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漓低声抽泣着,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应该很快就能好了,大不了就去做手术,现在的整形技术那么发达,肯定不会留疤的.....”
看着她泪珠盈睫,男人强忍着背部的疼痛,直起身体靠近她,用指腹轻拭掉她的泪珠,动作是在他身上鲜少见到的温柔。
裴时隐的眼底泛起汹涌的情绪,却又被压制回去。
他只能低声哄着:“别哭了,小伤而已。”
她总是这样,哭得他心疼。
可即便被他如此轻声安慰着,傅思漓的眼泪依然止不住地流,又生气又难受。
被泼硫酸是小伤,哪什么才算是大伤?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铃声忽而响起,打断了对话。
傅思漓收敛起思绪,先拿起电话,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通知,她下意识顿了下动作。
可迎着男人的目光,她故意不接好像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傅思漓只好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喂,言....”
话到一半,感受到病床上投来的那道视线,她还是把没说完的吞了回去,只言简意赅地回应着季言忱的关心。
“我没事,是裴时隐受伤了。”
电话那头的季言忱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她认认真真地应:“嗯,我知道的,不用担.....”
最后的话没有机会说完,手机啪嗒一下从掌心滑落,掉落在了病床上,不小心捂触到了免提。
季言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出声唤她:“思漓?”
可对面却无人回应。
病房里静悄悄的,窗外凛风呼啸,隐有细密雨珠扑到玻璃窗上,泛起一层雾气。
傅思漓的肩膀被他揽入怀中,封存住了所有言语和呼吸,唇峰相接。
唇舌勾缠发出的声响异常清晰,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好像尝到了一点咸咸的味道,是她刚刚的眼泪。
鼻翼间还萦绕着略带苦涩的药味,是他身上的,却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男人的唇瓣因为长时间昏迷缺水而有些干燥,轻含着她的唇碾磨舔舐,却吻得轻柔却动情,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抚平她的情绪。
许是因为发觉了他们在做什么,电话被悄无声息地挂断了。
渐渐的,她的泪水终于止住,裴时隐终于从她的唇上撤离开来,睫羽低垂着,看着她眼尾泛红的模样,喉结滚动着。
片刻,他才低声开口:“你喜欢就纹。”
第31章
是夜, 北城顶级私人会所内。
尹若熙洗完了澡,终于又变回了干净整洁的清丽模样,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像一朵清雅的茉莉花, 完全不见下午的狼狈不堪。
包厢里, 一个年轻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正在焦头烂额地打电话, 经纪人畏畏缩缩地站在旁边不敢抬头。
见尹若熙出来,邵鹏才挂了电话, 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脸上的烦躁显而易见。
“荣城境遇这电影你就别想了, 没戏了, 贺行宴亲自在片场发话了,这事儿谁来都改变不了。”
“现在是裴时隐受了伤,如果裴家真要追究起来,别说是我, 换谁来都救不了你。需要我提醒吗, 你得罪的人还不只是裴家,如果傅家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一听这话, 尹若熙再次慌了神,急忙上前,拉住男人的袖口:“邵鹏, 你帮帮我,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我是无辜的。”
此刻的尹若熙不施粉黛,一双柔美的杏眸清澈如水, 眼里写满了恳求和哀怨。
昔日的校园女神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邵鹏也难免心软,刚还满是烦躁的语气缓和了些许。
“不过毕竟是陈启峰动的手,他自己在警局顶罪了,你好好去给裴总和他太太赔礼道歉,之前毕竟你爷爷和裴老爷子也有过交情,裴家应该不会把你逼到绝路上。”
尹若熙的唇瓣几乎快要咬得泛白,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不甘。
凭什么要她给傅思漓低声下气道歉,明明被当众羞辱的人是她。她曾经也是市长千金,如今却要沦落到这种地步,凭什么?
邵鹏没注意到女人眼里的阴毒之色,从沙发上站起身准备离开。
“资源的事,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吧。或者要是你想,等过几天你爸放出来了,你们父女俩一起去燕城避避。”
尹若熙现在不过是个混迹娱乐圈的戏子,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名媛千金,邵鹏不可能娶她进门的,但凡他敢开口提一句,家里老爷子恐怕得把他腿都打断。
就算他之前高中那会儿追求过尹若熙,现在成年人只讲现实,顶多包养她做个情人,可尹若熙现在又不上不下地吊着他,就是不让他到最后一步,他能有这个耐心给她收拾烂摊子,就已经算是他仁至义尽了。
丢下这句,邵鹏把手里的烟掐灭,就拍屁股走人了。
邵鹏离开后不久,经纪人就安排好了车送尹若熙回去,停车场里,她戴着帽子口罩,刚刚走到保姆车边,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
尹若熙抿紧唇,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季总....”
刚想开口,脖颈就被男人掐住,恐怖的力道让她瞬间睁大了双眼,对上男人阴鸷的眼。
“你越线了。”
安静空旷的停车场内,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准动她。”
尹若熙抓住他的手腕奋力挣扎着,看着眼前温润清隽的男人,眼底阴沉可怖。
突然,他松开手,女人立刻顺着墙壁软软瘫倒在地上。
肺部终于再次汲取到氧气,尹若熙捂着脖颈喘息着,一边又笑了。
一个两个,都是为了傅思漓。贺行宴是,季言忱也是。
她扶着墙壁艰难直起身,一双眼眸却带着讥诮的笑,指甲快要将掌心扣出血来,才能勉强压抑住那抹恨意。
“季总,你又想得到她,又不忍心看她受伤,世界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呢。”
男人演起深情来总是那么可笑。
“你想拆散她和裴时隐,既然要达到目的,她就一定会难过。”
尹若熙看着他,嘴角扯了扯:“何况这次的事情只是意外,她根本没受伤,不是吗?季总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话音落下,只见季言忱眼里的神色更加森寒,拿出手帕擦拭过刚刚触碰过她的手,扔在了地上。
“我能让你父亲从监狱里出来,自然也能让他回去。”
看出他动作里的羞辱,让尹若熙不觉咬紧了唇,只听见男人警告的话再次在面前响起。
“别再有下次。”
-
裴时隐的伤在医院里养了几天,程修仔细检查之后确认过不会再有恶化下去的趋势,才同意放人出院。
泼硫酸的那名叫陈启峰的粉丝并不承认有人指使,因此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尹若熙主导。
尹若熙的爷爷生前到底和裴家有过交情,现在尹若熙也算是孤苦无依,如果真的把她逼得走投无路,事情闹大,恐怕北城的豪门圈子里背后也会诟病裴家。
傅思漓想了想,也只能就此作罢。虽然她觉得给尹若熙的教训不够,可比起来,还是裴时隐更重要些,毕竟大多数人都认为两人之间有过一段旧情,她也不想让他落下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声。
和裴时隐一同回到北城之后,他去了公司处理公事,傅思漓则是先去了一趟明瑰酒店,去了季言忱的办公室里等他。
季言忱一得知她来找他,原本下午的会都推掉了,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
亲眼看见傅思漓的确没有受伤,悬着心才放了下来。
可下一秒,她说的话却又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言忱哥哥,我可能没办法继续留在明瑰帮你了。”
他唇畔的笑意僵了下,“什么意思?”
男人的手背无声收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静默一秒后问:“是因为裴氏集团最近收购的那个项目,你想去改造那个全包酒店?”
“是。”
傅思漓静了静,抬眸望向他,目光清亮。
“他是我丈夫,我更想和他在一起。”
每一次看见她和季言忱在一起,裴时隐总是很在意。
虽然傅思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误会她喜欢季言忱,但既然他不喜欢看见她和季言忱走在一起,那她不见就是了。
她本来就是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明瑰酒店是傅家的,她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不留,他都没有任何阻止的权利。
季言忱注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眼底涌动着莫名的晦涩。
就在傅思漓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时,余光忽而瞥见阳台上的植物,有些眼熟。
她的脚步下意识顿住了,有些意外。
莹白清丽的蝴蝶兰正安静盛放着,这几年过去都没有枯萎的痕迹,一看就知被主人打理得很好。
男人温柔清润的嗓音忽然在办公室里响起。
“还记得吗,这是你那年送给我的。”
傅思漓当然记得,当时她送给季言忱这盆花,是希望他即便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依然能有热爱生活的心。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保存到现在。
“思漓。”
季言忱忽然出声叫住她,不甘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隐忍着的情绪令他的嗓音有些滞涩。
“如果他不姓裴,没有高高在上的家世,没有青梅竹马的那些年,你还会喜欢他吗?”
傅思漓怔然片刻后,点了头,纤长眼睫微微颤动着,轻柔嗓音却坚定。
“会的。”
“我喜欢他,不是因为和他认识了多久,也和他的家境无关。”
就算他们不是从小就相识,傅思漓也曾经认真想过这个可能,第一次见到裴时隐的时候,她也还是会喜欢上他。
人和人之间的爱意,如果日久生情就能产生,那么意味着只要给两个人足够的时间,他们就能爱上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