感到了安心。
“谢谢。”意识里的苏正行替现实中的自己谢她。
“你……”
林荞有些不忍,但苏正行能从她强烈的情绪波动里读到她的疑问。
苏正行是孤儿,但并非一生下来就是孤儿,父亲去世后母亲虽然改嫁去了邻村,却也不是全然抛弃他了,她还是会回来看他,即便次数很少。
每当他生病时,母亲就会背着夫家偷偷来看他,那时候的他不懂母亲的为难,只是单纯的希望母亲能多来看他几次,所以他就想尽办法让自己生病,每次他烧得快不省人事时母亲就会抱着他去镇上吊水,那时候的母亲就是他一个人的母亲。
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母亲永远不来看他。
七岁生日那天,为了能跟母亲一起过生日,前一天他故意在凉水里泡了很久,后来母亲果然抱着高烧39度的他赶去了镇上。
镇上小诊所的用药剂量很大,几瓶水吊下去他很快便退了烧,因为想跟母亲多待一会儿,离开诊所等车回去的路上他又谎称肚子疼。
母亲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但她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在路边等一下,她去小店里给他买一些糖带回去。
便是这一去,母亲再没有回来,他在路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飞驰的渣土车碾过,像今天十字路口的那个小男孩一样绝望无助。
因为他的任性,那一天他永远没有母亲了。
一直以来林荞都认为苏正行是幸运的,虽然童年贫苦但与如今的身居高位相比那些苦难似乎是可以忽视的,她从没想过,这所谓的幸运竟是建立在这样惨痛的代价之上的,心不受控制地揪在一起。
“别怕,都过去了。”她轻声安慰。
臂弯里,缓缓恢复过来的苏正行慢慢睁开眼睛,他抬眸看了眼拥着她的女孩,清浅的椰子香气在鼻尖萦绕,随着血液的流动唤醒他所有的感官。
喧嚣已停,四周静悄悄的,狭窄的车厢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苏正行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拥抱带来的心悸,蒙上水雾的眸子里情绪暗涌。
他缓慢地抬起手想要拥住她,可在指尖触碰到那具温软的身体前还是停住了,悬在半空的手终是垂了回去。
这样的美好让他不敢贪恋。
第32章 攻略第32天
第二天, 为了弥补前一天晚上鸽了室友还让白梦萤赶回来扑了个空,林荞准备重新请她们吃饭,但纪念和梁小羽要去邻市参加招聘考试, 所以她只好先补偿白梦萤。
“这个巧克力看起来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点儿?”
商场的巧克力专柜前,白梦萤葱段般的手指点了点玻璃柜, 店员微笑着将她选中的巧克力包装好递给她。
林荞还在想昨天苏正行的事, 轮廓流畅的小脸上眉头微蹙,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医生。”她向意识里的苏正行建议。
“他没事, 昨天只是个意外。”苏正行似乎有些抗拒。
“可是……”
林荞还欲再劝,被白梦萤在眼前挥手打断,“你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呆住了?”
林荞这才回过神来, 摇摇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