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知:“???”
陈缘知有些不明所以。她是什么时候惹到李诗嫣了吗?
陈缘知满腹疑问地走回教室,她想着事情,对周围的情况便不是那么敏感,于是直到坐到座位上时才感觉到班里的气氛有一丝躁动。
陈缘知看向旁边的蒋欣雨,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蒋欣雨摆了摆手,拿起笔写了张字条递给她,陈缘知接过:“刚刚班长宣布了马上要评选本学期的年级优秀学生,还有一堆差不多的奖状和荣誉称号吧,大家就在讨论这些。”
陈缘知了然。她将纸条翻到了背面,想看剩下的文字,看去时却微微一愣。
“对了,听说今年的市骨干学生的名单也下来了,正在公示呢。”
……
第二次月考已经近在眼前,月考前的周末,陈缘知带着书包照例去社团活动室找许临濯,一推门走进,便发现了趴在座位上正闭眼沉睡的某人。
陈缘知关门的动作变轻,她慢慢地走到许临濯身边,背包还没放下来,她先是去查看了一下许临濯是否确实在熟睡,然后才绕回自己的座位,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
但书包上的铁扣不小心撞到了桌椅,还是发出了一点响声,陈缘知屏息凝神看着许临濯,那人似乎也被突然的动静惊扰,微微睁开眼看来,发现是陈缘知,又松懈似的缓慢闭上,呼吸也变得平稳。
“……”陈缘知看着他,声音较之平常放得很轻,以至于听上去莫名温柔:“许临濯。”
“……嗯。”
沉睡的那人不愿睁开眼,但也舍不得不回应她,于是低低闷闷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弱的声音,算是回复。
陈缘知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鬓角的头发,顺着侧面的头颅线慢慢地抚摸过去,“是太累了吗?”
她上一次看到他这么疲倦,好像也是这个季节,也是一个绵阳柔缓的五月底的午后。那时的许临濯忙于社团工作和学习成绩,也曾在这个地方,在她的身边,打过这样一个盹。
许临濯还闭着眼,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牵到跟前,五指细细圈紧,交握着搁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手掌心里的热度在慢慢上升,陈缘知垂眼看着他,本可以抽离的手指一动不动,纵容着对方的圈禁。
陈缘知坐在许临濯的身边,手被那人牵着不放,她却思绪飘远,想到了来之前一路在脑海里回荡的事情。
市骨干学生的荣誉。
眼前这个人在高一时曾对她说过,他会拿到。
那时的许临濯甚至还没有加入学生会,而如今,他已经成了东江中学的学生会会长,那张列有全市所有拟定为骨干学生的名单里,第一个赫然便是“许临濯”。
陈缘知在普通班和创新班都呆过,或多或少地听过周围的人聊起许临濯。这人的存在本就特殊,许临濯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被仰望,被讨论,被当作杂谈主角和八卦新闻,总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也总有人觉得许临濯得到的一切是轻而易举的。
陈缘知不怪他们狭隘。毕竟许临濯这个家伙总是以接近完美的表象示人,总是那么从容,仿佛对一切都有把握的样子是很具有欺骗性的,被骗的人不冤枉。
但没人比陈缘知更清楚,许临濯其实做每件事都认真且竭尽全力这一点。
人们渴望成功,到处询问成功的秘诀,可那时许临濯却对她说,其实完全不必要,所有人都知道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最简单也最直白,最朴素也最真实的一个道理——坚持做一件事,做每件事都拼尽全力。”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而这样的许临濯,只会在她面前流露出疲惫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在外面称王称霸的小猫,回到家里却会乖乖地舔你的手心,故作温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你,对你的在意昭然若揭毫无掩饰。
陈缘知总是会被这样的许临濯所打动,她有时会安抚他,有时只是像这样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陈缘知低声道:“……公示我看过了。这段时间你太忙了,休息一下吧。”
许临濯没有回话,但握着她手指的手缓慢收紧了一下。力度分明地传来,仿佛某种不言之于口的回应。
手心里,两人挨着的皮肤越发紧烫。
第122章 藏头
五月底的最后一缕凉风吹尽, 如山的沉闷和炎热在悄悄包围城市。
东江中学对面的建筑最近在动工,传来的噪音也如这初夏一般,仿佛捂着一层棉絮, 令人喘不过气来。
第二次月考便是在这样一片轰鸣巨响中到来,结束。
陈缘知对完所有答案之后, 半晌没有出声, 蒋欣雨一直留意她的动静,见状不由得有些担心。
蒋欣雨开口问道:“缘知?”
陈缘知回过神来, 抬起的眼眸沉静若深潭,她看见蒋欣雨担忧的表情, 下意识地收敛起原本已经有些外露的情绪,微微浅笑, “怎么了?”
蒋欣雨欲言又止,她看了眼陈缘知摆在桌面上的答题卡,陈缘知并没有遮盖它们的意思, 所以蒋欣雨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几张答题卡上面的一片红勾。
陈缘知的批改习惯是在对的地方打勾, 这样看来, 她这次考试应该考得不错才对。
蒋欣雨收起脸上的担忧,眉心舒展道:“这次应该也考得还不错吧?”
陈缘知微怔,“嗯……嗯。”
陈缘知看向自己桌面上的试卷和答题卡。
确实。这样的正确率和错题数,放在高一的话, 那时的自己一定会从心底里觉得很高兴很开心吧。
为什么伴随着名次的提升,她心里的喜悦感却是消减的呢?为什么越来越难以发自内心地快乐,而是在短暂的欣喜之后被更大的焦虑盖过。
陈缘知闭了闭眼, 将心底翻涌的不平静压抑下去, 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向题目,开始做她每次大考完都一定会做的考后总结。
成绩出来的那天, 隔壁的工地正动工到最吵闹的时候,陈缘知好几次被噪音拉出专注的状态,周围的同学也在小声抱怨:
“隔壁到底是在修什么啊,吵这么长时间了。”
“跟校领导投诉一下会不会有用?真的被吵得看不进书了。”
“学校也管不到对面的事,忍忍吧。”
班长拿着成绩走进来的时候,班里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开始变低。
班长一边拷成绩表一边高声喊道:“成绩看快一点啊,老师还要用u盘!”
班里的议论声不断地放大,像是某种隐秘蛰伏的野兽的低吟,被压在山石之下挣扎难耐的咆哮。
成绩表被放出的那一刻,议论声骤然低下去。
白光落入眼底,陈缘知看着屏幕,眼珠一动不动。
成绩表刚放出,还停留在第一页,蒋欣雨心知自己排不进前十,故而也没打算找自己的名次,而是找起了陈缘知。
她没有找太久,陈缘知的名次排在很前面的地方,和上次一样,依旧是第二名。
蒋欣雨眼睛微微亮起,她转头看向陈缘知,脸上的笑容已经先一步漫开,“缘知,你这次还是排在第二,好厉害!”
而她所面对的那个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回应她。蒋欣雨脸上的笑意变浅了几分,她看清了陈缘知的表情,有些怔愣,沐浴着白光的眼眸里空无一物,像是在失神地想着什么东西一般。
蒋欣雨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缘知?”
陈缘知似乎才反应过来,眼眸里的光凝聚,朝她看来,“……啊,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蒋欣雨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蒋欣雨表面上不说,但内心的担忧与日俱增。从成绩出来之后开始,陈缘知就一直处于这种时不时发呆的状态里。
“……陈缘知。”
“陈缘知。”
“陈缘知!!”
意识从纠缠的漩涡中被人狠狠拽回,陈缘知猛地惊醒,看向身旁拉着她手臂的谢槿桦,“……槿桦?”
谢槿桦皱着眉,眼珠直直地盯着她,目光仿佛要看穿人的灵魂,“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陈缘知看着谢槿桦,被对方抓住的手臂的位置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地回避,却不料谢槿桦握着她的力气太大,她一下子没能挣开。
陈缘知侧过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没事。”
谢槿桦没有被她敷衍过去:“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陈缘知没有说话,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谢槿桦过了很久,才缓缓闭上眼,放开了握着陈缘知手臂的手。
她开口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
“陈缘知,你在忧虑什么?”
陈缘知垂眸看着谢槿桦的锁骨,目光低敛,原本沉默得像一尊雕塑的人似乎终于因这句话而有所动容,谢槿桦看着陈缘知眸光涌动,然后陈缘知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许久,谢槿桦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那阵气息里饱含的不安,躁郁和焦灼,在吐露于口的那一刻,终于清晰可闻,不再被压抑。
“……我在忧虑什么吗。”
陈缘知当然知道导致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
在旁人眼里,她成绩稳坐全班第二,没有退步,已经足够优秀,取得这样的成绩还拉着脸的自己简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难以理解。
可陈缘知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排名,只觉得焦虑难安。她要的不是安稳,她要的是进步,再进步。对她来说,光是不退步不够,远远不够。
她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可她几乎看不到黎明的曙光,她悬着的一颗心在疯狂地叫嚣着,她难以安眠,难以自拔地泥足深陷。
谢槿桦看着陈缘知,站在她对面的女孩看不清表情,开口的声线轻颤:“槿桦,我该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消解自己的不安。
谢槿桦的心也随着这句话而微微颤抖起来,她的目光附着在陈缘知身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沉默不言之后,她向陈缘知走去,伸手将她抱紧。
谢槿桦低声道:“陈缘知。明明想要的话,就不要对着别人说自己不想要了。”
谢槿桦抱紧了那人的肩膀,她第一次这样抱一个女孩,清瘦的骨骼在手心底下,振翅欲飞。
她闭了闭眼,开口的声音泠冽,带着某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静意:
“陈缘知,我会帮你的。”
谢槿桦说完,仿佛是在下定着什么决心一般,她再一次重复道:“无论如何,我也会帮你的。”
“所以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不要让自己喘不过气来。那样的话你要怎么再继续前进?”
“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也必须相信你自己。”
谢槿桦安抚完陈缘知,一路陪着她回到了教室,路上,谢槿桦开口问道:“你这个状态,许临濯他知道吗?”
陈缘知轻轻摇头,神色露出些许疲倦:“……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