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桐点头应下来,跟着其他同事进入内场帮忙指引座位。
T台布景别出心裁,在两侧放置了巨大的纸屏,模特行走时身影会倒影在纸屏之上。
她站在台阶上踮起脚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没注意到旁边搬着椅子经过的工作人员。
肩膀被伸出来的椅子腿狠狠打了一下,温桐没站稳,直愣愣往下倒。
正当以为自己就要脸着地的时候,被人揽住提了回来。
她尚未回过神,头顶飘来一句不咸不淡的轻斥。
“怎么毛毛躁躁的。”
温桐倏地回头。
明亮深邃的黑眸,一如既往专注认真,利落的轮廓线在秀场极亮的打光下冷硬强势,平添了两分不容置喙的狠厉。
好在看人的眼神是平静温和的。
温桐没想好说什么,加上旁边还有人,只低声唤了句“江总”。
“A1在哪边?”他定定看着她。
“我带您去。”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职责,自然没什么好推辞的,规规矩矩走在前方领路。
陆正泽十分识趣地带走了剩下的人,好让这两人说个够,最好是能把误会都解释清楚,省得有些人总冷着张脸,看上去骇人。
走出去一段,江劭庭看着前面兢兢业业的背影,不自觉翘起嘴角喊了句:“温桐。”
她茫然回头,撞进他幽深的眼睛里。
“带了甜品,要不要吃?”
温桐静了片刻,心里牢记着不能妥协,犹犹豫豫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劭庭看出了某人的纠结,趁没人注意主动勾了勾她的手指,说:“时装秀结束了我去找你。”
温桐沉默转过身,继续带路。
彩排如期开始,她站在过道旁边,目光情不自禁追寻他的身影。
多数时候,他都被人群簇拥着,仿佛生来就站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优雅自持。
即使在模特云集的秀场,也难以找到几个能和他气质相比的人。
如果私下也和平时一样就好了,温桐忍不住默默吐槽。
很快轮到佩戴逻辑系列珠宝的模特上台,维多利亚时代出海探险的“女冒险家”,英姿飒爽,打破那个时代对女性的传统定义。
直到模特走回后台,她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正准备回休息室和夏晚对一对看法,她下意识望向第一排的男人。
这回,他也在看她。
准确来说,是偏过头回应身边的人话时,余光一直落在她的方向。
像不经意,又像刻意。
等到她也看过去的时候,他掐断对话,光明正大回望她。
长久的对视仿佛长出了小尾巴,默契地互相试探,忘情地勾连缠绕。
隔着很远的距离,却像面对面。
这样看下去迟早被人注意到,温桐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清,稍微比个手势示意自己要走了。
刚出秀场,手机里就跳出他的消息。
[江:我过会来找你。上次的事情仔细想过了,晚点当面向桐桐道歉。]
温桐想了会,高傲地回复:[已读。]
他没有说具体时间,等到和夏晚差不多过完整场秀都没有来电话,发的消息也一直没有回复。
温桐心慌得厉害,收拾好东西打返回秀场看看,恰好在一楼碰到下车的林秘书。
林叙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温小姐,这是江总让我给你的。”
“他人呢?”她特意瞅了瞅车里,空空如也,心里的不安愈加严重。
“江总被警局临时传唤过去了。”
冬季的黄昏降临得早,天穹阴沉,难得积满了水汽,像盖了一层浸湿的灰色棉被。
林叙知道这两人前几天吵过架,面对她焦急不安的询问,特地往严重了说:“我目前也不太清楚情况,希望一切顺利。”
“江总说您喜欢抹茶味的甜点,袋子里有好几种,可以先垫垫肚子。”
抹茶提拉米苏和好几种抹茶威风,大抵是看她上次爱吃才特意准备的。
温桐抱着袋子没有吃的心情,只让他开快点好早些到警局。
虽然没有问原因,但她十有八九确定是江劭庭父母的事情。
在车里实在坐不住,温桐果断下车等他。
作为普通人,她对警局这种地方是敬畏而害怕的,因此不敢靠得太近,只站在远处时不时往里看两眼。
不知道来回踱步多久,天边竟簌簌落下雪花,覆在手背上安静冰凉。
林秘书被支去买水,她站得有些累了,索性蹲在角落缓一缓。
大厅内没有人走动,门口红色的灯牌在夜色里幽幽亮着光,静得能听到雪花掉在树枝的声音。
温桐深深朝里面望了眼,随后将脑袋埋进臂弯。
不多时,警局门口,高挑挺拔的男人被律师团队簇拥着走出来。
眉心皱紧,冷峻的面容充斥着厉色,像是被人打扰了好事,举止间有些许不耐烦。
几乎是本能反应,江劭庭注意到了灌木丛角落里躲着的一小团。
第69章 雪
“温桐?”
冷感的语调仿佛坠落在颈间的雪花, 接触肌肤的瞬间令她无意识抖了一下。
她仰起脑袋。
笔挺的西裤裁剪得恰到好处,完美勾勒出腿部线条,浅灰色羊毛大衣长至小腿,找不到任何皱褶。
半明半暗之间, 那双深幽似水的眸子正静静俯视着她。
呼出的气息形成一缕朦胧的冷雾, 在昏黄路灯下缓慢流转。
江劭庭见她蹲在地上傻乎乎直盯着自己, 不由得失笑:“不会是在扮蘑菇等我来摘——”
剩下的几个字来不及说完,怀里就窜进来一个冷冰冰的雪球。
“江总没有事吧?”
某人揪住他的衣服左瞧右瞧,恨不得拿出个放大镜, 江劭庭低头摸了摸她冰凉的脸蛋, 问:“等多久了?”
“林秘书来找我,然后就过来了。”温桐埋进他的胸膛轻声嘟囔, “没看时间。”
江劭庭偏过头看了眼腕表, 快七点了。
吩咐林叙去的时候大概4点左右,合着这个傻包子在外面吹了几小时冷风?
“怎么不去车里?”他拢紧大衣, 将人裹进衣服里。
温桐的手贴着他的腰汲取热量,从大衣领口探出脑袋摇摇头:“我坐不住, 有点担心你……”
眼睛还红着,多半是等的时候偷偷哭了一通。
他的温桐一直是个不会骗人,甚至真诚到了有点笨的人。
明明应该生他的气,最好再说一句他这种人进监狱也是活该, 或者等他平安无事后再送来几句关心。
都是他可以接受的。
可她偏偏没有这样做,还为嘴里的“混蛋”担惊受怕。
傻透了。
小手冻得发紫, 江劭庭握紧暖了会, 垂下眸和她对视:“是我不好, 下次提前和桐桐说。”
“嗯,还好平安无事。”温桐侧头看向警局大厅, 庄严肃穆,她在里面待两分钟估计就会心慌。
胡思乱想之际,脸颊蓦地被温热的唇嘬了嘬,响亮“啵唧”声让她的脸和脖子红成一片,连忙用手搓了搓,“干什么啊。”
东看西看,一脸难为情的模样,江劭庭顿时来了兴趣,俯下身继续吮了吮某人红扑扑的脸蛋。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温桐有点招架不住,她用手抵着对方的胸膛,低声劝他:“在警局门口,这样不好。”
知道她脸皮薄,江劭庭怕又把人逗哭,停了动作安静搂着她,轻声呢喃:“真的好可爱。”
温桐懵懵懂懂昂头看他,然后额头就被点了点。
“夸你还瞪我。”
笑吟吟的样子令温桐骤然想起来正事,果断退出他的怀抱正色道:“你说吧。”
男人茫然了一瞬,下意识皱眉:“什么?”
“你今天要和我说的呀。”温桐只差当场明示,满脸焦急地盯着他。
江劭庭在她第三次朝自己眨眼的时候明白过来指的什么,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颤动,弯下腰紧紧抱住她:“真是要命,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温桐推了推伏在自己肩膀的男人,不满吭声:“你该不会忘了吧?”
“记着呢。”江劭庭凑近她的耳朵,“我道歉,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她环住他的腰,继续问:“还有呢?”
男人挑挑眉,答:“没了。”
“你再想想。”温桐气得用力掐他。这算什么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江劭庭扣住她的手捏了捏,慢悠悠开口:“还敢掐老板,扣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