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过去。”
苏德的摩托,坐两个人绰绰有余。虽然他体型大,但往前挪一挪,正好空出了安荞能坐的位置。
她不跟他扭捏,轻松一跨,坐到了他身后。
她故意诓他:“我不敢坐摩托。”
当然,苏德不会知道,安荞曾在沿海的公路上狂飙摩托的过往。
这话假得离谱,但苏德信了。
他很认真地给安荞出主意:“怕就抱着我点。”
“方便吗?”
“……”
她又给苏德挖个坑。
他要是说方便,显得他很想让安荞抱他。要是说不方便,又显得刚才那话虚伪。
语言的艺术,他显然玩不过安荞。
苏德不傻,也不迟钝。
三番两次被安乔逗,他隐约感受到了,她这是故意的。
刚才他骑摩托过来时,还想过这丫头会不会因为想起了昨晚醉酒后所做的事,而疏远了他。
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完全不成立。
他没再说话,离合一松,车把一转,摩托在轰鸣声中飞驰而去。
有冰冷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后背。他知道,那是她的电脑。
而后,温暖的触感从他身体的两侧环上,轻拢住他的腰。
他也知道,那是她的双手。
苏德笑了。
就算他没说“方便”,她还是会抱。
第18章 《驯鹰人》
苏德把车停在孙建发家的小院外,安荞下了车。
她微笑:“谢谢你。”
他问:“谢什么?”
谢他昨天帮她买卫生巾,还是谢他载了她一程。
安荞没想到他也会抛这种问题。原来他只是话少,而非不会说话。
她微微思索,回答他:“什么都谢。谢谢你在酒桌上没敬我酒,谢谢你帮我买东西,谢谢你扶我回院子,也谢谢你载我回来。”
有了刚才那些带着坑的话语作铺垫,现在的这番话,显得格外真诚。
苏德收下了她的感谢:“不用跟我客气。进去吃饭吧。”
“嗯。再见。”
安荞转身进院子,而摩托声越行越远。
孙建发中午不回来吃饭,林芳热了昨晚的剩菜,与安荞一起吃了。
——
这天过去后,就到了周末。
周末一来,客人成倍地增长。安荞本想去马场给孙建发帮帮忙,她不会骑马,但起码可以帮着辅助客人上下马。
但孙建发对于伤残中的安荞的最大容忍度,就是让她在凉棚底下呆着。
一旦她有干活的念头,他便板起张脸,凶巴巴地让她放下别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甚至于毫无技术含量的梳毛,他都不让她做。
无论安荞怎么解释自己的骨伤并不碍事,孙建发咬死了一句话——“回家休息去。”
几番挣扎无果,安荞决定尊师重道,听师傅的话,什么事都等休息过这几天再说。
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大好时光肯定不能心安理得地躺着睡觉,便问了林芳村里收快递的方式,决定做一些网购,把在这儿缺了的东西补一补。
林芳告诉她,村里收不了快递,要去镇上拿。
虽然麻烦了点,但也是个可行的办法。
安荞问清楚了收货地址,填进购物软件里。
两天的功夫,她陆陆续续买了几十单。订单里不仅有卫生棉条之类的生活用品,也有些简易拼装的衣柜衣架,以改善生活质量。
周日的午后,她手机购物到眼睛发疼。
这个时间段虽然还在周末之中,客人却已经不多了。因为来到坝上的游客中,很大一部分都在京津冀地区上班。明天是工作日,今晚想睡个整觉的话,天黑之前就得踏上回程的路。
所以安荞在院子里看见了孙建发,也并不意外。
“师傅。”她出声招呼。
孙建发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不睡个午觉?”
她是病人。在他的观念里,病人要养病,最好一天睡二十二个小时恢复元气,剩下两个小时就用来疯狂吃东西补充营养。
安荞笑了。自己这两天的夜晚已经睡得够多了,要是白天再睡午觉,岂不变成了猪。
她明明是刚激情购物了一番,为了不让他担心,故意说道:“我刚睡醒。”
“哦,这行。你要是饿了,就去弄点东西吃。”
他显然是在养猪。
安荞笑眯眯的,脑海中浮现出胖了五十斤的自己的模样。
如果真按他所说的生活方式过日子,想来那样的体重也不遥远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孙建发便去仓库里,抱出了一台机器,搁在电三轮车上。
机器笨重,上头满是油垢,很有年代感。
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认出那是一台柴油发电机。
她不知道师傅要拿着发电机去做什么,直到他又从仓库里掏出台电焊枪。
她之前就知道,马场的鞍房里,那么多马鞍架子和水勒架子都是他手工焊上去的。
以前拍人物纪录片时,她在东北拍摄过一位电焊师傅,也跟着电焊师傅学了点手艺。不过那也只是三脚猫功夫,时间一长,跟没学也没有差别。
所以看孙建发带走了发电机和焊机,她有些眼热。
“师傅,我跟你一起去。”
无论去哪里,她想观摩观摩。
孙建发坚定地拒绝:“你就在家呆着,再去睡一觉。”
“我刚睡醒的。”
“再睡一会儿。多睡觉没坏处。”
“……”
他态度坚决,没有松口的可能。
安荞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眼睁睁看着他开着三轮车带走了机器。
今天林芳出了门,孙建发也去了马场,小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那条两个前爪雪白的狗仿佛也有灵性,看她落了单,屁颠屁颠地甩着尾巴到了院门口。
“白手套。”
安荞叫它一声。
现在召唤它的咒语,不再只有嘬嘬嘬了。
叫它的名字,它会有反应。
连续喂了白手套几天的饭,为了这口嗟来之食,它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名字。
安荞慈爱地蹲下来,揉揉他的脑袋:“我在网上给你买了狗粮。我没养过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好吃,到时候你自己尝尝。”
光是一个名字,白手套能听懂。但她这番话太长,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
它一歪头,不懂。
安荞也没想让它听懂,无非是无聊,才讲给它听。
她撸了一会儿狗,便让它自己出去玩了。在草原上当流浪狗,可能会没饭吃,但不会没地盘玩。偌大的草场都是它尽情奔跑的地方,她想,总比栓着它在小院子里好。
狗走了,她回屋子里,看电影节组委会的纪录片单元投稿作品。
这个电影节是她的母校主办的,主推学生创作的电影、纪录片和短片作品。
安荞毕业的年份不长,却已算是在纪录片方向混得较好的校友。从她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提名开始,母校就给了她在纪录片单元的评审资格。
今年的投稿作品一共七十多部,她要在两周内看完。
当下市场上的纪录片作品,渐渐出现了和短视频融合的潮流。时长越来越短,节奏越来越快,信息的数量大于质量,短短几分钟,却像是个故事大拼盘。
她本以为,这次的投稿作品都是学生创作,应该还不会盛行这种风气。
看了几部作品,却发觉自己的想法太天真。
她对于纪录片作品,有着自己的评价标准。就人物纪录片而言,无非“有新意、有内涵、有故事”三条。她靠这三个要求挑选佳作,也取长补短,从他们的作品里找找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可光是这三条,能符合她要求的,也寥寥无几。
她尊重影像创作,看片子从不用倍速。
但把这些作品以原始速度一点点看下去,真是对她身心的极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