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但能察觉到的厌恶。
“监控被破坏了。”
斯珩手里一空,他也不介意,往椅子上一坐,继续跟她说话。
“我不信任何人的话,只信你的。”
斯珩弯唇笑了笑,替她仔细掖好被角:“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想怎么做,我听你的。”
庄静音嘴唇翕动,眼睫垂下,浓密蝶翅一样微微在颤。
“你说……说真的吗?”
斯珩言简意赅。
“需要报警的话,要趁早。伤要是好了,来不及。”
“报警有用吗?”
庄静音声音低了几分。
真是阴险虚伪的傻逼。
她心下几乎要笑出声。
明明知道对斯闫来说没用,他会找一切方法为自己脱罪辩解。
这事只要斯珩不想追究,屁用没有。
“有。”
斯珩靠在椅子深处,视线没有定在她身上,在看墙上的画。
保罗塞尚的《圣维克多山》。
“但蹲不了太久。”
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她。
“你是真心为我主持公道吗?”
庄静音很轻地扯了扯嘴角,自嘲而惨然。
斯珩面上神情很淡,他点了下头。
甚至懒得开口回答。
“你出去吧,我需要休息了。”
庄静音蜷起身子,背对着他。
她也是有自己担心的。
平时他们不用太多对话,他需要什么,会直接用行动说明。他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质行为。更多时候是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他会把她揽在怀里好几个小时,手里无意识地把玩她的发尾,又在她快睡着时把她摇醒。
有行动,就不需要语言了。
在这方面,庄静檀非常,非常有经验。像庄静音这样一片空白的乖乖女,庄静檀收着点火候就行了。
而庄静音是艺术史毕业的,辅修心理学。
他要是兴致上来了,突然想搞些深入的柏拉图精神交流,她接话免不了要出纰漏。
‘您来到了知识的荒原’——
一旦斯珩察觉到这点,必然会起疑心。
幸好,斯珩没兴趣探讨这些。
他跟她不接吻,连说话都很少。
可现在不一样啊。
她腿受伤了。别的不说,他刚刚明显在看她身后这幅画。
要是突然聊起来了怎么办?
她已经不太记得这风景画谁的了。
椅子跟地面接触的声音,离开的脚步声——
庄静音心刚放下来一点,这些声响突然消失了。
房间里静寂无声。
很快,斯珩慢悠悠地开口。
“那你呢?”
“……什么?”
他走到床位,掀开被子,手冷不丁探进,在她右侧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精准碰到她还没愈合的伤势。
庄静音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眉头拧起来。
“静音,你是真心想要避开危险么?”
斯珩问得很平静。
庄静音愣住。
“我换个问题。你现在的人生,有什么目标吗?自杀也算。”
斯珩收回手,语调有懒意,黑眸却没有游离。
“我不喜欢强迫人到这种程度。但也不喜欢吃亏。折中一下,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离开,我会成人之美。”
庄静音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脸色刷地白了一层。
这都不是暗示了。
是明晃晃的威胁。
礼貌一点的[请你去死]。
“斯珩,你真是个混蛋。”
庄静音喃喃道。
“我知道——”
斯珩话音没落,墙上的画框砸向他。
“你滚——!!”
庄静音声音嘶哑、长发凌乱地吼。
很快,楼余思冲进来把斯珩拉出去了,让庄静音赶紧休息,满脸掩不住的苦涩。
他堂堂医学精英,兼职起救火队员了还。
门掩紧。
里面传来很低的抽泣声。
很低的哭声。
哭的人很狼狈,一边哭,一边无声举起手机,快速识了图。
保罗塞尚的《圣维克多山》。
得到答案,她心才彻底落回去。
这次斯珩走了,她得把这些东西重新过一遍。
人还是得用知识武装自己。
她哭声渐收,收拾了下心情,估摸着人也走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拉开门——
倚在墙上的男人侧过头。
斯珩问得很有耐心。
“哭完了?”
庄静音忍住摔门的冲动,绷着脸单腿跳出来。
权当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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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步伐艰难,一格一格地挪到一楼,拿起玻璃杯倒了杯水,仰头喝光。
人就在身后。
庄静音当然能感觉到。
她没回头,径直坐到椅子上,从果盘里取了个砂糖橘,慢腾腾地剥起来。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她就没打算设定太多条条框框。
生活不是演电视剧,斯珩也不是好糊弄的弱智反派。
模仿是死路一条。
设计的东西容易忘,如果她忘了,斯珩记得,那就全玩儿完。
她必须,也只能成为庄静音。
反正人在被逼疯的时候,什么都能做出来,庄静音的个性有轻微扭曲都是正常的。这事儿跟跟捏雕塑一样,定好造型骨架大方向很重要。
比如斯珩买下庄静音——也就是买下她那一天——以庄静音本人的性格,不昏死在那儿掐人中就算好的了,她当然要按着那个方向来。
但像现在,她已经习惯了斯珩的混蛋无耻,自由发挥也行。
庄静檀自认还是比较严谨的人,自控能力也相当强。否则现在斯珩进来,只剩一件事可以做了:给斯闫摆席。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