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等着。
宗遇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一箭双雕,林凛和宋慈在一起总能喝点儿酒,余泽负责解决宋慈,他就能当护花使者,万一她喝上头了,要轻薄他,他肯定假意拒绝一下,然后顺势从了,感情立马升温,她想甩他都甩不掉,必须得让她负责,长个教训。
那头城北铁锅炖店内,宋慈背对着进客的门口,林凛面对着,正给宋慈激情吐槽中午见过的相亲对象,宋慈笑个不停,间或吐槽两句。林凛突然话音骤止,看着门口进来的那抹出挑的身影,眼皮直跳,还有点儿头疼。
宋慈还在催她:“继续说啊,然后呢?他怎么接话的?”
林凛右手撑在桌面,掌心挡在额前,低头小声提醒宋慈:“别回头……”
宋慈立马回头,看到宗遇双眼一瞪,俩人明显对视了一秒,宋慈赶紧转了回来,林凛和她同时开口,各说各的。
“猪队友。”“冤家路窄。”
林凛没想到的是,率先冲过来打招呼的不是宗遇,而是宗遇后面的刘一舟。看到林凛的瞬间,刘一舟心头一动,下意识瞅了宗遇一眼,接着直奔她们俩这桌,热情叫道:“林凛?!”
刘一舟刚才被宗遇挡住,林凛没注意到,以为宗遇自己来的。她一下子有点儿叫不上来刘一舟的名字,只能打量来人,“北面”的羽绒服敞着,露出里面阿玛尼的T恤,裤子是古驰,脚踩一双LV的老爹鞋。
并非林凛熟知各种奢侈品牌,而是他穿的都带LOGO,真让人受不了。林凛向宋慈投过去求救的视线,宋慈显然比看到宗遇还惊讶,替她喊出了名字:“刘一舟?你回来了啊。”
第21章
宗遇慢悠悠跟上来,也不急着插话,就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审视林凛,林凛莫名有点儿心虚,已读不回人家的微信消息,结果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太尴尬。
刘一舟从林凛陌生的眼神中看出她把自己忘了,眼中的不悦闪瞬即逝,带笑和林凛套近乎:“我刘一舟啊,你忘了?高中时候你总让我抄作业呢,对我可好了。”
林凛只是记不起他的名字,事儿倒是有印象,闻言干笑两声,不情愿地和他客套着:“好巧啊。”
转头和宋慈对视一眼,交换的心声不言而喻,两人都想,可千万别跟他们拼桌。
下一秒刘一舟就说:“要不一起吃?我请。”
林凛悄悄环视一周,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店内已经人满为患了,这家铁锅炖又根本没有小桌,装潢都是划分出一块又一块的小区域,一面敞着方便上菜,也好加座位,另外三面则都能坐人,位置极其宽裕。
路过的服务员也过来添一把火,显然眼熟宗遇,语气熟络道:“来了啊,老板在那边儿忙呢。这是认识?认识就一起坐吧,不然还得等,排号儿了现在。”
宗遇还杵在那儿,用眼神扫林凛:“人不发话,我哪儿敢坐啊。”
服务员闻言发笑,看向占据着两边不动的她们:“俩老妹儿,咋的呀,不乐意让人坐?那就轰出去,上门口领号儿,擎等着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刘一舟也打算开口央求,林凛和宋慈就跟被敌人包围了似的,屁股粘在炕上往中间挪,直到肩膀碰在了一起,认命地去拿自己的餐具,毫无诚意地邀请:“坐,都坐……”
宗遇长腿一迈,先刘一舟一步坐下,挨着林凛,刘一舟抿嘴在那儿笑,宗遇已经跟服务员加菜了:“再拿三份餐具,她们是笨鸡?加个三人份的,再拿个菜单过来。”
笨鸡锅就笨鸡锅,非说她们是笨鸡,林凛无声冷笑,瞪他一眼。
听宗遇说加三份餐具,宋慈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单纯地问宗遇:“你还有朋友要来呀?”
宗遇一肚子坏心眼,忍着坏笑:“嗯,还有一个马上到。”
宋慈又开始给他捅刀子,说:“你朋友么?长得帅不帅?高不高?给林凛介绍介绍?”
刘一舟猜到八成是余泽要来,高中时也一起玩儿过几次,不过余泽是好学生,跟他们不太一样。他就给宋慈帮腔:“挺高的,也挺帅的,上学时候成绩还好,斯斯文文的,说不定跟林凛还真谈得来。”
宗遇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看着林凛对此不置一词,一个拒绝的字儿都不说,更觉得冒火,盯着宋慈说:“给她介绍干什么啊?给你预备的,你保准喜欢。”
宋慈没架住宗遇的忽悠,还挺认真地回答:“太高的不行,我个子矮,那站我旁边跟我爹似的,多难看啊。”
宗遇用筷子戳破餐具覆着的膜,肚子里的坏水都快溢出来了,答道:“一米八三左右?配你正好,没我这么高,一会儿来了你验验货啊。”
林凛看不下去他这么忽悠自己姐妹儿,扭头用眼神给他施压,小声提醒:“差不多得了。”
他嗓门不小:“行,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
宋慈瞪着眼睛反复打量他们俩,林凛假笑着告诉宋慈:“我孙子,就是听话。”
刘一舟又加了几道菜,顺便要了一箱雪花啤酒,问林凛和宋慈喝什么,林凛滴酒未沾,喝的是免费的茶水,宋慈倒是叫了瓶真露烧酒,把瓶子拽了过来,说:“我喝这个就行。”
刘一舟说:“这有啥可喝的呀,咱一起整点儿呗?啤的你俩总能喝吧?”
宋慈倒是不排斥喝酒,有时候还会整两口烟,和她外表形象极其违和的行为,像个叛逆的未成年,刘一舟诚心诚意地邀请了,宋慈也没矫情:“雪花就行,我陪你们喝点儿,林凛不喝。”
刘一舟立马问林凛:“咋不喝呢?我可是知道,咱东北姑娘酒量好的不少,说能喝点儿,其实能喝倒五个大老爷们儿,咱不搞劝酒那一套,老同学见面,喝一点儿行吧?给个面子。”
林凛心想他这话不就是在劝酒么,她完全能做到不给刘一舟面子,冷言拒绝,可看着刘一舟这副装逼的模样,许是最近在家当无业游民太无聊了,林凛也起了坏心思,现在早就不时兴什么“踩箱喝”了,都是先叫个一提,快喝光了再续,他把场面摆好了,林凛不介意拆他的台让他长个教训。
她沉默片刻,宋慈已经抢白道:“她备孕,不能喝。”
刘一舟一愣,宗遇也是一愣,扭头看林凛,又看宋慈,恨不得把宋慈大卸八块,把她吐出来的豆子都塞回去。宋慈说得一本正经的,刘一舟像是信了,呆呆地问林凛:“你之前那个对象还处着呢啊?结婚了?”
他又忍不住偷看宗遇,暗骂宗遇畜生,人都要备孕了还惦记着。
林凛不答反问:“哪个对象?”
“就我前几年在北京遇到宋慈,当时她说等你和你对象呢,我就知道当时你有对象,没想到现在还……”
“换过多少个了,早就分了。”林凛轻描淡写地陈述,在宗遇眼里等同于暗放冷箭。
“那你备孕……”
“她开玩笑的,你真信啊。”林凛感觉再不解释真不行了,旋即话锋一转,“啤的我不爱喝,白的吧,你能行么?”
刘一舟顿时就有点打怵了,碍于面子还是强撑着答应:“行啊,肯定啊,女神赏脸喝酒,毒酒我都得喝。”他招手叫来服务员,又开始摆阔,“你们这儿有茅台吗?整一瓶,啤酒先上一提吧,不要箱了。”
服务员说店里没有,但可以帮忙去隔壁烟酒行买,跑腿儿免费,刘一舟直接掏钱包数了三千块钱递过去:“先垫付这些,吃完我再结账,你们开瓶儿费怎么收啊?”
林凛偷偷和宋慈对视,又在交换新心声,都在骂刘一舟装逼,一个铁锅炖的小馆子要什么开瓶费,人家都免费去帮你买了。宗遇也想加入两人的眼神交换,被林凛的后脑勺儿挡住,只能偷偷在桌子摆弄手机,给林凛发了条微信。
Z:你真能喝?别装。
他知道林凛绝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但到底不确定她酒量如何,只能说他人还在这儿,不会让刘一舟欺负了她。
林凛听到手机响了,拿起来看,宋慈也凑了过去,一看没备注的微信名是“Z”,立马嫌弃地白了宗遇一眼,宗遇则挑衅地顶了下眉毛,似乎在无声质问她:怎样?就给林凛发微信,他就发,他天天发。
宋慈直接伸手点上林凛手机的键盘,帮忙回了几个字过去,只见林凛露出一抹含蓄的笑,纵容宋慈把字打完,按了发送,才把手机放回到桌上。
宗遇险些沉醉在那抹笑里溺死,半天才回过神来看手机,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再看向林凛的眼神挂满了钦佩,以及震惊。
Lynn:半斤没事,少管你姐。
四人各怀鬼胎之际,余泽到了,在门口扫视一周盯上宋慈,径直走了过来,宋慈正拿着筷子夹锅里炖烂的土豆,身边忽然坐下个人,摘了挂上水雾的眼镜丢到桌上,她毫无防备地扭头一看,土豆立马飞了出去,筷子也甩开了手,人就差缩进林凛怀里。
“啥啊?你谁啊?你来干什么?”
余泽面不改色,抬手拦住送菜的服务员:“拿副筷子。”
刘一舟看这情况有点儿拿不准,问道:“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其余四人同时开口作答,三个都说“认识”,只有宋慈说“不认识”,还说了两遍。
镜片上的雾气散了,余泽拿起眼镜重新戴上,与宋慈对视:“不认识?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余泽,毕业于红心幼儿园,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被一个比我高的女同学打了一顿,现在我身高一米八三,她身高一米五几……”
“你放屁,我一米六,不掺水的。”
林凛正跟碗里的那块鸡肉较劲,剥掉上面的鸡皮,闻言无奈摇头,宋慈又自爆了。
宗遇也提起了筷子,和咧嘴看热闹的刘一舟说:“动筷啊,别卖呆儿了。”
很快酒水就送了上来,刘一舟坐在边上,亲自起身帮大家开瓶倒酒,余泽和宋慈喝啤的,林凛喝白的,宗遇就也要了白的,想着啤酒肯定比白酒利尿,他得把自己挨着林凛的位置守住了,谁也别想靠近一点儿。
最后给自己倒酒,刘一舟显然犹豫了几秒,也倒了那瓶茅台。
结果众人刚碰了两杯,刘一舟就上脸了,宗遇不着痕迹地打量林凛,面色是一点儿都没变,喝白酒跟喝水似的,他又欠揍地小声问她:“你真的假的?偷摸兑水了?”
“别粘牙行不?”林凛真想揍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把酒杯递到他面前,给他闻闻。
他闻到酒味儿了,接着居然作势往杯口凑,林凛立马缩回了手,警惕地问他:“你干嘛?”
宗遇向后一靠,嗓音低哑,又在撩人:“你送那么近,我以为你要喂我呢。”
林凛赶紧扫了其他人一眼,确定没人听到,自己也压低了嗓音,警告他:“我泼你脸上信不信?”
“信,敢不信吗?”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没说出口,想说她可别把他泼爽了。
俩人窃窃私语了两句,刘一舟已经开始掏烟了,一则压压酒劲儿,二则借抽烟的工夫逃酒,又问了一圈抽不抽。宗遇接了一支,先放在桌上了,没着急动,林凛摆手拒绝,余泽也说:“我不抽烟。”
刘一舟笑道:“还不抽呢啊,高中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不一样。”
宗遇随口接道:“他天天弄那些小动物,不好沾烟味儿。”
宋慈一听余泽不抽烟,乐了,把刘一舟要递给余泽的那支抓了过来,又伸手到处乞讨:“火儿呢?给个火儿。”
余泽在旁边冷声提醒:“你悠着点儿,警察容易把你带走。”
宗遇算是找到机会损宋慈了,和余泽一对损友也算心有灵犀,接道:“不至于,警察管不了未成年抽烟,顶多规劝两句。”
宋慈大怒,点烟的动作还挺熟练,吸着了才骂他们俩:“我去你们的,你们才未成年,你们全家都未成年。”
她故意把烟往余泽那边吹,致力于把余泽膈应走,没想到余泽屁股也跟粘住了似的,纹丝不动,不过摘了眼镜。
宋慈讥讽道:“眼镜摘了能分清鸡肉和姜吗?”
余泽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平静地和她针锋相对:“那咋整?你肺活量挺好,比我进门起的雾都大。”
宋慈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那支烟抽了一半就灭了,闷头吃肉喝酒。
第22章
几杯酒下肚,毕竟是高中三年的同学,刘一舟和林凛、宋慈还是一个班的,就光数老本儿也不至于没话聊,遑论这一桌除了余泽显然都是E人,余泽始终话不多,倒像是来此只为了填饱肚子,酒品不错,凡是大伙儿一起举杯,他都会跟着干杯,然后默默倒酒。
刘一舟很快上头,指间的烟就没断过,讲他在北京何等风光,认识的朋友身份有多牛,句句不离豪车豪宅,两厘米长的烟灰砸盘子里了都毫无知觉。
几人就静静看着他吹嘘,反正他吹不了几句就要踉跄着找厕所放水,极擅长尿遁,透明的玻璃杯里除了第一杯是白酒,后面全是啤的。
宗遇也喝得浑身都热了,见刘一舟又跑厕所去了,他就点了支烟,夹烟的手随便撑在桌下的凳子上,免得呛到林凛,虽说东北的这种小饭馆里,几乎每桌都烟熏火燎的。
宋慈的酒量不如林凛,不算差也不算好,可能因为有心事,接力刘一舟成了第二个醉的,她一喝多就“散德行”,酒疯都耍在身边的余泽身上了。
譬如眼下,她跟服务员又要了三个杯子,并排摆在面前,抓了一瓶啤酒挨个倒满,倒得桌子上都是,余泽就抽了几张纸巾,默默地在那儿擦桌子。
宋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尽力瞪大迷离的双眼与他对视,言辞真诚:“你别擦了,你听我说,我,宋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爸妈都姓宋啊,虽然他俩离婚了,但我真没改过姓,这不重要,反正我在这儿,时隔二十年……是二十年吧?我也忘了我几岁上幼儿园了,总之,我跟你余泽——大水泽,我向你道歉,不管怎样,我不该揍你,哎呀,早知道你会长这么高,我肯定不能揍你的……”
余泽语气淡淡的,十分平静:“怎么说?你把这三杯酒喝了,我就得原谅你是吧?”
“不不不。”宋慈赶紧摆手,反驳道,“这三杯酒当我赔罪的,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该喝,你放心,我没醉,心里有数,不喝点儿我也说不出口这些话。”
她慢悠悠地干了两杯,拿起第三杯的时候,脑袋一直向下垂,都贴在桌面上了,像是在磕头认错,极其虔诚:“我喝了啊,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不是,”她忽然开始吭叽,不知道在哼哼什么,语调变得呜咽,“唉,余泽,你打我一顿吧,求你别虐待我的猫,小猫是无辜的,我烂命一条,给你了!求求你了,千万别欺负富贵儿……”
余泽显然也无语了,指腹摩挲着掌心的酒杯,眼帘微垂,审视她那副醉态:“谁虐待你猫了?我就碰过它一次。”