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铭没穿校服。
保安大叔年过五十,虽然眼睛不大好使,但一米八的身高在那,当保安前又是做农民工的,身体素质一级棒。
挡在一米八五的刺铭面前,也一点没露怯。
刺铭都没看保安,视线直接越过他的帽子顶,望到远处,唐灵渐行渐远地背影,他不痛快地吭声,“我高二的。”
保安大叔:“学生证带没?请假条呢?你今天要不是学校的,现在走我就当没看见。你要是学校的,给班主任打个电话,我放你进去,不过要记处分。”
“就记深夜…”
唐灵的身影彻底溺没在漆黑无边际的黑暗中。
刺铭悻悻地收回视线,神色冷颓,嘴上近乎无缝地替保安大叔补上后话,“深夜翻墙出校,记过或留校察看处分。”
保安大叔合嘴瞅着他,一时哑然。
看这吊儿郎当的鬼样子,还是个惯犯,校规都摸得门清儿。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本通讯册,食指在舌头上刮了一下,起页脚,翻到高二班主任那一面。
“几班的?”
刺铭已不管不顾地坐在了桌上。他从桌面随意捻了一张废纸,吊儿郎当地折纸飞机,闷闷地回答,“七班的。”
保安大叔的食指点在书页上,一行行往下滑,滑到徐诗的名字后停住。转而去开手机,对照着数字,拨号。
时间不早了。这个点,也不属于老师的工作时间,铃声响了许久,徐诗才接起来。
“喂?陈师傅吗?”
“哎,是我,你们班有个学生,半夜翻墙出来了,现在说翻不进去,要从正门进,我跟你确认一下,是不是你们班的学生。”
刺铭手指把纸飞机的机翼捏直,在心头说,神他妈是翻不进去了才走前门。
保安大叔又跟徐诗老太婆寒暄几句家常后,把手机递给了刺铭。
他一手接过来,放在耳边。
徐诗:“…是刺铭吗?还是吴旗?”
“刺铭。”他懒散没劲儿地应。
徐诗一耳朵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的确是刺铭没错。
刚来合校时徐诗还不了解刺铭,只以为他是个稍微活泛点的皮学生。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一些原七中老师的科普下,徐诗才知道,这人好惹事,外面朋友多,脾性凶烈不服管,最关键是家境很不一般,就算闹出这么多不愉快,学校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好在徐诗也不是那种会打击教育的人,凡事有因才有果。她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温声先问:“你跟老师说说,为什么要翻墙,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
保安室的门敞着,冷风灌进来钻到他的袖口里,凉得刺骨。
刺铭眼睛发怔。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傻了吧唧的。连担心过头,保护过头在她那里也成了错。原来恋爱是这么累的事情,用情越是深,反倒会走偏锋。
不像他以前,对谁也没所谓,高兴是一点点,生气也是一点点,没有争执,摩擦,纠结,只有结束时与开始时同样的索然无味。
现在他知道,那不是爱。
爱,没有那么简单容易。
老电话的电流音滋滋响着。
刺铭张张唇,虚声说:“我翻墙出来,接人回家。”
可惜,脾气坏嘴毒,全让他…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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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C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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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回到寝室时,已经熄灯很久了。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为了不吵醒室友,她动作很轻。
她走进室内,放下东西,像慢镜头一样地洗漱完后,才脚步轻悄地回到床上躺下休息。
寝室里的味道如此熟悉,沐浴露和木柜子发潮的木质味。
唐灵仰躺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她反而越发清醒。眼角干涩发痛,手背的擦伤抹过酒精后也刺刺的疼。
刚刚那些激烈的言辞还在脑子里像一首单曲循环的歌,不停地倒回,播放,倒回,再播放。反复刺激她的脑神经。
回想到他黯然失色的眼睛,一种名为后悔的心绪一点点从心里面爬出来。
不禁要凶戾地拷问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提分手这两个字呢?是思虑已久,还是一时冲动讲的气话?
答案毫不犹豫地从心底浮现,当然,是后者。
原因无他,无非是太年少,自尊心过重,最在意的东西被他拖出来鞭笞,她以为刺铭压根看不起她为之努力的一切,一时气急就那样说了。
事实上,她一丁点都不愿意和刺铭分开。
但从她必须要考虑的现实的角度上讲,她至少得二十五岁后才能公布恋情。
刺铭那样不服管,无拘束的人,如果一直勉强自己,和她这样撑下去,担惊受怕,遮遮掩掩,他真的不会厌烦吗?他们又真的会有未来吗?
黑暗里,她侧了个身,晚风钻过门缝溜进来,一股脑的灌进她的床帘里,刺得人鸡皮疙瘩顿起。
她手摸着枕头,心跳重得好似压了块石头在上面,喘不上气。
耳畔,他的话仿若还萦绕不去。
——唐灵,老子今晚上跟你说清楚了,就算是狗仔拍照片传到网上,你也别想跟我分手,不可能。
——
刺铭回到寝室也很晚了。
全寝室也就吴旗这个夜猫子还醒着,看见他哥回来,趴到床边用气音问,“咋样?刺哥,今天舌吻了吗?”
在吴旗的认知里面。能让刺铭半夜翻墙出学校的事情除了唐灵只有唐灵。
既然这么晚去接人,夜深人静的,不摸两把亲个嘴都对不起他俩这,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关系。
吴旗:“嗯?哥。”
然而刺铭是亲到人了,但那跟平常舌吻能一样吗?把人都亲哭了,还闹分手。
刺铭烦躁地说,“亲了。”
吴旗压着分贝起哄,“哦哟~没干点别的,大晚上的,亲嘴的时候手放哪里?”
刺铭眉头一沉,“放你嘴里。”
吴旗不敢惹他,一时哑然,闭上了嘴。
空气沉寂良久。
刺铭说完话,就坐在床边一点没动,黑色空气中的他清瘦的背脊微微弓着,周身的氛围颓唐。
就好像他正在安静又艰难地消化着某种十分痛苦的情绪,连分下心去做别的事都办不到。
他和唐灵,分手当然是没分,但这矛盾一闹,怎么琢磨都有种,唐灵就是蓄谋已久想和他分开,嫌弃他是她演艺路上的隐患,有朝一日会拖垮她的拖油瓶。
特别是,死皮赖脸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就像削皮刀直接削到他心坎上了,带着血的心头肉一片片被刮下来,痛得人后背打颤。
吴旗盯了刺铭一会,忍不住自言自语,“…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哥?”
刺铭呼出一口重气,嗓音低迷,质感冷锐:“你哥心里痛,别再吵了。”
吴旗:“…”
——
“你这叫杞人忧天,宝贝。”吴如仙啃着串串的吸溜声,伴随她惯常带有的不正经语气一道涌出手机听筒。
唐灵坐在会议室的边角处,趁着几位高管领导还没到,和吴如仙煲电话粥。
“杞人忧天…”
吴如仙:“别想那么多了,你们混一天是一天。我看刺铭决心就比你大,人多死不要脸啊,两个人谈恋爱就得有个人是这样的。”
“不然一边说什么,为了你的未来我还是走吧,一边又说,我怕伤害到你,分了其实更好,祝你幸福。”
“呸,你们分了会幸福才出鬼了咧,能不能死皮赖脸一点。”
唐灵手抵着桌角,笑得停不下来。
好一会儿后,她嘴角弯翘,低眼用拇指的甲片去轻划食指指腹,“我之前,不是出了帖子那个事,然后他帮忙压了下来,还跟我说了很多话。那一阵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最近,可能压力有点大,我们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好不容易遇上一回,还老是吵架…”
“我想他别那么过度关心,我本来就神经紧张,他那样说,搞得我更有压力,疑神疑鬼的。”
“我就想让他别操心那么多,他就说我没拿他当男朋友…还说我靠自己靠不住…”
吴如仙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她情不自禁想到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永远想象不到,一对情侣能因为什么,单身狗难以理解的稀奇古怪的原因吵起来。
唐灵握着手机,又讲了七八分钟。
内容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全是极其感性化的碎片陈述,仿佛鬼打墙般来回在同一个怪圈里死走。
吴如仙口里的串串一点一点失去了味道,她手扶额角,“你们会还没开吗?唐大美女。”
“你快别折磨我了…反正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不就得了。”
唐灵:“但是…”
balabala…
吴如仙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