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众人反应极快,摔了手机便要开始无差别扫射,然而狙击准心更先一步定格于他们命脉,一瞬子弹齐发。
温见慕原本已经被人揪起拿枪抵住,心跳骤停的瞬间,滚烫飓风倏然划破耳畔,随即,温热粘稠的血溅上她脸颊。
绑匪被警方击毙。她泄力般跌坐在地。
救援行动展开迅速,收尾也同样利落。残存的武装分子已被压制,医疗组就绪多时,温见慕松了绑,立刻示意自己没事,叫他们去检查其他人质。
被麻绳捆绑的皮肤泛着青紫,她揉两下缓解,见谢仃向行动队长道过谢,朝自己这边走来。
一路心惊胆战,她此刻终于安心,弱声唤:“阿仃。”
空气中满是枪械的硝烟味儿,混着几丝鲜血腥黏,谢仃不去看仓库惨状,替她揩去侧脸血迹,安抚意味地调侃:“时运不济到这种程度?”
“要不说祸不单行么。”温见慕稍稍松懈,随即蓦地想起某事,又迅速变了脸色,“对了阿仃,你现在赶快走!”
谢仃还以为她在担忧绑匪同伙,示意不远处:“没事,警察都在这。”
“不是!”温见慕急着将她往外推,“我手表被装了追踪定位,那个比绑匪更危险!”
谢仃:“……”
她脸色徒然一变,当即转身要借车跑路,结果下一刻就被人用枪架住,行为态度半是恭敬,半是强硬。
“谢小姐。”对方规矩道,“温先生想和你谈谈。”
目光落在指向自己的枪口,谢仃咬牙。
先前来时路上没注意,她居然现在才发现,在场部分“警方人员”的武装徽标,不属于政府。
——是PMC。
突生变故,温见慕也冷然蹙眉,上前将枪抵开:“他允许你武力威胁了?”
对方不为所动,无波无澜地原话转告:“雇主说必要情况下,可对目标采取强制手段。”
意思是无视意愿,人留住就行。
温见慕顿时一噎,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蹙眉跟谢仃咬耳朵:“之前没敢问,你当年究竟把温珩昱怎么了?”
“……挺复杂的。”谢仃说,“捅了他一刀,然后始乱终弃吧。”
温见慕:“?”
这信息量太具有冲击性,她正茫然接受着,余光就见谢仃微一眯眸,她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不出所料,下一瞬她身形一晃,脖颈已经被匕首错位抵住,而握柄正稳稳攥在谢仃手中。
指端紧压着刀颚,谢仃眼梢轻抬,佻姣五官笼在夜色下,眉眼冷意锋锐,瞬间起了对峙。
“可惜我跟他无话可说。”她示意,向着那名佣兵,“这位是你雇主的亲属,伤了可不好交代。”
语罢,她迅速转换中文,悄声通知温见慕:“配合下,你装害怕点。”
“……这真的可以吗?”温见慕倍感头疼,忍不住低声回话,“挟持我没用吧,温珩昱根本不管人死活。”
像为了印证这条结论,她话音未落,一声枪响便猝然落地——
子弹破风而来,刹那间掠过谢仃耳畔。
稳,准。
气浪激荡,遗留炽热温度,转瞬间生死一线。谢仃长睫低敛,不为所动地抬眸,冷冷注视向那人。
男人身形修颀,哑黑西装卓雅周正,他将配枪放还下属手中,夜色浓沉里,敛目与她视线相逢。
蛇形领针光泽凛冷,那抹灰银撞入她眼底,谢仃微一恍神,就见他漫不经心地落手示意,还没能反应,便被人利落劈晕。
最后残留的意识,是那双从始至终望着她,疏寒沉冷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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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谢仃一阵头昏脑胀。
艰难地撑起身,她打量起周遭环境。家具与布置太过熟悉,俨然是温珩昱在伦敦的私宅,她还留存那段居住时的记忆。
浴室水声淅沥,谢仃按住额角,冷静思考逃生成功的概率。
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原本衣物都不见踪迹,被换成干净柔软的白衬,她捻起衣摆,堪堪没过腿根。
怎么看都穿不出门,但无所谓。她当机立断翻身下床,然而出师不利,刚踩上地面,就被什么东西绊倒。
猝不及防跌坐在地,谢仃暗道倒霉,迅速低头检查,目光落向自己脚踝,却蓦地怔住。
——脚镣做工精致考究,内层是革制,桎梏严密地贴合着踝骨,是与枷锁本身抵牾的熨贴。
锁链泛着银白冷光,沿入床尾,谢仃匪夷所思地望着它,终于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寒意。
脱力般靠坐在地,她听到水声歇止,随后是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从容不迫堪比凌迟,她始终没有回头。
熟悉气息一寸寸压近,将她围裹蚕食,清寒的木质调,如松檀白雪,疏冷凉薄。
温珩昱坐在床沿,单手覆住她后颈,力道渐拢。他的掌控并不强势,指腹却在她喉间轻挲,意味介于威胁与缱绻之间。
“谢仃。”他低唤,嗓音倦懒,“我提醒过你藏好。”
心脏因预感危机而狂跳,谢仃闭了闭眼,察觉颈间力度收紧,她终于识趣地抬起头,迎上他目光。
男人碎发濡湿,被悉数后拢,袒露出转折锋锐的眉骨。他掐起她下颚,狭长眼梢沉淡冷隽,对峙间却噙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谢仃心中警铃大作,勉强维持八风不动的模样,镇静跟他打起商量:“你先给我解开,其他有话好说。”
温珩昱低哂一声,漫不经意松了力道,她刚以为有机可乘,就被他一把从地面拎起,反手扔到床上。
兜兜转转又重回危险区域,谢仃蹙起眉,烦躁地扯住那圈脚镣,结果连皮肤都被磨红,这碍事东西还是纹丝不动。
“温珩昱。”她气笑,“厉害,还用上这种东西了?”
温珩昱神色索然,闻言也只散漫敛目,望向她脚踝处的铐锁,波澜不掀。
“两年前为你准备的。”他道,“可惜才用上。”
谢仃被他的举重若轻噎住,缓了缓心神,才眉清目冷地开口:“随你,反正我不会回去。”
像觉得这话有意思,温珩昱眼底泛过少许兴味。
抬指绕起锁链,他抚挲把玩着,慢条斯理地渐紧。玲琅响声间,他腕骨骤然发力,将人拖回至身前。
谢仃猝不及防,警觉地掀起眼帘,还没发作,侧脸凌乱的发丝就被他拢到耳后,轻而缓,近乎错觉是温柔。
随后,温热触感略微偏移,抚向更脆弱的地方。她耳尖薄,经不住弄就染上绯色,当即偏过脸避开。
玩弄可有可无。温珩昱闲然纵任,只道:“那枪没伤到你。”
听过这句意味莫辨的回应,谢仃微一怔愣,毫无道理联想起那枚子弹,掠过耳畔的热度与现在微妙重合,暧昧如情人间的暗潮涌动。
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留在他身边,或死在他手里,她只剩两个选择。
分明是危机四伏的处境,面对他近乎失态的情绪回应,谢仃却蓦地生出几分荒诞的快意。
她望着他轻笑,语意嘲弄:“都这么恨对方,挺适合我们。”
两人语意暧昧、状似亲密,该是副不错的情景构图,宛如世上最相爱的猎手与猎物。
不置可否已经算默许,温珩昱眼底波澜不掀,听她继续。
“可我觉得没趣了。”谢仃挑眉,换个舒服的坐姿,语气稀松寻常,“我当时就说过,不想再从你那里得到任何东西。现在我懒得算计,更不想报仇,你不用再给我机会。”
她向来是狠心成事的人,温珩昱早已体会领教过,可惜她到底棋差一招。
“你想错了。”他道。
她顿住,眼神几分莫名。
“谢仃。”温珩昱唤,懒倦地纠正,“最后一次机会,你已经用过了。”
……
谢仃后知后觉,自己的确疯不过温珩昱。
近在咫尺的距离,男人指腹在她微张的唇上摩挲,从唇珠抚到唇角,停在下唇,轻按。
“我提醒过你藏好,两年时间,该玩够了。”他目光沉静,眼底暗色浸深,“留下还是软禁,选一种?”
谢仃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提前预感到危机,话音未落就迅速出手,然而温珩昱只是微一哂,握住她小臂一折一扣,便将人双手反剪在腰后。
——顺便拎过搭在衣架的领带,抵着她腕骨缚紧。
这种活结越挣越紧,谢仃回过神来,当即反手试图自救,下一瞬却被扣住后颈,压回床上。
短促的闷哼声埋入枕单中,他最知道她弱点在哪,按住脖颈就足够泄她七分力。
挣扎无果,谢仃烦躁蹙眉,索性破罐破摔:“你要么现在就松手,要么就关我一辈子,否则都别好过。”
话音未落,后颈力道微沉,男人短促轻笑,气息拂过她耳畔,亲昵缱绻。
“谢仃。”他温声,“你以后就是死,也得死在我床上。”
疯了。
谢仃气息不稳,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然而为时已晚,只能侧首望向他,用眼神逞凶斗狠。
温珩昱刚从浴室出来,自然也只松散拢了件浴袍。沉暗绸感在光下更冷,领口被她闹得微敞,他不急整理,只敛目迎上她视线,晏然从容。
“三天。”他道。
谢仃闻言顿住,没懂他言下之意,蹙眉问:“什么?”
“航线定在三天后。”他嗓音很淡,“以防你有力气再跑,这次我陪你耗。”
刚才还只是腹诽,听见这话谢仃是真愣住,思路宕机空白,她匪夷所思:“你疯了?”
“‘疯了’?”
温珩昱低哂,“这才到哪。”
光彻底泯灭的瞬间,暗潮将视野蚕食殆尽。
时隔两年,他们终于再次一同身处伦敦,关系却与彼时有着天壤之别。
这里是他们曾同床共枕的地方,有过亲昵,有过拥吻,曾以爱为错觉,勾织过美梦一场。无数破碎闪回的记忆中,她听见他轻唤:“谢仃。”
“——这笔账,我们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