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幼稚鬼在旁边吵嘴,一直坐在床边的洛霓却忽然开口:
“是戴胥。”
赵晓金和梁商英都愣了一下,陈缘知更是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
洛霓放下手机,波光潋滟的美目流转,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班第一是戴胥。”
梁商英怪叫起来:“真的假的?”
赵晓金,“霓霓你怎么知道的啊?”
洛霓,“我和他是初中同学。他成绩一直很好。成绩一出来我就去问了他,他自己说的。”
梁商英,“不是吧?他之前在我们班也没考得很好啊,这次第一可是差一点就挤进了前200哎!”
“这么牛!”
明明基本没有交集,陈缘知却又想起了谢槿桦这个人。谢槿桦高一上学期时就是期末考试考进了前两百名,升上了次重点班。
洛霓却并不意外,“他比较偏科,之前学全科,被其他科目拖累了吧。”
陈缘知走到阳台边上,柯玉杉刚好洗漱完毕走进房间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她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短信箱里躺着一封未读信件。
她点开。
“结果如你所愿吗?”
陈缘知看着那几个字,停在漫开白光的屏幕上,很轻很轻,但她却知道,不如说她和对方都知道,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蕴含的是怎样一份沉甸甸的含义。
陈缘知抿了抿唇,不再是戴着假面不达眼底的微笑,她真心实意地弯起唇。
“如我所愿了。”
千言万语化作清风拂面的寥寥几笔,却诉尽衷肠。
……
之后的几天里,周思瑜在班里说了期中考试的情况,但没有颁奖,她提到了一周后将会开展的东江中学高一家长会,班里的同学或喜或忧,也有人浑不在意。
四月中旬,清明已去,陈缘知终于摆脱了淅淅沥沥的雨天,迎来了久违的体育课。
“啊!终于见到太阳了!”
赵晓金站在体育场的台阶上,张臂大喊了一声,似乎是要把这几天以来积攒在身体里的怨气全部吐个干净。
洛霓,赵晓金和梁商英走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而陈缘知则是落在后面,和黎羽怜朱欢寅二人在一起。
黎羽怜就是那个发愁家长会的,“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又考差了,我爸妈这次看到我的成绩指不定要怎么说我……”
朱欢寅则是那个浑不在意的:“我爹妈压根不会来。”
陈缘知:“我倒是希望他们不来。”
黎羽怜不解:“哎?可是缘知你这次不是考得挺好的嘛?”
陈缘知想起前不久和父母的争吵,摇了摇头,“和那个没关系。”
她只是短时间内不想和他们交流罢了。
体育课一如既往的轻松,今天比往常多了一项额外的任务,是排跑操队形。
陈缘知站在人阵里的时候开始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她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没吃早餐的缘故,想着回教室之后就吃点东西。
后脑有些发凉,陈缘知摸了摸脖颈,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出了一脖子的汗。
奇怪,今天的天气很热吗?明明很凉快才对。
等到陈缘知感觉到头晕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遭的声音在一瞬间化为一片嗡嗡嗡的鸣叫,她眼前的景象霎时间褪去,变成一片漆黑。
……
医院。
陈缘知在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门正虚掩着,有人交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缘知睁开眼,过了很久才适应眼前这片刺眼的白色。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左手手背上插着一根针管,吊瓶里的药水正“滴答滴答”地顺着管子流入她的体内。
……她想起来了。
陈缘知摸了摸自己额头,她似乎是在体育课上晕倒了,应该是老师和同学把她送来了医院。
“……对,我是缘知的朋友。我听说她晕倒了,特地过来探望她。”
陈缘知原本正躺在床上神游天外,结果注意力一下子被门缝外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
周思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那你进去帮我看一下她,我下楼交个费。”
“好的老师。”
陈缘知听着门外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门被人推开。
陈缘知看到来人,眼睛微微睁大,满是惊讶的神色,“许临濯?你怎么……”他怎么会来?
许临濯合上病房门走到陈缘知床前时,陈缘知才注意到这人脸色有多难看。
陈缘知一怔,而许临濯一改往日的温和礼貌轻声细语,第一次对着陈缘知发火了:
“陈缘知,你是不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今天才知道你前两周在干什么,你真是好厉害,饭都可以不吃了,觉也可以不睡了,你以为你是在修仙吗?!学习是像你这么学的吗!你想把自己的身体弄垮吗!我告诉你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陈缘知看着满脸愠怒站在她床前的许临濯,忽然开口喊他:
“许临濯。”
“周末前一天晚上两点还没睡是吧?方便面面包当饭吃是吧?到我面前还装样子是吧?你就擅长气我?”
“许临濯。”
许临濯可算发完一通火,但人还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陈缘知看着他,那人正在生气,此刻撇开眼眉,故意没有看她,丹凤眼里怒气未消。
陈缘知垂下眼睫,似乎是思考了什么,慢慢伸出手,拉住了许临濯垂落在身旁的手。
她的掌心里,那人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陈缘知贴心地装作没有发现,只是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些许笑意。
她声音很轻,“没什么。”
“只是觉得,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生气着急的样子。”
第58章 梦境
许临濯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缘知, “我着急?我着急什么,又不是我的身体,累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陈缘知耐心十足地面对着许临濯的嘴硬:“你不着急, 你一点也不着急,行了吧?你先别骂我了, 坐下来听我解释一下?”
许临濯冷笑一声, “我不。”
“今天我不骂醒你,我看你以后还敢拿这套方法来学习。”
陈缘知抬起眼看他, 黑水潭般一片澄澈,语气带上一丝讨好, “我哪里还敢呢?你现在都这么生气了。”
“你再骂我也没用呀,因为我知道你的声色俱厉都是因为你在担心我。”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慢慢缓和的表情, 心里明白这算是把他哄好了。
她没有松开许临濯的手,慢慢地开始说:“我知道我在损耗自己的身体。”
“我和我父亲吵架了,许临濯, 我差点又和他打起来。”
“我那段时间太想证明自己了, 我太需要这一次的进步, 在我心里,那时胜利比什么都要重要。”
“节省时间什么的,也许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吧,但实际上你把食物摆到那段时间的我面前, 我也吃不下多少的,我根本没有食欲,我满心都是焦虑。”
“但是许临濯, 这次考试成绩公布的时候, 我发现我终于释然了。”
“我发现我那段时间那样固执其实只是憋着一口气想向他们证明自己,证明我可以做到, 但是我为什么要证明?我发现自己陷入了自证的漩涡里,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我马上从那个漩涡中抽身而出了。”
“我意识到我一开始,最开始,根本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在学习。对,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是我自己。”
“我是在为了一个尚且模糊不清晰的未来而努力,那个未来,我若想去到,首先要漂亮地赢下这一场。我还不知道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我该从现在开始奔跑。那才是我一开始出发的起点,我努力的初心。”
“所以许临濯,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再以牺牲身体为代价去学习。”
许临濯目光里的雪慢慢消融。许久,他合上那双眼,轻轻叹息一声,再睁开时,青黑的眼底一树繁花,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我知道了。”
陈缘知看着他,唇角微微挽起。
她看着许临濯开口,似乎是还想说什么,门口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很整齐很有节奏的三声。
病床上下的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去,病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周思瑜倚着门站在门边,举起的手臂弧度都很随意,正如她开口的语调: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马上一点了,下午还要上课,还有话要说的话就留到康复出院再说吧。”
陈缘知有点意外于周思瑜这么快就回来,眼前的许临濯却很快反应过来:“好的,我也到时间该回去午休了。”
“陈同学,打扰了。”
许临濯转过身,这个动作刚好让陈缘知松开了手腕,陈缘知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他的手。
陈缘知:“……没有,谢谢你来看我。”
要完。
许临濯走到门口的时候和周思瑜说了句话,周思瑜朝他点了点头,许临濯便离开了。
门被合上,病房里顿时只剩下陈缘知和周思瑜二人。
陈缘知对这位新班主任的了解一直非常有限,和偶尔会说起自己的事情和过去经历的吴名旭不同,周思瑜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私事,也不会在课堂上提到她之前的学生,不讲笑话也不说八卦。
毫无疑问,她的教学水平很不错,教书的本职工作上做得没有问题。
陈缘知一直以为是她性格本就冷淡的缘故,有一些老师就是这样的,这种行为也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