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也看了眼安荞,也想起了安荞和苏德的那些事。
他心里坏笑一番,开口道:“这地界,这昼夜温差,晚上要真的住了帐篷,明天保准进医院。我看也不用麻烦了,我们反正是四个人,两间房,那就还是我和孙熙一间。至于小安么,那就委屈你和苏德住一屋了。”
两个直接当事人还没反应,孙熙先跳出来反对:“那怎么行呢!要不这样,我晚上睡车里,苏德你跟成叔一起住,小安姐姐你还是自己。”
“……”孙熙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小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别闹了,车里哪能睡。行了行了,咱都是自己人,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就这样了啊,苏德,你跟小安睡一屋啊!”
孙成一锤定音,没给别人再矫情反对的机会,抢过孙熙手里的房卡塞进苏德手里,又揽过孙熙的肩,把他往楼梯上带。
安荞和苏德对视一眼。
他没说话,倒是她问:“房卡上写着,咱们住哪间啊?”
苏德看了眼房卡,沉默地转过身,没上楼梯,朝着一楼的客房区走去。安荞看他的样子就发笑,这么大的一个汉子,说起这些事,就别扭得不言语。
他在马背上的自在和潇洒的劲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沿着昏暗幽深的走廊,苏德最终停在106房间的门口。房卡一刷,房门咔擦一声开了锁。长久失修的门沿和门框摩擦出了沉重的噪音,他先进了门,一把拍开了灯。
标间的标配,两张床,中间一个床头柜,最里边一扇窗。卫生间是蹲厕,不仅小,且连门都没有,只有一块帘子隔开里外。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不过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甚至,这小房间的条件比安荞在孙建发家的小屋都要更好。
安荞紧随着他也进了门,走到房间的最里面,拉开了薄薄的窗帘。窗户对出去,正好是街边拴马的桩子。
追风和哈日一棕一黑凑在了一块儿,一同喝着同一个水槽里的水。
正值傍晚,有牧民骑着马赶着羊从街上走过,慢慢蹚回家。
安荞看着窗外的马,笑着回头:“走了一天,它们累了,也知道凑个伴。”
苏德没有回她的话,只是站在了她的身后,也看着窗外喝水的马。贴近的距离带来的是交换的体温,安荞能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来自于他的热意。
他总是这样热腾腾的,像个火炉子一般温暖。
斜光照在外头的羊群上,远处便是来时的草原。微风温柔又宁静,照得人心里也明亮了一片。
一声欢呼突然从窗外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两人看出去,便瞧见孙熙那傻小子从宾馆门口冲了出来,大喊着叫住放羊的牧民。
窗子不隔音,孙熙的声音很清晰。
“大爷,你这羊咋卖的?给我来一只,我晚上烤了吃。”
这里离坝上的距离不远,两地的语言相通,交流没什么障碍。
大爷那鞭子甩了甩:“这些都是小羊羔呢,不卖,不卖。”
“你养大了卖也是卖,现在卖也是卖,还省得养了对不对。”孙熙十分坚持,“这样,你挑一只最不老实的卖给我,我帮你解决了。”
大爷还是严词拒绝,但傻小子好像认定了今天非要抓一只羊来吃。
安荞无奈地开了窗,喊他:“孙熙,我们晚上定了烤全羊了。你不用买了!”
“啊?”孙熙意外地看过来,“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一分神,大爷就走了。而他也窜到了窗户边,看看安荞,又看看房间里的苏德,撇撇嘴,“咱们和客人一起吃吗?”
“当然啊。”
安荞指了指街道尽头另一侧的一家小饭馆:“就是那家,你去问问,我们昨晚就定下的烤全羊现在在烤了没。”
“好嘞!”
到底年轻,骑了一天马,他还是精力旺盛,兴冲冲地跑走了。
安荞笑笑关了窗,和苏德一起去外面孙成的车里拿行李。
孙成车里满满当当都是行李包和行李箱,安荞和苏德的东西都堆在最里面,拿出来费劲。孙成好不容易掏出了安荞的双肩包,掂了掂分量交给她,又挖出苏德的袋子。
不过东西交到苏德手里之前,他还嘴贱一句:“兄弟,出门在外,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好啊。我看过了,这村里就一家超市,晚上八点就关门,要买东西抓紧。”
原本不会让人想多的话,搭配上他那贱贱的语气,不多想都难了。
苏德不搭理他,倒是安荞笑而不语地看了他一眼。
几人都收拾好了行李,安荞怕晚上洗澡太冷,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苏德在招待所外给马顺毛,顺便抽根烟。
之前发房卡时约定好了吃晚饭的时间,安荞洗了个澡出来,时间也刚刚好。她穿上了件外套出门,与抽着烟的苏德站到了一起。
她开口道:“其实用不着去超市,我包里有。”
都是成年人,晚上要同处一室,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是什么,谁都心知肚明。
安荞开口前就料到苏德不会回应,他一贯都是这样。不过是逗逗他,倒是把他的脸都说红了。
他也没问,为什么出门,她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客人们陆陆续续都出了宾馆,安荞点了点人数,发现缺了一个。都不必去找是谁,只看人群中没有那一抹红色,就知道谁姗姗来迟。
她给红发女打去电话,对方十分不耐烦:“我不去吃了,不用管我。”
正好,安荞想,这样还清净些,省得她再给自己惹事。
马吃草,人吃饭。孙熙早就在小饭店里等待了多时,终于等来了他们,烤全羊也刚好完成。
浓郁的羊肉味弥漫在小小乡镇之中,十几人围坐成一圈,等待店家拆分了面前的美味。孙成憋了一天没喝的酒,总算在此时满足了心愿。
烤全羊、奶茶、肚包肉、啤酒。
这里像是桃花源里的桃花源,友人相伴,谈笑风生。
安荞和苏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两人各开了一瓶啤酒。
孙熙喝得多了,抓了个客人就开始吹牛逼,安荞和苏德没参与他们的话题,在旁边笑着听着。目光撞在一起,她拿起了酒瓶。
很默契,他也拿着瓶子,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第36章 “做什么?”“摸你。”
孙熙喝得不省人事,心心念念的烤全羊没吃几口,就倒在了桌边。
少了他,饭桌上还有个孙成,欢声笑语倒是不曾中断。
吃完了晚餐,天也全然黑了下来。孙熙醉得完全走不了道,苏德一下将他背在了背上,驮着他回了房间。一回房间这小子就吐,安荞拜托了孙成好好照顾他,沾着他的一身酒味,和苏德一起回到了一楼的房间。
吃饭之前安荞已经洗过了澡。
此时苏德要洗,她学着他的做法,拿了包烟到了宾馆的外边。
夜里降温,草原上的风,能把她的脸吹出细密的裂痕。她拢紧自己的外套背着风站着,手里的烟被风吹得怎么也点不着,她索性放弃了,揣着手拉上面巾,到拴马的槽边转了一圈。
因为提前联系过,所以镇上供草料的店主在他们一行人到来后,就拉来了喂马的干草。
其实这里毗邻草原,晚上本可以直接将马放在草地上,明早再去赶回来的,但这里毕竟不是坝上,马匹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一旦放出去,很容易走丢。
为了万无一失,还是选择了买草来喂。
这镇上养马的人很多,饭店、宾馆门口都会有喂马的槽和拴马的桩子。安荞看了一圈,十几匹马吃着的四五个食槽都已经空了,水桶里的水也只剩下了一半,想必是它们填满了肚子。
一阵光从面前的窗子里泄出来,安荞抬头看去,就瞧见苏德拉开了窗帘。
他站在光里,换下了白天穿的迷彩外套,换上一件黑色的紧身短袖。结实的肌肉透过黑色布料上的光影呈现在她的面前,随后,他拉开了窗子。
“我洗好了,你来吧。”
安荞心里想得坏,听他这话,总觉得有些暧昧的含义。
不过她倒是没说什么,依然揣着手进了屋。
湿漉漉的水汽从厕所里弥漫出来,散在整间小小的屋子里。安荞看他穿着,问道:“你不冷吗?”
苏德:“不冷。”
“那我冷,怎么办?”
她既是逗逗他,又是真心说这话的。刚才在外边的寒风里受了冻,就算是藏在口袋里的手都冷冰冰的。浑身的寒气需要温暖的东西来驱散。
正巧,眼前有个大火炉子。
知道他的性子,tຊ她不着急,什么话都说得点到为止。她想要他做什么,他不是听不懂。
他看了眼她的床,淡淡说道:“冷就早点睡吧。我刚才给你开了电热毯。”
安荞笑笑:“好。”
电热毯的温暖也是温暖。
“我换个衣服。”她说。
苏德点头:“我抽根烟。”
她给手机充上电,把包拿到床边,从里边拿出了睡衣。
苏德本以为她那话的意思,是要去卫生间里换衣裳。他站在窗户边抽烟,听见身后有意料摩擦的声音,微微转过点头,就瞥见她坐在床上,爽利地从身上拔下了上衣。
她身材很不错,穿着紧身的马术服时就看得出来。但此时她脱下了外衣,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运动背心,姣好的身材更是尽收眼底。
短暂的一眼,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他赶紧转回了目光,说了句“抱歉”。
安荞笑问:“抱歉什么?摸都摸过,看有什么不能看的。”
摸过…苏德愣了愣,他什么时候摸过。
她没说明白,但一根烟又下了一半,一段熟悉的对话忽然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那时候她从马上摔下来,他扶着她的腰,问她哪里疼。而她说,就是他摸的地方。
马术服紧身又单薄,她柔韧的纤腰在他的手心下,触感清晰分明。彼时彼刻的触觉,在此时增添了视觉的辅佐,一股热意渐渐从他身上涌起。
她总是能用简单的话语,让他变得很局促。
他的长生天和草原从来没有教过他局促的感受。他早就习惯了直截了当的行事方式,和简单明确的人际关系,而其余的弯绕,从前没有考虑过,如今被安荞带了进去。
马上的挑逗,故意安排的房间,不避讳的更衣,别有用意的措辞。
一头狼,她当作狗来逗。
狗急了会跳墙,而狼急了,会把猎物吃得骨头都不剩。
苏德吐出嘴里的烟,将烟头扔出窗子,一把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